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 第17节

　　（看到我的第一眼，你根本就没看上；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喜欢上了。我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听她回忆自己的甜蜜旧事，来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吗？哦，伤口？我没有伤口。她与我无关，我们从没有相恋过。）

　　他高大，英俊，是典型的美男子。当时学校里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她是不是在挖苦我不够高大，英俊？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怒火，有种被玩弄的感觉。即而这股怒火消失了。他对自己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无论男人女人，都是好色动物。你不也喜欢漂亮的女人吗？她如不漂亮，你会理她吗？你会坐在这儿听她讲陈年情史吗？他不由苦笑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幸福，甚至认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现在呢？他不无恶意地想。我刚才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呢。而现在呢？）

　　当时班上的那群女生都嫉妒死我了，住同一宿舍里同学更是这样。为了他，我经常和她们闹矛盾，后来实在是闹得不可开交了，我们只好在外面找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他想像着那个男子压在她身体上的情形，再看着眼前这个面相清纯的女人，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还以为她多么单纯呢，结果她比自己可复杂的多。不过，他竟没有难过的感觉。他真的像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故事了。是的，他对她已毫无怨意，甚至充满了理解。他终于理解了她的感情。他甚至为自己的这点理解而自豪。）

第二十一节
可后来，我却对这种生活厌倦了，我又搬回宿舍住了。我和我们同宿舍那些同学的关系竟然也出奇地好起来了，毕业的时候，我们抱着哭了好一场呢。

　　（他笑着。他清楚这种感情，或者自认为清楚这种感情。他想，任何一个男女住在一块久了都会厌倦的。你为了逃避他，搬回了宿舍。你为了寻找新的刺激，无奈之中选择了我。而现在，他回来了，你又感念起他的好来了是不是？他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忽然心又软了。她还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没有任何的过错。她对我这样的坦诚相待，我再这样刻薄她，我还是一个人吗？）

　　毕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家乡，而他，也毫无犹豫地去了北京，我们分手的时候，平静得像个陌生人。也许我们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样的结局他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现在由她说出来，他只觉得可笑。他是笑自己。竟在想像中把她想像成那么单纯无故事的女孩子。这可能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二节
可现在他竟到这儿来了。我以为我会很平静。我以为我早忘了他了。谁知，她终于趴在桌上放声哭了。她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多乱哪，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动没动。他知道现在他应该走过去，安慰她，甚至抱住她，落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把她抱向那个干净的卧室，然后，压在她的身体上。这些情节他在想像中早完成了。可是，现实中的他依然一动没动。他没有那个勇气。更主要的是，他这样做，不但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他的侮辱。

　　她依然呜呜哭着，但慢慢地她的声音减弱了。她太累了，这一天，她的心理不知经受了多少的煎熬和折磨，现在，终于放松了。她不再哭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望着，心中竟然升起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怜惜。这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哪。我竟然那样恶毒地嘲讽她，我是多么地无耻。我曾想像过把她当作妻子，而我实在不配做她的丈夫。我是多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为所爱的人付出过什么。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你的选择是对的。“让鲜花属于你，让荆刺属于我。”曾经读过的一位革命者的诗句一下跃入了他的脑中，

第二十三节
他轻轻地站起来，把那些碗碟收拾在灶台上，然后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阵风轻轻吹来，凉爽，惬意，让他一阵恍惚，好像是春天的晚上一样。他身体中的，还有思想上留存的那点热度慢慢地消退了。他走在这家小区的石板路上，心情竟然是从来没有的平静。他抬起头，天空依然是那么的浩大无边，没有尽头。上面点缀着无数泛着淡淡光彩的星星。

　　我似乎有多少年没见到星空了，我似乎已忘了世界上有星空存在。而它毕竟是存在的。不管你愿不愿意看到它。他忽然感到，和这永远的天空和星辰相比，人类算得了什么，人类的那点悲欢离合又算得了什么。无论是苏小舒还是孙小楼，都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有什么得失可得值得萦怀的呢。“我愿在这无垠的苍穹下静静死去，不要任何人的眼泪和怀念”，可是。他的眼里却已涌满了泪水。

