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情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中关村情人- 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新世纪风鹏正举

  今天我们庆贺你的生日

  我们把祖国二字攥在手心 

  干杯 那欢腾而起的泪水

  干杯 亲爱的姐妹和兄弟

  干杯 扑面而来的日月和潮汐

  干杯 未来的日子里不倦的追求和寻觅

  干杯……

  圆明园画院的那些艺术家们,披散着长发,汇集在魏公村一带的小酒馆,谈起了超现实主义和达达派。他们一边吃着烤羊肉和烤猪腰,一边把那喷着白色泡沫的液体不停往嘴里猛灌,他们觉得这日子真他妈痛快极了,他们说着说着甚至还流下了泪水;他们的泪在中关村的边缘一路徘徊,无意中溜进了那些纵横的沟壑,滋润着这一片有点干躁的富人国。

  北大的一个学生正在外语楼看电视,突然他指着屏幕对另一个学生说:“看看看,那不是小丙吗?天安门够冷,看把他冻的。”

  “今夜,被冻绝对是一种福气。你看看那个主持人的头发被吹得,那才叫气魄!”他旁边的一位一副哲人的嘴脸。

  这天中关村寂然无声。

  高仓与夫人、孩子呆在一起,守着电视屏幕,象所有正常人一样有点虔诚地呼吸着。这天是共和国五十周年的大庆日,除了守在电视机前跟着欢呼外,仿佛做任何其它的事,都有些亵渎。

  “妈妈妈妈,唱歌的是不是王菲阿姨?”儿子问。

  屏幕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在诉说个二十年前的故事,她有点臃肿的身体裹在一袭红色的华袍里,很有一种喜庆的气氛。

  “儿子,你要记住,那不是王菲。”高仓慈爱地看了四岁的儿子一眼。那个叫高树的小男孩,正独自坐在另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眯着一双象极了他妈妈的细长的眼睛,傲慢无礼地抠着脚丫。高仓看到这,收回他的慈爱,虎起脸对儿子喝了一声:“不许抠脚丫。”

  儿子斜着眼看了看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一会,小子高树突然得意地叫嚷起来:“爸爸,爸爸,你的鞋子破了。”高仓抬起脚来,发现那双绒面拖鞋果然开了一个小口子,他的脚丫象一只小老鼠一样滴溜溜地眨着眼睛。

  高仓横了儿子一眼,太太季雨在一旁“咭咭”地笑了,起身拿过了一双全新的拖鞋让高仓换上。

  正在这时,一个高仓熟悉的女孩出现在另一个电视屏道上。这个女孩纵情地歌唱着,象成熟的小麦歌唱着秋天,象浩荡的秋风歌唱着田野。这真是一个富于创意的频道,在所有的屏幕都一律聚集在天安门时,它竟然能独辟一径,实在让人叹服。但高仓只看了一眼,还没等镜头推到她的面部特写,季雨就抢过了摇控器,因此高仓只知道女孩身着白衣白裤,并不知道她打什么样的眼影抹什么色的口红。

  但是就这一眼,就足以让高仓心潮澎湃,他想起了那个大雾的黎明,想起了那个叫做“飘”的女孩。

  那天的黎明雾气很重,一层一层的,他坐在车里,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在牵引着他,托举着他。因为起得太早,他本来还很瞌睡,但是那神秘的浓雾驱尽了他的困乏,他睁大眼睛,环视着沿途隐约的树木和沟衢,他几乎不能想象那满山的大雾后面意味着什么,他只是那么惊奇地大睁着眼睛。

  他不能用神话来形容这种境界,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神话应该是怎样的。他只知道眼前他被包围在大雾里,进入一种空灵。他把手伸出车窗外,仿佛触摸到了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柔柔的软软的酸酸的,直达人的心底里去。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生长树木和爱情的地方,他的心里为此雀跃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他甚至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件他看不清的东西就在前面等着他。

  于是就在那天的黎明,在峨眉山下一个秀丽的宾馆里,他碰到了一个叫做“飘”的女孩。也是在那一天,他用短促的笔墨,写下了一个荒唐而又经典的爱情故事。

  
  但是这个故事刚刚冒头,就被埋在了土里,埋在了高仓轰轰烈烈的中关村生活之中。勿庸置疑,高仓的事业是成功的,他推出的一个个战略,都把业界惊得一愣一愣,同时也把老百姓被迷得稀里糊涂,一买电脑就选美好集团的产品。

  围绕即将推出的新产品,美好集团下午开了最后一次预备会。这次会议开得十分成功,也十分热烈,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天老人也参加了这个会议。老人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坐在那儿,脸上挂着雍容大度的微笑,他的微笑象过敏的花粉,让大家都有点喉咙发痒,都恨不得在老人面前一展高深的智慧和雄辩的口才,以回报老人的关怀和厚爱。

  那天宝筠的表现十分出色,她握着那18页的策划案,就象握着一个红宝书。她用激动的语气,望着老人宣誓般地宣读着她的宏伟规划,说着说着,渐渐地眼睛就有些发热,一种没来由的崇高感充满了她的心间。老人在她高亢地话语里频频首肯,这让敬业的宝筠感到幸福无比。这种幸福感让她连带地想起了正出国在外的高仓。

  ——只要心里牵挂,爱便存在。

  多年来,宝筠心里对高仓一直藏着一种隐隐的期待,她无法辨别这份感情的方向,但是这份感情却无时无刻不在照耀着她。在这无比的幸福面前,宝筠的心象荡起的双浆,只要再有一点风,就会飞翔起来。但是高仓不在,没有人给她这一抹清风,她既不能起飞,又无法停下划动的双浆,只能空抱着一腔好心情,意犹未尽地走上大街,恨不得见着谁就想请谁吃饭。

