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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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庙-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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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打给辛浩然:“耗子,叫孙姜马上到武汉。”大概语气从来没这么严肃过,辛浩然好生紧张了一下,问清缘由,才慢条斯理地说:“有困难找警察嘛,您老要是不觉得我这体型挡视线,我过去给您当几天保镖怎么样?”
  “算了吧,是谁见了条千足虫就往我背后躲的?”
  “人家不是把它当成蜈蚣了吗……”
  “你怎么不把它当成哥斯拉?赶紧的穿好裤衩去楼上砸门,就跟他说我已经在车站了,爱来不来随他的便。”
  “……”
  该人瞬间没言语了,估计正在揣测他裸睡的习惯我是怎么知道的,否则他一定会笑嘻嘻地追问:随便?大便还是小便?
  想了半天,他恨恨地憋出一句:“孙姜这兔崽子,回头把他做姜汤……”
  如他所料,这码子事儿确实是孙姜告诉我的。我情绪不好的那段时间,咱们周遭朋友全都被他没有义气地出卖了。谁磨牙、谁裸睡、谁洗脸和洗脚用同一条毛巾、谁喝醉了就搂着楼梯口柱子脉脉对视拖都拖不动……我都知道。
  当时说到耗子,孙姜感慨地说:“其实裸睡不可怕,可怕的是裸睡还梦游。”
  全世界这么多人,谁也比不上孙姜给我讲的笑话多。
  尹风生日时我送了他一套皮卡丘靠枕和毯子,有天在寝室跟他吵架,那破人一生气把靠枕从窗户扔了出去。我只觉满心委屈从脚底升华到天花板,劈手从他身边拽过毯子也扔了出去:“要丢都丢干净,早知道你看着烦了!”我俩正怒着对峙,孙姜一手抱毯子一手拿枕头跑上楼,作狂喜状,眼泪汪汪地对尹风喊:“大兄弟,行行好,把那小姑娘也扔过来吧!”
  惹我生气的总是尹风,让我破涕为笑的总是孙姜。
  所以尹风走的那天,才会语态含糊地打电话给孙姜,交代他好好照伍小白。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要像我一样照顾她,我知道你做得到。
  当年的伍小白只会疑心重重,却又照例克服了跟去的冲动,待在家里等他回来。这样的等待她原本经历过许多,只要尹风说“没事”,她就想“一定没事”。可是这傻姑娘那一天没有等到他回来。
  以后,也再都等不到了。
  我至今无法原谅那个怯懦自私的女孩,她人生中的无数条路都由他牵着走过,可是现在明知面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危险马路,她却让他独自走了。尽管她对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慌,但是她既然深深爱他,原本是应该跟着他去的,无论怎样,她都应该牢牢攥着他的手,紧紧跟着他,不管他最终要走向哪里,哪怕是地狱。
  手机突然响起时,皮肤上迅速渗起一层细密的疙瘩,我为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
  号码是孙姜的。
  思绪还没调整过来,接电话时嗓子有点哑。
  “怎么哭了?”孙姜反应敏锐,声音有点慌:“别哭别哭,你再哭我可不去了啊!”
  “小样儿的,你敢!”我一着急就凶相毕露了,“你是我的监护人,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是你责任,你敢不来我就检举你违宪!”
