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小妍，大新闻呐！街口展馆周末要举行签唱会，好多人在抢票呢，我们也——”
米色的书桌前，一个身影迎着风低垂着头，画面如此安详，却发出轻微撕裂的声音。
叶丝雨兴奋的心情被不禁感染沉寂，她缓缓启动步子靠近绯妍，看着她逆光的侧脸，秀发遮掩的是被咸涩笼罩的忧伤，嘴唇微颤起来。阳光如雾般轻柔，却难掩这微凉的气氛。
“小妍，发生什么事啦？”叶丝雨轻笑两声试图解开蚕茧般的不安，猜想这丫头又犯起作家病来触什么景就生什么情。老爱把房间弄得凄凄惨惨戚戚的色调，粉红色的墙纸不是好好的嘛。
风又静静来访，吹过床边撩起纱帘，拂过玻璃瓶上散发淡香的米兰，颤动她手中几张彩色的门票，“……是他。”
门票上是一张扬着阳光般开朗的脸，他轻闭上眼眸，仿佛沉浸在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一片籁音的海洋。难怪抢票的全是女生，就门票的样子就能被迷得痴呆。
然而，一滴泪从她侧脸逆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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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抢得半死不活的，我们信箱就偏偏来了几张，说凑巧也太tm的当我们智商40了吧！”看她那般滔滔江水欲罢不能，真搞不懂现在被困扰的是丝雨还是绯妍，这闺蜜实在是上心啊！泡菜抓把塞进嘴巴再送口酒又可以继续了，“男人不要脸的见多了，这么不要脸地我还第一次见，你们说是不是！”
文迁连忙点头，唯有严勋不慎被酒呛得肺都快咳出来。
丝雨见况一掌拍向严勋的后背，“嘿，被说中了别不好意思。”
酒吧今晚人特别多，丝雨的音量也条件性放大，让羽绯姸度秒如年，每句话都带出一段深刻回忆浮现在眼前。
“诶，今晚怎么喝这么少呀，来，干！”当说话开始停顿无章时，酒精就要上脑了，“我啊，还白开心了，中午呀，原来是个负心汉要开签唱，嗯哈，就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欺骗人家感情，这些人，要被我看见他，肯定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tm黑的，还还还好意思出现，呃。”
羽绯姸用手捅捅醉得差不多的丝雨示意不要再爆料下去，“别听丝雨的，说得太夸张了！”说完，盛满的酒杯又只剩下三两块没有棱角的冰块。
严勋晃晃酒杯里金色的啤酒“呵”一声后干下一杯，总觉得今晚他有很多想说的话都没机会说。
文迁按住被羽绯姸拿起的酒瓶，没料对方手疾拿起另一个易拉罐“咔嚓”就打开，白色的酒沫顿时涌出，冰冷了手指。
脸颊已经晕上绯红，一向光坐着少喝的她今晚已经干掉半打，再这样下去胃不好的人又要粥食几天。文迁皱起眉头，看羽绯姸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心里像抓把幼细的白沙，却只能任凭它从指缝间流失。
“绯妍。”文迁拨起她的刘海，手的凉意让她冷静了些，放下准备要打开玻璃瓶的开瓶器，手将妨碍脸散热的头发捋到耳后，“我喝够了，呵呵。”十分奇怪的话让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她还暗暗庆幸自己能从容微笑，淡定地把话说完。
“文迁，你想太多了，绯小妞的抗压能力比你想象中好。”严勋历来做事从容得来却爱在不该的时候添乱子，自以为有条理但其实连续几次在女生表白时把人家的名字调乱。凭借帅气、小点子多和颇为富裕的家底稳住了他在校园女生心目中“最具魅力对象”的位置。
嗱嗱嗱，还没说完，对面那几桌女生就把媚眼抛过头打到了羽绯姸身上，跟他和文迁出去时常受到鄙视已经被逼习惯。
“严勋说对了，哈哈哈哈。我羽绯姸好歹也是学校外交部的部长，我还在担心你两位风云人物的未来呢，哪有时间想那些无聊事。”怀疑自己笑得太僵硬，挺挺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
“呀，我好像喝多了，呼。”丝雨说倒就倒，酒杯里剩余的酒直接洒向羽绯姸的衣服上，她连忙吓得一怔，还好，不是呕出来的东西。
香烟味笼罩的四下骰钟和骰子猛烈碰撞声混淆嘻哈的笑声，昏暗里一圈圈红蓝绿灯光旋转不定，让醉意更浓。
为什么过去就不能当做一场醉后的梦？
文迁用牙签戳一块芥末青瓜递到羽绯姸面前，“平时这个时侯你已经吃三四碟了”看对方愣半天没个所以然，文迁也没撤，凑到耳边轻声说，“这块芥末特别多哦。”
他声线保持一贯沉稳温柔，略带酒味的湿热气息让耳根越发滚烫，
“诱惑我吗？”羽绯姸手肘玩笑地推开文迁，婉转地谢绝大功告成。
如果她吃下这块青瓜，或许就大有借口借某人的肩膀大哭一场，可是，曾经的另一个肩膀，并未能忘怀。
（1）央末的秋，辗转那个夏
四年前。
有亲肤的阳光，有清爽的秋风，坐在天台仰头望，感觉人和梦想都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妍，中考志愿填成怎么样啊？”丝雨结下领口的蝴蝶结领带，双手用力一撑也坐到楼沿边上。
“嗯……再想几天。”羽绯姸抬起头，天空仿佛全是他的笑容，昨晚路灯下初吻时的心跳如脱兔还历历在目。