  正是下班高峰,大街上一片车仰马翻之声,有着美好心情的宝筠,却突然发现这一切变得十分可爱。她以无法平复的激动,站在白颐路的丁字路口想了半天,怎么也没想着一个可心的可以打发她这种好心情的去处。正在这时,她看见路的对过,一个小女孩正守着一大排的鲜花,眼巴巴地望着过望的行人,在那一片灰色杂沓的水泥世界里,那一捧捧的鲜花显得特别安静、扎眼。

  宝筠把那只黑色的坤包往肩上移了移,毫不犹豫地横穿马路而去。

  黑色的长西裙,遮盖了宝筠身上有点多余的脂肪,但是却让她行动起来有些不便,尤其是对于这种需要灵活和快速度的横穿马路一类的事。因此好不容易跟在别人的后面一颠一颠横过马路,裙子却不小心被路边的白栏杆蹭了一下。

  但是对于一个有了好心情的女人,这点小事已不足挂齿。宝筠在一堆的玫瑰花间挑来挑去——多好的花呀,虽然小小一朵,香气却特别地密集。她的手指在一捧捧的花间上下穿梭,却不小心被玫瑰花刺扎了一下,她猛地收回手,看着那些可爱的花儿,宽容地笑了,仿佛被扎的不是她,而是那些美丽的花朵。

  宝筠心疼地挑出了两把黄玫瑰,还有一大捧的百合花,左看右看了一阵,然后毫不犹豫就付了钱:才50元,简直是太值了。

  在这个美好的黄昏,宝筠捧着一大捧的鲜花,心满意足地走着。她象一个回乡的贵人,看哪哪新鲜看哪都亲切、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诗意的发现中,宝筠突然想起了一直矗立在路口的PIZZA店。于是她前后左右东张西望,可任她怎么找寻,也找不到了这一隔世的旧物。

  宝筠对这家PIZZA店,可谓是记忆深刻。1994年,那时还是呼机的时代,宝筠就以一只呼机,发展着她和方弘略的爱情。每当她心情好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的呼机就不甘寂寞地显示出“老地方见”,而那个“老地方”,就是丁字路口的这家PIZZA。

  冬天的傍晚,风象《白毛女》一样呼呼地刮着,她就站在那家店的门口,伸长着脖子向南边的大马路上张望,她的耳畔时常会幻化出方弘略那嘎吱作响的自行车的声音,她总是故意把脸冻得红红的,等到方弘略一出现,车没停稳她就全身心地把自己献出去。那时每次方弘略就总会嗔怪她“你干吗不在里面等?你干吗不在里面等?”她就哆嗦着嘴唇,紧缩着脖子一面往方弘略的怀里钻,一面*地说“我怕你不来呀”,然后就象一个女英雄一样,由方弘略的大衣簇拥着,走向PIZZA店最靠里的一张桌子。

  有一天,这个女英雄终于迎来了她最为壮烈的时刻,她的新婚丈夫方弘略,决意留下她独自出国镀金,转眼之间让宝筠成了留守一族。几年的时间里,方弘略一次也没有回来,宝筠只能不断地在过去的甜蜜中加入酵粉,于是这留守的日子里那有点苦涩的路途,才能够保持风景依稀柔风习习。

  在宝筠的想象中,过去的一切都会停在那儿,浸泡着忧伤的音乐,一层不变地为她等待着,谁也抢它不走。可是1999年的10月,宝筠却发现海淀路的这家PIZZA,突然象从来没有存在似的从地球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仿佛记忆里最重要的一段,猛然被谁抽空了一样,宝筠的心一下子双足悬空,她捧着一大捧的鲜花,手足无措凭悼似地站在那儿,一天来的美好心情原来竟然都是伤感的序曲。

  “小姐,要光盘吗?”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就象从地狱里钻出来似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她麻木地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那个小女孩的脸长得阴气逼人。

  又一个男人走过来,朝她眨了眨诡秘的眼睛:“要光盘吗?小姐要光盘吗?”

  她冷冷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收回了她的伤心,决定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可那个男人却并不罢休,索性伸出一只脏手,来扳她的肩膀:“小姐看一看吧,什么样的都有。”

  “走开!”她恶狠狠地吼了一声,把那个男人的手甩了下来。

  “神经病!”那个男人回了她一句,嘻皮笑脸地走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高仓及时解救了她。高仓仿佛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似的,他并没有问今天会议的情况,只是温和地对她说:“回家吧,啊!别在街上游荡了。”

  挂了电话,宝筠再也止不住自己狂泻的泪水,她凶猛地吸着鼻子,逃难似的钻进了一辆出租车,也不管出租司机狐疑的眼神。透过车窗,宝筠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以及那些坚硬的水泥块,她突然感到这个杂沓的大世界,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此时此刻,高仓正站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NASDAQ大楼前,他的心里已经升腾起另一个类似于颠覆的梦想。他此行正是为了这一梦想而来的。这一梦想就是INTERNET。

  高仓第一次接触到互联网,是在1996年。那次他到美国硅谷考察,歪打正着被安排参观一家Internet公司。在那里,他看到了当时他还没太闹明白的一排排机柜。他不光看不明白,当工作人员给他介绍IP、主页、服务器等术语时,他甚至还听不明白。那时候他满脑子还是如何降低PC的管理成本、实现万元PC的梦想,压根就没太在意这些又笨又粗的机柜是派什么用场的。

  但是后来的几天里,他的耳朵里却充满了有关Internet的议论,这使他意识到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成长,并且很快就会波及中国,自己如果不小心,很快就会成为落伍者。

  那次从美国回来,坐着民航大巴回中关村,车从海淀路经过时,一眼就看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