吃龙虾的何先生(一)
来蓝天碧海吃饭的客人里头也不光是北星一个人看上了陈陈,有个姓何的先生见了“樱花”一面以后也是念念不忘,隔三岔五就过来请客吃饭。
何先生不英俊,但是很潇洒。他喜欢点菜谱上标着“时价”的那些菜,龙虾是他每次必点的。而且何先生点龙虾从来不问价,不管今天是全价六百八十八一只,还是特价二百八十八一只,他都无所谓。何先生也从来不在乎龙虾怎么个吃法,刺身、椒盐、头尾做汤还是像一度很流行的那样熬粥,他都无所谓,让他的秘书拿主意,有的时候就由饭桌上任意一位小姐或者先生作主。
有一次何先生来吃饭,龙虾刚好卖完了。何先生弯起中指的关节敲着镶着大理石的桌面上,问点菜的小姐:“龙虾呢?你们这么大一个海鲜酒楼龙虾怎么可以没有的?干脆叫人去把外头‘海鲜’两个字涂了或者找东西遮起来算了!”
何先生威而不怒,说话还带着几分幽默,可是却把那个小姐吓坏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陈陈马上就过来了。她建议何先生换一道菜,比如鲍鱼,或者别的海鲜,这些东西也都是刚刚运到的,新鲜极了,餐馆新推出的“红烧鲨翅”也相当不错。何先生欣然接受,还兴致很好地对坐在他身边的先生说他有一个朋友在澳洲工作,在那儿一待就是八个年头。龙虾在澳大利亚根本算不上什么高级和高贵的东西,便宜得就跟北京街头的大白菜呀心里美萝卜呀什么的差不多。每次那家伙都买一堆回家吃,吃了不计其数。原来见了龙虾不要命的一个人,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龙虾”两个字,一听就晕菜,反胃,你要是请他吃饭给他上龙虾,他脸色马上就白了,而且白里泛青。
何先生说:“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就没味儿了。”
何先生又说:“什么东西蘸上芥末和酱油,其实味道都差不多。”
何先生说的话很平常,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暧昧,桌上的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
他们同样表情暧昧地附和道:“想吃吃不着的才是好东西,容易吃到嘴的统统没意思!”
何先生听了,也随着他们一起哈哈笑。
每次饭后何先生都用支票结帐,吃剩的菜从不打包。对这样的客人大梁关照过要特别重视,因为百分之九十九是公款消费――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你想吧,什么钱是花着不心疼的?当然是公款啦。而且公款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轻易不会花光。所以何先生的开胃小菜、餐后果盘都是酒楼免费赠送的,逢上年节连整瓶的茅台、五粮液也都是酒楼免费赠送的。何先生对这些不过是心领,最多是一句两个字的“谢谢”,也是出于礼貌,送不送的他根本无所谓,也不在乎,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这些小恩小惠说穿了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何先生来这儿就是为了见见樱花小姐,她肯赏他一个如花般的笑脸,最好是心照不宣的眼风,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呢,也是他风雨无阻来这儿消费的巨大动力。
何先生来酒楼很少一个人来,多半是带着一干朋友一起来。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很体面也很放得开的人,都清楚何先生对樱花的那点儿意思,在包间里一落座就嘴巴不停地逗何先生,当然时时都不忘了捎带上樱花小姐,只是话说得机智到位却不直露,玩笑开得也是婉转俏皮不庸俗。他们都是些围着何先生转的人,就好像行星围绕着恒星,卫星和星云围绕着行星旋转一样,中心尽管是一个,却各有各的轨道,喧哗热闹,忙而不乱。他们个个玲珑剔透,话来话去,欲盖弥彰。本来应该是一个人隐秘的小心思一来二去就成了一件众望所归的事情。何先生对此很开心,樱花也从来不恼,这帮人的胆子便愈加大了起来,话说得也越来越直白。
有一天也是在包间里,樱花也在场,他们半真半假地劝何先生:“有爱就要说出来嘛!”
何先生态度谦逊地说:“不敢。”
他们便鼓励何先生送花,每天一束,直到“心仪的小姐”接受他的“爱情”。
何先生双眼紧盯着樱花,凝神放电,一瞬间脸上嬉笑的表神全退掉了。
他问她:“我给你送花,你会收吗?”
话是虚拟的,态度却是实在的。
她嬉笑地回说:“会呀!为什么不收?”
他又问她:“不会有人跟我决斗吧?”
她仍是嬉笑地说:“我怎么知道呢?”
吃龙虾的何先生(二)
第二天陈陈刚到酒楼花店的小工就给她送来了一大束阳光玫瑰,颜色是很稳重的深红,朵朵都是鲜艳欲滴,的确很能打动人心。次日在相同的时候又送来一束,一连送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何先生没有露面,好像有意制造一个悬念。每天玫瑰送来的时候酒楼里的人脸上都是笑笑的,等着有戏可看。背着陈陈跑堂的小姐们又羡又妒,把何先生一通恶损,说他老得头发都掉光了,胖得一肚子油,还玩儿浪漫,老黄瓜刷绿漆不嫩装嫩。其实何先生比大梁也大不了几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好年华呢。他远比不上大梁胖,头发也一根一根在头上长得好好的,而且每回露面总是梳理成型,相貌、体形也应该说完全过得去。可是到了这帮跑堂小姐的嘴里,他立马变得面目可憎,成了一个被广大劳动人民耻笑的人。
大梁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假装并没有看到有人来给樱花送玫瑰。有一次他恰巧撞上两个小姐在更衣房里背着人对樱花嘀嘀咕咕,一个说她妖,一个说她喜欢跟男人怎样怎样,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大梁走进去狠狠地训了她们几句,找的借口是拖拉磨蹭该做的事情没好好做。两个小姐被老板当头剋了一顿,都灰溜溜的,也清楚老板不过是借题发挥,但赶上了也只好自认倒霉。大梁下楼见采买回来的草鱼有两条是死的,又大大地光了一通火。平常他很少发火,更不会为两条不值钱的草鱼生气,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他一发火整个酒楼的气氛就很沉闷,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什么。
一个星期之后何先生又登门了,还是一帮子人,男男女女的,迤逦而来。他进门就找樱花,大梁也照样笑脸相迎。
在包间里坐定,何先生很温和地问樱花:“这一个礼拜过得好不好?”