  孙姜的上半生颇有些坎坷,所以性情坚韧,脑袋长年高昂如斗鸡。他爸爸的年纪比妈妈大了将近十岁,他们父子两个素来不和,偶尔,喝醉了的孙爸爸还会揪着孙妈妈的头发往墙上撞,所以孙姜懂事以后从没叫过他爸爸。有一次孙爸爸在家里请朋友喝酒,孙姜正好放学回家,孙爸爸借着酒劲把他拉过来,拿了瓶啤酒逼他敬酒叫爸爸。孙姜不厌其烦,说了一句:“滚!”孙爸爸本来就是个脾气粗暴的刺儿头,怎堪在朋友面前丢了脸,于是飞快地在桌沿敲碎了这瓶啤酒,把尖利的玻璃狠狠刺在独生儿子的胳膊上,拉出深深的三道血口子。
  “你老了,所以我让着你。”孙姜没有还手,只冷冷地看着爸爸。
  孙爸爸也是趁着醉意才敢对儿子行凶,一见到哗啦啦地流血,人也傻了。孙姜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书包都还没放下来。医生拿了个尖嘴钳子在血肉糊模里翻找碎玻璃渣,然后才给上药扎绷带。从头到尾大概半个小时,孙姜没有喊一声痛。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孙姜从三好学生沦为小痞子,而孙爸爸从此不再借酒撒疯。
  但这些都不是孙姜告诉我的,他对自己的家庭绝口不提。不过我爸曾经也是劝酒的一把好手,熟练掌握了在酒桌上打听左邻右舍八卦的技巧,有天孙爸爸被灌高了,面泛红光,直拍胸脯,嗷嗷叫嚣:“这他妈才是我儿子啊!”
  孙姜脾气又硬又臭,因此我不用一般方式对付他,只是积极协助他完成了从朋友到我哥再到我监护人的转变(我打算叫他爸,但他和我妈都不同意),从此就拿上了法律武器,这比割腕给他写血书或者往他们家墙上拍血手印子有效多了。由此可见,身为中国公民,必要的法律知识还是要具备的。果然,他再一次低下了快要昂出颈椎炎的脖子,哀怨地对我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都说武汉市民勇猛好斗,我要是不幸牺牲了,你记得给我交党费啊。”
  我嘲笑他:“哪个党要你?猪头党吧?”
  挂电话之前,他又叮嘱了我一句,国庆节刚过,你乘车小心点儿啊,别弄出小生命来。
  什么什么?我没听明白。他于是解释说刚看了一段子:有个人跟哥们诉苦说节日期间汽车上拥挤不堪,他怀孕的老婆竟被挤流产了。然后他问火车是不是好些,结果这哥们说更糟,上个月他老婆乘了趟火车竟然被挤怀孕了。
  孙姜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管我心情有多窝囊,他照样能把我逗乐。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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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庙 10(1)
早在考验阿宝的时候,我就打听到了他的大致住址,还有常去的网吧。其实这简单,找朋友借个高等级女号,跟他混两天,再交换QQ视个频,丫保不齐连保险箱密码都告诉你。
  小朋友年纪还轻,难免会被不良大姐姐欺骗。
  在火车上一路除了睡觉就是黑侃,给旁边人把此行的起因、目的都交代清楚。这次武汉之行危机四伏,万一出个啥事,在座的各位都是人证。我这张脸一旦诚恳起来,亲和力只比汪文华差点儿。败给她我心服口服,真的,人家大妈多深情啊,主持综艺节目就跟市委书记慰问烈属似的。当我声泪俱下地陈述完郑紫伊同学的网络被骗案后,发现前面半车厢空了,人全挤到我身边来了。后来我去厕所,出来的时候有个人碰了碰我胳膊,问:“听说前面车厢有个说书的,你见着没有?收不收费啊?”
  热情的武汉老乡们也给了我不少建议,光是行走路线就有十几条。从工具上划分,有公交车、出租车、麻木(三轮车)、步行、裸奔等各种方式。感慨万千,咱武汉在路况方面已经赶上罗马了,交通业多么发达啊!
  PS:有数位大哥愿意亲自领我去,被婉拒。
  车到汉口是下午4点,我在车站大妈那儿买了张交通地图,摊在地上左西右东地研究了半天,横竖看不明白。孙姜苦口婆心交待过我在哪儿接头,全忘一干净。车上某帅哥留的电话号码,倒还栩栩如生。
  我正蹲在路中间苦闷,后边缓缓开过来一辆536路公交车,司机叔叔大声问:上不上车?上不上车?又不是打仗,看么事地图啊?