丝雨预料中“咯咯”地发笑，“接受范昱辛了？”眼看对方嘴角不住上扬就知道丘比特的工作果然轮不到自己插手，唉，还想做个红娘什么的，手头上那几个自荐的家伙没门儿了。“哎哟哟，我面前你还要脸红呀？”
“哪有脸红！”回忆昨晚薄唇微微发烫，第一次被厚实的手掌握紧，连心都暖暖的，这是爱，身影才消失在路口就变得非常牵挂。
“范昱辛是个明星范儿，你这一出击敲碎了很多人的梦啊，唉呀呀呀呀。”小学就认识绯姸，她有点瘦却不是干瘦，身材一直发育不错，浴堂洗澡时总让丝雨和同伴不自觉多看两眼，打从骨子里散发的气质，像是清晨迷雾时湖畔上迷失徘徊的天鹅。虽说早恋学校跟家里都管得很严，而且中考也进入倒数期限，哎呀，怎么就说这些呢，能够找到两情相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看看自己，整天和男生混在一起怎么就没个看上自己呢。
绯妍低下头，利落的短发轻柔像鸭绒，风一吹就乱了。
“丝雨，你说，他这么出色……”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她眼睛划过的不安，像黑夜陨落的流星，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范昱辛家人有表态吗？”
“没有呢。”喜欢上了就要不顾一切，却在这个时候，这样太对不起他了。“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住，晚上基本都会去酒吧卖唱，我，我想帮轻他一下，所以——”
“别傻好不好，中考快到了，大家都看好你能考上ali高中的！！！”
“可是……”与其辩解是因为他，不如想得简单点想和大家念同一所高中。
打从这个“可是”出现，原本最常逗留的图书馆变成了咖啡厅，直到后来，几乎每天都能在街口咖啡厅看见她疲倦的身影。
“绯妍，辛苦你了。”他脸上时刻都洋溢着光彩，从他手里接过的矿泉水喝起来都带点甜味，随时间渐渐后移，他越来越俊朗的面容让倾慕的女生人数直线上升。
“绯妍，永远，永远不可以失去你。”那次大雨的操场，一把红色的伞下，他将她抱得很紧很紧，没有管同学们的唏嘘声，也没有理会雨水打湿他的衬衫。
恋爱，就是这样不顾一切，青春的狂想曲，一度热奏。那时的她认定，他就是这辈子要一同走过万难的人，无论再辛苦，都愿意承受。只要他还愿意紧紧抱着她，握着她的手，给她温暖，他就是雨天里一把有十足力量抵挡风雨的伞，他的爱，足以灌输她力量让她孤身承受一切困苦。
他是她的支柱，无论是生活还是精神。
热恋的时间像仰头看樱花飘落的速度，他还每天在教室门口等她放学，牵着她的手，让同学们见证这场甜蜜的爱恋。
秋冬三两月又过去，米兰花开的那夏又到来。
他站在操场角落树荫下等她应约，斑驳的树影晃动在脸上，灵动迷人气质的眼睛恍惚间忧郁一闪而过，一个冬季过后他又长高了些。
“绯妍，这边。”他踮踮脚尖扬手呼唤她，然后躲到树后面。
“对不起昱辛，我卡里只剩这些钱了。”汗水从发鬓留下划过脸颊，簌簌的发尾还坠着几滴晶莹，她喘着气，摊平手里卷皱的几张一百元，和几张十元二十元，“如果还是不够的话，这是今早家里给的零用钱也先拿去吧。”
浮云挡住日光，树荫变得昏暗些，昨晚因为在咖啡厅加班，一直到凌晨三天才到家，她眼圈很重，脸色煞白。看着范昱辛还深锁的眉头，羽绯姸心里一沉一痛，无助也无奈，“昱辛，还差多少？我看看能不能——”
“只有这么少啊。”眼眸已经埋下细数手里现有的钱，一千，两千，三千……“加上你上两个月的工资，还不到六千呢。”
羽绯姸怔怔地呆在原地，看着他着急，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对不起昱辛，我真的——”
“我一定会还的，还有的话就拿出来啊绯妍！我一定会还的！！”
“我不要你还，只是我真的只有这些了。”
她的心，就像被切了一刀的柿子，慢慢腐烂，烂到发霉，然后不见了。
雨在那天下了一夜，分别时，他脚步离开得很快，只留下一句话——
“对不起，因为报名费这星期内必须得交，如果能借到的再给我电话。下星期就要中考，好好复习和休息，咖啡厅那边我帮你去请假。”
那个星期他们没有见面，她住院了，估计因为他也没去过教室找她，所以，她也没听见所谓的谣言。
医院里辗转难眠的夜，手机铃声从期待变成了灰烬的失落。
央末的秋，宛如清水，辗转到这个夏，心痛到骨子里。
（2）思春落叶，遇夏成霜
对于平时极少用脑的人来说，稍给点力就会饿得肚皮贴着后背。丝雨拉着绯妍一溜烟飞奔那个充满鸡腿味、牛扒味、烧烤味，酸辣味……的食堂。
在飞奔的过程，有一秒过得十分缓慢，仿佛充当了一整天。
大家都毫不介意吃饭时候飞沫四溅，一个劲儿纠葛刚才考完的试题答案。
“a就a嘛，怎么会b！选b的下午肚子痛。”
“死丝雨！我就选b怎么着！选a的下午迟到。”
“啧啧啧，最毒妇人心，幸亏我选的是d，万岁。”
某人侧脸特别阴暗，眉末提提，“选d的下午a写成b，啊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六人桌，却总是觉得缺了个角——绯妍的米饭一颗没少，盯着手机发呆的眼睛已经完全放空。
饭桌隐约传导一阵轻微手机震动，眼看绯妍脸上的疲态和病态都瞬间消失殆尽，惹得破坏分子纷纷掏出手机争相模仿那个十月芥菜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