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其实这些年一直都知道。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一直这样肆无忌惮。记得许多年前跟朋友一起喝酒,喝多了,提到孙青竟会哭起来……那时候也是跟孙青感情闹不合。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没少闹,总闹,因为他总是这样不争气。孙家的人一直看不上他,结婚之前就一直反对孙青嫁给他,这些他都知道,说他像个纨绔的公子哥。
有的时候也在想,孙青怎么那么死心眼呢。结婚之前并没睡过,她要是不想,一拍两散根本没什么可丢人的。她就是那么保守,怕谈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就那样散掉了,会被人说成水性扬花。
方青山吃准了她心软,又顾家,于是他就可劲的折腾。长不大,不想长大,以为孙青不会舍弃他。其实一切都心知肚名。那一次跟朋友喝多了酒,痛哭流涕,说他没有孙青其实很难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可能根本就活不了。他会不段的颓废,不断的颓废,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其实他挺害怕那样,所以那一次是真的痛心了,否则一个要面子的大男人不会在一帮兄弟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可那一次的痛心跟这一次还远远的比不得,孙青一铁了心他就怕了。怕她跟他玩真的,这一回他是真的玩不起……
方青山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孙青,嫁给我是你的命不好。你说的对,拾起一个男人都要比我方青山强百倍,哪有我这么一无事处的男人,像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可是,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委屈你了,我不能放你走,否则我要怎么活?就当是你上辈子欠了我的,才要被我这么无休止的纠缠着不放,等到下一辈子我再还给你好了……这辈子就这么将就着过,不论你在这里面呆多久,我在外面等着你。如果连你都忍受不了我,谁还能忍受得了。”
看,他又要像一块膏药似的贴上来了,撕都撕不下。这些年孙青已经偿试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心烦不已,怀疑方青山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这一次却被莫明的被他感动,眼眶发酸发热,觉得比他以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要好听,至少不会让人觉出虚情假意。这个时候方青山说的话,总不会再是骗她的。
孙青想,她都已经这样了,缠着她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其实这些天她想的很明白,也认了。肯定要坐牢的,会判多少年也说不准。不再是那个可以上班挣钱,按时给他充话费,充网费,回家还会给他带外卖的时候了。
方青山不是不知道,他对她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孙青哽了下:“你不跟我离婚,爸妈肯定也不会同意?他们不会想你有个坐过牢的老婆。”
“这事他们能管得着么,日子又不是跟他们过。”方青山顿了下,又说:“不会了,我前几天把儿子锁到家里了,妈气疯了,觉得我现在跟个魔障差不多,更怕我这样的跟你离了婚,就注定一辈子打光棍了。”
孙青不可思议,骂他:“你怎么能把儿子锁家里了?你脑袋想什么呢?”
方青山看了她一会儿,只说:“想怎么赖着你,不用离婚,又不用被逼着离婚。听妈说林乐的妈就把林向雨动不动锁家里,妈很烦这一点,觉得那样留孩子一个人在家里,隐患很多。她烦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一定是觉得我疯了,更怕离了婚,没人束缚我,就真的无药可救……”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了,以往老是两句半就谈崩。方青山脾气不好,孙青看着他那个样子也很没有耐心。说着说着,都会不自知的大嗓门,想不吵都难。
换了一个场地,来到这里反倒可以推心置腹倾心而谈。
方青山不是不感慨,原来他什么都懂得。只是有的时候不上进,茫然无措也是一种惯性,停不下。坏了太久,想要变好似都无从做起。乌烟瘴气的生活也让自己心生烦燥,便将这颓废的心情施加到别人的身上,惹得转圈的人都跟着不快活。
或许正是因为遇到了孙青,她那么面面俱到,打谈恋爱开始,就对他无微不至,太好了,让他渐渐失了一些本能,就只能越来越没有本事。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孙青没有被逮捕,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冷静,偿试一些感受,或许他们早已经把婚离了。
可是,这些天孙青不在身边,想起来,也许要很久都得像这样不能在家里了。他忽然害怕起来,发现自己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少了这么一个人竟什么都做不了,连正常的生活都开始变得没有头绪。
心里空洞又害怕,就跟少了主心骨那般。才猛然意识到,不是不适应,根本就是不可或缺。如果真的跟孙青离婚了,他要怎么办?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世界就已经崩塌了,更别提永远放她离开。他怎么能做那样的傻事,所以方青山还是要自私一回,紧紧的粘着孙青不放手。
知道她受苦受难,奈何两人相克相生,如果传说是真的,人真的有来世,他再还她好了。
孙青这么多天一直没胃口,体重直线下降。方青山这个冤家来看过一次,食欲竟然好了很多。
其实当时提出离婚她没有后悔,如果方青山要跟她离,她半点儿都不会含糊。却不能说她不痛心,怎么可能不痛心?他们做了近十年的夫妻,这些年她为方家做牛做马,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的吧。
如果这个时候方青山跟她分道扬镳了,只怕那些年的回忆要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化成灰,所有相扶走过的日子也会跟着灰飞烟灭了。
可是,这一次方青山仍旧执意的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孙青施施然的想起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方青山没有飞,让她看到,在他的那些不好中,还是有一些难能可贵的品质或许是其他男人没有的。
你看,她也这样平凡。凭什么要找这世界上不平凡的男人?