樱花回答说:“好呀!”
何先生又问:“我为你锦上添花了吧?”
他的温和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温情和温柔,樱花只是笑而不答。
都听懂了何先生的双关语,有人为他叫好,包间里一时笑语喧哗。
何先生一边点菜一边对樱花说:“今天晚上下班后我来接你怎么样?”
樱花往单子上记着菜名说:“不用啦,您别客气。”
何先生说:“就这么定了,我这人从来不会假客气。”
当晚,陈陈下班走出酒楼果真看见何先生坐在车里等着她。他摇下一半车窗,正朝这边张望,见了她兴奋地招手。陈陈没想到他真的会等她,只得走过去。
何先生以一种邀请的姿态微笑着对樱花说:“上车吧――”
陈陈推辞说:“太晚了,我想回家了。”
何先生说:“晚什么?还不到十点钟。”
陈陈还在犹豫,不想上车。
何先生笑着说:“你怕我吃了你啊?快上来吧,我请你去吃宵夜!”
说着他从车里出来,很绅士地替她打开驾驶副座那边的车门,一片诚意地等着她坐进去,陈陈也就没好意思也没忍心再拒绝他。
吃宵夜的时候何先生话不多,他一眼也不看送上来的各式点心,老是看着樱花。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因此何先生的眼光很大胆。何先生很由衷地夸她真是做这一行的料,待人接物那个劲儿拿捏得就是好。他本意是夸她不卑不亢,端庄大方,或许还有优雅得体等等意思,可到了陈陈耳朵里这句话等于说她天生就是声色场中的人物。何先生不知道对这行的人不该这么个夸法,看她渐渐收敛了笑容,不自觉地就板起了一张俏脸儿,心头不由一动,觉得她越发的娇美可爱,让人情不自禁。何先生的心里热起来,有一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在躯体里涌动着,有点儿压制不住。他一脸浓情蜜意地哄着这个让他心动的小妞道:“像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儿不可以板起面孔,小脸儿一板就像个内心复杂的女人,知道吧,男人都畏惧那种女人。你没看报纸上总说男人心理压力大吗?”
何先生很想把樱花纤细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握一握,但看她一脸正色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吃龙虾的何先生(三)
陈陈心里急着回家,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何先生的心思也不在面前的这些碗碗碟碟上面。两个人又上了车。说好了送她回家,开到地方何先生却不停车。陈陈说到了,何先生说时间还早,想不想到我那里坐一坐?陈陈说算了,时间太晚了。何先生也不强求,把车停在离她住的塔楼二三十米远的小马路边上,熄了火。陈陈刚想下车,何先生伸手拉住了她,说再坐一会儿,说说话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说,何先生的胳膊像长臂猿一样从座椅后面绕过来搂住了她,两片肥厚的嘴唇也热乎乎地贴了上来。她一个劲儿躲,没躲开,人被何先生很有力地抱在了怀里,嘴唇也被他整个儿吸进了嘴里。何先生的一双手也不失时机地伸到了她的胸前,停在那里摸摸索索,很快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利索地解开了她的胸罩。何先生的呼吸浊重起来,心跳也加速了。他的手在她的衣服里很快又改变了方向,一路向下摸到她光滑柔软的小腹。她使劲推开他,同时扭动着身子躲避他。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害怕被碰巧从马路上经过的邻居听见。何先生却当她是挑逗,觉得她的扭动和躲避是先抑后扬,非常催情,不由意乱情迷欲火中烧,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欲罢不能,脸上的表情既快乐又痛苦。
也说不上来何先生的拥抱接吻有什么不同之处,被他抱着吻着陈陈心里却很害怕。她对何先生的情况差不多是一无所知,却认定了他是在骗她和玩弄她,心里顿生反感。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北星,和他也吃过宵夜,他也送过她回家,他们也一样在这条马路上拥抱亲吻过,北星给她的感觉是温柔体贴毫无风险,而眼前这位何先生却恰恰相反,让她深感和他在一起危机四伏。
何先生还不肯停手,拉拉扯扯之间她突然喊了一声:“放开我!”
声音没敢高,还是把何先生吓了一跳。她幅度很大地扭着身子,同时很用力地推了他一下,这下何先生再不觉得她是有意挑逗了。
何先生松开她,笑道:“我真的没把你想错,我猜你就是一个挺正经的女孩,守身如玉,冰清玉洁,洁身自好。你是不是还从来没跟别人做过啊?”
最后一句话是附在她耳边说的,而且说得极轻。他嘴里的热气喷在她的脖子里,让她有一种急于躲开他的冲动。她扭过身去,不理他。
何先生微微一笑。
何先生的神色更温和了,他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那你就跟我试一回吧,我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也许做过一次你从此就放不下了呢!跟我回家好不好?今天我老婆正好出去不回来,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是总有的。”
她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何先生及时地把她推开的车门又拉上了。他抓住她那只打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说道:“咱们还是个刚烈女子呢!”
说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