  依稀记得姜哥说他是乘汽车来的,我壮着胆子问了句:到长途汽车站吗?叔叔说:上来,付家坡下。我赶紧上车落了座,耳朵眼死死抓着“付家坡”三个字,生恐坐过了站。
  都说武汉的公交车司机牛逼,不牛逼的全都死光了,幸存者个个能开着公交车飞跃黄河。我坐的车在某个拐弯处不幸被一辆715超了,司机大怒,猛踩油门追上去,隔着车门就吼了句:“妈X的,超么事超,找死啊?”715司机也火了:“个婊子养的,老子超你怎么了?老子冒操你撒?”两位司机就这样卯上了,一路憋足劲你追我赶,一边飙车一边骂架,任凭车厢里的乘客大呼小叫,司机照样把方向盘抡得跟大风车一样。
  据说飙车的时候司机都超常兴奋,跟嗑了药似的,癫狂的劲头直追毕福剑,有踩完油门就离座跟乘客打架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乘客除了呼叫救命,也不敢说什么难听话,免得司机受了刺激出个车毁人亡的事故。
  眼看着要到车站了,乘客们一口气还没松完,536突然一个内切,715紧急刹车,很多想从后门下的乘客只能改从前门下了。车站里的旁观者都在惊声尖叫。我坐在靠窗的位置,715车头就停在我脸前几厘米处,隔着车玻璃,司机大叔的四根鼻毛清清楚楚地在风中抖动,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后来细想,觉得他当时可能吓傻了。
  536司机得意洋洋地转脸对我们说:“怕么事?老子技术冒得话讲。妈的想跟我比速度,老子方向盘随便一扭就把他逼路边克。哎,可惜呀,要是在长江大桥上他就得下水了……”
  车门一开,乘客一哄而散。大家都是没留遗嘱没买寿保的,为了1块2毛钱坐亡命之徒的车实在不明智。
  我也不知道现在停的是啥地儿,稀里糊涂下了车,高秀敏语:“大兄弟,你这是傻啦?”
  蹲在陌生的墙根,仰首45度望天,无声地咒骂这个宇宙——
  娘的,这城里怎么连个坐标都没有啊!
  尹风曾经点着我的脑瓜子说:“小白,世上有三难:吻一个不爱的人;推一堵倒下的墙;还有就是教路痴方向。”
  我手搭凉棚四下张望:“谁呀?你说这人谁呀?”
  尹风跟孙姜四只眼睛意志坚定地看向我。事实再一次证明,弱者的抗争是徒劳的。
  于是武汉人民有幸见到一丫头满大街问路,对指路人的“东西南北”作呆傻状,直到说成“前后左右”才算成功沟通。我打死不敢再坐公交车了,问清楚只有两站路,挣扎着步行前进。到车站后,找了个荫凉地蹲着,给孙姜打电话,报告了迷路的情况,然后安慰他说,我已经到付家坡车站了,你只要负责把我找到就行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青春的庙 10(2)
孙姜震耳欲聋的美声:谁让你到付家坡的?我在火车站对面那站!
  欲辩已无言。欲语泪先流。
  “你给我蹲在那别动了,等着我!”孙姜严正警告,“有人找你搭茬儿你就拨110给他看。”
  半个多小时后,孙姜一脸黑线从出租车里下来。“姜哥!”我热泪盈眶地站起来朝他奔去。有位导车大叔正跟我聊得高兴,还扬着手直招呼:“哎,小姑娘,留个电话呀。”
  孙姜把我肩膀一搂:“兄弟,你跟那孙子说什么呢?”
  “没啥,变个性整个容人缘就是好啊。”我潇洒地掠了掠耳边碎发,冲大叔乱飞媚眼儿,“猛男,咱们保持联系呀,我的电话是139啤酒白酒葡萄酒……”
  导车大叔眼白一阵泛青,突然豕突狼奔变得很忙碌。
  所以说,流氓也应该支持祖国统一,在华夏大地哪儿都吃得开啊。
  “死丫头,”孙姜用力按我脑袋,“怎么又长高了?不是跟你说不许长了吗?”
  “这事儿你得跟我的骺骨商量。”我一手捂头,一手往他肚子上捏,啧啧有声像在买肉,“您老个头没变化,肚皮可见涨啊。”
  以前孙姜身上没这么多膘子,身强体壮的,特像陈小春,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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