这样一想,孙青觉得,跟方青山过下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且不能忍受。
男人三十岁的时候长不大,四十岁的时候或许也不会长大……可是她等得,等到五十岁,六十岁……方青山一定会有长大的一天。
以前她怕时光虚度,岁月刀刀催人老。现在,她像是不那么怕了。
方青山从看守所里一出来,就给江南打了通电话。
谢谢她肯帮这个忙,顺便告诉她,孙青过的还可以,就是瘦了一点,其他都还好。
江南跟着松了口气:“要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听方青山那意思,两人似乎没聊别的。
方青山还要去孙家,跟江南简单说了两句挂断了。
江妈妈见江南接过电话之后,整个人轻松下来。问她;“怎么了?谁的电话?”
江南笑了声:“方青山的,他今天去见孙青了,本来我担心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孙青说离婚的事。不过看样子没说,或许结局反倒变好了。”
江妈妈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方青山要是提出跟孙青离婚,那真是太没人情味了,要孙青怎么渡过这次难关呢。”
秦凉在一边听着,早知道江南的朋友孙青出事了。而江南迟迟不回去上班,也是因为这件事。她跟公司请了长假,秦凉就有些搞不明白了,怎么就给她批假了呢?
倒不是不支持江南留下来给朋友加油打气,可是,就这么遥遥无期的住下去,他真的很想念秦秋彦了。
吃完午饭,江南要睡午觉的时候,他跟进卧室。
站到床边看着她;“江南,我想跟你谈一谈?”
江南本来很困,强撑起眼睛。有气无力的“嗯”了声:“你说。”
秦凉板起超帅的小脸,扬着下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爸爸特别好欺负?”
一提到秦秋彦了,江南蓦然睁开眼,转而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秦凉怎么会这么觉得,这世上只怕没有人会说他秦秋彦好欺负的。
可是,秦凉童言无忌,还是一语道破。
“难道你没有感觉么,你就是在欺负我爸爸。你明明知道他对你就是表面严厉,其实什么事还是会满足你,所以你就很不把他当一回事……没有一个当职员的自觉性,哪有一个员工可以这么大牌的,想多久不去就多久不去,就算你被再重要的事情缠身,可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爸爸才不会管,要有是其他的员工这样,公司肯定早就把他给辞掉了。只有你一个例外。”
问江南:“你是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儿特别,所以才故意这样的对不对?”
他竭力的想找一个词汇来形容,毕竟年纪小,词海浅薄,想了半天没想出恰当的词来。
江南却忽然想到“恃宠而骄”四个大字,顿时惊怔不已。
没想到自己对秦秋彦存的竟是这么一个心思,不自知,无声无息悄然流淌。被秦凉点醒,才恍然若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生起的依赖?不知道,就跟纯天然的,自始就长在身体里一样,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连自己都没有觉察。
这感觉似乎从见到秦秋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由心生起。
最常用的搪塞自己的理由就是侥幸,以为秦秋彦没看到,不在意,然后便能得过且过。现在想起来,他岂是眼睛里能揉沙子的人,火眼金睛,什么事情看不出?
而她就真的一次次在他专权暴政下侥幸逃脱,就连钟笑不敢带着秦凉忤逆的事情,她却敢做。时而做事失了准头,将秦家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先前还会看主人的眼色,小生维诺。慢慢的,竟然都不怕了,潜意识中还不是知道秦秋彦不会将她怎样,所以为所欲为。只以为都是真的,还感叹自己的运气怎么会那么好。
原来都不是,她的运气根本就不好。只是秦秋彦愿意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秦凉的眼中是宠溺。而她乐在其中,如今想一想,似又有意无意的在他的纵容下变得越来越猖獗。在她知道秦秋彦就是薄南风之前,这样矫揉造作的心思就已经开始了。
江南抱着脑袋呜咽,简直无可救药。
一直以为自己对秦秋彦是无所求的,再相见就是这样,甚至有意避及过,还以为自己将分界线划得足够清,态度也绝对中正。再到后来的牵扯不清,都是秦秋彦主动粘上来的缘故。
哪里是,他不过就是顺从她心底里最真实原始的意愿,慢慢的向她靠近来。
不如说是她最先发了暗示,表示出她的企及,秦秋彦那样长袖善舞,知头醒尾的人物,一眼窥破她的心思,于是随她所愿。
江南脸上燥热起来,秦秋彦不动声色的迁就连秦凉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而自己却趾高气扬,当自己行得端走得正。分明就已感觉出秦秋彦对她是不同的,只是善于装傻,装得久了,就感觉自己是真的傻。却不躲得他远远的,还要跟他近在咫尺,是她在贪恋对不对?
贪恋他给的温度,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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