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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那么紧张，那种从心底弥漫的恐慌，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抖嗦，他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短短的几分钟好似过了几年，叮的一声，在浅毅的彷徨不安中，电梯已停在了22楼，突然开启的门令恍惚中的浅毅浑身一抖，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定住了——门开了，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水泥地板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浅毅瞬间面如死灰，双脚抖颤，缓缓软靠在了墙壁上，不详的预感令他觉得自己如同瘫软在地上的烂泥，一步都无法向前挪移。
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出了电梯，他的目光仍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血渍，血迹，正是一路蜿蜒至念恩所住公寓的门口。
沿着血迹，浅毅涣散的目光寻向屋内，客厅里一片狼籍，大片大片的深红，一直从沙发处延伸到门口，一两个警物人员正在做现场处理。
浅毅身侧，一个负责打扫楼道卫生的阿姨，正在为警方做笔录：“我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倒在电梯口，而且全身都是血真是吓死我了！”
“那是你报的警？”警察询问道。
那阿姨惊惶之色还未消散，可见当时情景对她的震撼：“是，当时我吓死了，连忙叫了救护车又报了警！“
浅毅终于知道心魂俱裂的滋味……念恩……
无边无际的恐惧袭来，身和心都沉浸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之中……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做笔录的，也不记得是如何赶到医院的，但当他赶到医院时，尹哲已经站在了急救室外面，脸色铁青着。
浅毅飞奔上前，拉着尹哲的衣领便问：“念恩怎么样了？”
尹哲目光沉痛的扫过浅毅，紧握的拳头突然飞起，重重地砸到心神不定的浅毅的脸上，浅毅原本就是勉强支持着自己站稳的，而尹哲这一拳又急又重，竟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带着急诊室外的等候椅上，哗啦拉带得椅子整排的翻倒。
这么沉重的一摔，浅毅竟丝毫也不觉得痛，也许，对痛，他已经麻木了，在知道念恩出事的那一刹那，一生中最短暂也最漫长的刹那，他连心痛也忘记了，只是想着，她要活着，如果她去了，那他也一定要随她而去。
“念恩怎么样了？”浅毅颓然地站起，随意的用手拭去嘴角的血渍，他望着尹哲，黝黑的瞳仁里，是一潭死水，只余凄然。
尹哲还想上前再给他两拳，却被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惊吓住了，他在他眼里读到了什么？是绝望吗？
尹哲无力的放下已经高高举起的右手，却重重地捶向一旁的墙壁，愤恨地盯着浅毅，狂怒地吼道：“你明知道她有病，为什么还让她生孩子？她的病不能生孩子，你会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
满腔愤慨无处可去，尹哲只得对着墙壁，一阵拳打脚踢，不顾坚硬的墙壁擦伤手指，墙上渐渐血痕斑斑，好似一双双凄然流泪的眼睛。
浅毅麻木的看着那些血痕，眼前的景象在旋转，在幻化……每一道血痕都化成昨日念恩凄然欲泪的眼，每一双眼里都是一声凄绝的疑问：“……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哦不……念恩，不，不是这样的……
无穷的痛苦里，听见尹哲仍在怒吼。
“你既然带她走，就应该好好的照顾她！叶浅毅，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尹哲声音里的愤怒，如火燃烧。
僵木的思维里突然捕捉到先前尹哲说的话，浅毅终于慢一拍的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念恩生病了？”浅毅茫然：“她的病不能生孩子？”
“你别再给我装糊涂！”浅毅的茫然不知令尹哲再次激动起来，他又气又恼地又想冲上去，给这混帐小子一顿老拳，然而雪白墙壁上红灯一黯，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开了，念恩被安安静静地推了出来。
浅毅和尹哲同时冲了上去，一个满脸疲惫的老医生，看着他们俩，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微带责怪：“病人送来的太晚了，因为大量失血，送来时胎儿就已经闷死在腹中了！幸运的是，病人在被送来之前已有善心人士为她做了急救，这才勉强的捡回一条命！”
“孩子死了？”浅毅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浓重的哭音，他惶恐的看向念恩，她的面色苍白地近乎透明，面容却是平静的，脸上罩着呼吸器，身上还插了许多的管子，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玻璃娃娃，不能碰，似乎碰一碰，就会碎，碎在空气中，再无迹可寻。
她那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如果让她知道孩子没了？浅毅不敢再往下想了……
靠浅毅很近，即使他没有任何动作，尹哲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悲哀气息，几乎可以听见悲伤在浅毅的体内叫嚣着，可他却不愿意看他，铁青着脸，向着老医生询问道：“那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病人的血压一直居高不下，送来时，内脏的一些器官已有出血现象，我们虽然为她输了血，但还是没有度过危险期，情形不容乐观啊！”老医生很惋惜的叹息。
“什么叫不容乐观？”浅毅惶恐的问。
老医生皱眉：“病人本身就患有妊娠高血压综合症，这类病要求患者在情绪上，决对要保持平稳，不能有大起大落，如今胎儿死了，我怕病人醒来时情绪激动难以抑制！如果她的血压再往上升，轻者深度昏迷，重者脑出血直接死亡！”
浅毅看着安静沉睡在自己世界里的念恩，忍着内心的痛楚，失魂落魄地，喃喃地问道：“妊娠高血压综合症…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老医生奇怪的问：“但从警方送来的药物来看，病人患病的情况相当严重，而她自己一直都有服用药物控制病情，她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浅毅一瞬不瞬地看着全身插满管子却面容平静的念恩，千百种思绪在他脑海里翻腾，她早就知道她得病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老医生不忍见浅毅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模样，于是好心的走上前，安慰道：“别太自责了，我想病人是有心瞒着你，不希望你担心，毕竟这种病，对胎儿，对孕妇，死亡率都很高，既然她决心生下这个孩子，她就应该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只是希望她醒来后，你们能好好的跟她说孩子的事，要知道这种病，产前产后一样都是不能受任何刺激的。”
“产前…不能受刺激？”浅毅死死的盯着念恩，绝望的，崩溃地、一声声地追问：“若是孕妇产前受了刺激会如何？”
老医生显然不懂浅毅为何由此一问，沉声道：“此类病患，就是不受刺激，要平安生产也有一定风险，一旦病人受了刺激，情绪起伏不定，血压升高，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在老医生的指挥下，念恩被推进了重症病房，尹哲不理僵硬在原地的浅毅，一路跟着医生将念恩推进病房。
看着念恩被安静的推离，浅毅忍耐了多时的惊慌，担忧，害怕生死相隔咫尺天涯的恐惧，以及得知刚才这一切的深重的懊悔，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这些天，他将满腔的愤恨积怨全都发泄到了念恩身上，她要他承受她心底的痛，他故意不让她好过，他故意要让她痛，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尽苛刻，是他，那个亲手扼杀孩子生命的人是他！老医生的话，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肉里，痛得他无法呼吸！
浅毅终于支持不住，颓然地瘫坐在地，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缓慢地滴落。
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吗？为何这般残酷惩罚不是降临在始作俑者的他身上，为何是念恩？失去了孩子，这让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和身，如何再去承受这生命不能承载的痛苦？
浅毅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一脸的泪水，瞬间被擦干又瞬间跌落！
是上天以自己的残忍来惩罚他对念恩的残忍吗？定要用这冷酷的刑罚来让他体验悔恨的滋味，用伤害他最爱的人的方式，让他深刻体味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要他为自己的冷酷和轻率，付出最大最沉重最难以挽回的代价。
逝去的小生命，念恩的希望，健康，信任，和爱，今后，今后，应该怎么去寻回？
而他，还配寻回这一切吗？还能寻回这一切吗？
缓缓蹲下，双手捂脸，这一瞬间，浅毅悲恸得不能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
“都一天一夜了，为什么还没醒？”浅毅惶恐不安的声音低低传来，忽远忽近，在蒙胧的意识与听觉里，水中花般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该不会像医生说的那样，什么病发，什么后遗症的？”无论在哪种环境下，尹哲的音调永远都是最急最高分贝的，可即使是那高分贝的声音传入念恩耳中，也遥远的很。
“我去找医生！”浅毅的声音听来比尹哲更焦急，模糊的关门声，执拗的传入她耳中。
他……在焦急么？那么先前的一切都是恶梦？到底…哪个他才是真的他？
一只温热的手掌温柔的握住了自己的手，伴随着遥远而伤痛的哽咽：“念恩，你千万不能有事，爸爸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也活不成了，为了爸爸，你也一定要撑下去，就算没有了孩子，你还有我们！”
尹哲不成音调的悲伤语句传入念恩的耳中，瞬间，无边的黑暗围拢过来，抑制住她原本就微弱的呼吸。
她的孩子没有了！
如遭雷击，念恩的心仿佛从高空坠落；瞬间落入深渊；沉入了亘古混沌的黑暗之中
空气为什么这么稀薄？她快要窒息了。
每根血管；都似在挣扎着跃动；膨胀，喧嚣着想要挣裂这血肉的束缚；如同她的思维；泣血着想要挣裂这无情的打击这绝望的桎梏；然而；却最终无能为力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她全部的心神；她甚至痛得无法睁开眼睛。
涨痛令她想撕裂自己；尤其是头，涨得快要裂开了！
即使是闭着眼睛，念恩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正不由自主在空气中狂乱飞舞。
不论是心还是身体，她都痛得快要窒息了！
“念恩，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尹哲焦急又惶恐，用力的按着念恩正乱动的身体，对着门外急吼：“医生……快来人……医生……”
火烧般的疼痛辗碎了她唯一清明的神智，她快死了吗
黑暗；阴冷的黑暗；如同四面的围城；而她无可逃脱的困于其中，她在那一片混沌里茫然四顾；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心底反而生出一份坦然的平静，她即将与宝宝在天堂相会，此后再不必承受那噬人心骨的痛苦与折磨。
就在念恩觉得痛得神智不清的时候，一群人冲进了病房。
老医生当机立断地道：“病人血压急速升高，发生严重抽搐，快拿棉布塞进她的嘴巴，防止她咬到舌头！”
念恩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群人强硬地按住，每双手都是那么的冰冷，念恩想挣扎，但手脚都好似不是她的，只是抽搐，根本就不听她大脑的指挥！
不要救她，念恩多想大声的喊出来，她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让她走吧！和永不能相见的宝宝一起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