第二十四节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苏小舒的短信：过来一块吃饭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这次，他买了些水果，慢腾腾了爬上楼去。他甚至盼着这楼梯长一点，最好是永无止境。或者是突然，这楼梯神奇般地坍塌了，即使他离世了，他也是高兴的。最起码，他就可以避免这次会面了。他并不是怕见苏小舒，恰恰相反。在路上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苏小舒的身影，他是那么地想她，恨不得立即见到她，将她搂到怀中。可是，他心中却一直有一个疑虑，或者说惧怕，在慢慢地生长着，那就是结局。他已预料到那个结局了，那就是：他必将失去苏小舒。既然如此，何必急着去失去她呢？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姑娘，他有点发愣，惊讶地脱口而出，游云婉！

　　怎么，她笑着说，不认识我了？

　　他确实有点不认识她了。主要是她的发型变了，不过，他喜欢她的这种变化。他说，确实有点不认识了，漂亮得人不敢认了。她说，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呢。他说，我是真心话啊。她说，得了吧，你那一套我还不知道？见个姑娘你就这样说！嗯？她看到他手中提着的水果，说，学会礼貌了，知道上门带点东西了？有进步啊！他说，我一惯讲文明，讲礼貌。她说，是不是想让我揭你老底啊。他便说，主要是我想吃啊。她笑笑说，这才像你的话！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五节
进去后，他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子，见他进来，立即站了起来，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他立即感到，他是苏小舒以前的男朋友。这时，苏小舒也从卧室里走出来，给他们介绍着。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个人确实就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只不过，苏小舒给他介绍时说，我大学同学。他却已心领神会了。他们握了握手，几个人一块儿坐在沙发上。他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心想，怪不得苏小舒喜欢他呢，确实长得帅。要我是个女人，也多半会喜欢他。只是他从心底里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许是嫉妒心理作怪，反正，他和这个男人坐在一起，要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

　　他不知道苏小舒为什么要叫他们一块儿来吃饭。摊牌？告诉他她有男朋友，或者说告诉他，她再次选择了她以前的男朋友，让他死了心？难道还需要来这么一套？还要羞辱我一番吗？他坐在那儿，随便地应答着他们的话，只是任谁都感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游云婉只好笑着说，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很少见你？他说，混日子呗，我还能干什么？她说，最近写了什么大作没有？他说，哪有什么大作，连小作都没有！

　　她只好笑笑，心想，他今天怎么吃了火药似的。又一想，也难怪他。小舒干吗把他以前的男朋友也请来啊，这不是叫他难堪么？她望望苏小舒，她正在洗水果。见她看她，便说，嘴馋了啊。马上就洗好了。她只好冲她笑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六节
苏小舒把水果洗好后，放在一个盘子里，每人递了一个。给他的时候，说，谢谢你。我都忘了买水果了。他笑笑说，我也是看见楼下卖水果的摊子才想起来的。

　　他们边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边看着电视。他似乎被电视的内容吸引了，一句话也没有。不过，手中的水果不大功夫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他倒也没有客气，又拿了一个苹果喀嚓喀嚓地啃起来。游云婉看看他，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后来，他记得又来了几个年轻的男女，都是苏小舒大学时的同学。他们见到苏小舒的男朋友，都惊讶地大叫起来，又拥又抱的，顿时房子里一片欢声笑语。他和这些人握了握手后，似乎就被他们遗忘了。他们大声谈着大学里独属于他们的故事，　不断地开着玩笑。其中有一句总是被不同地人反复提起，你们这对“老夫老妻”什么时候结婚啊。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令他难受。而他还得强装着笑脸。

　　在他们同学眼中，他们就是夫妻，而她听到她们同学的话还在笑着，可见她的态度！而他算什么呢？他忽然发现，他和苏小舒接触这么久，她并没有把他介绍给任何一个同学朋友认识，更没把他介绍给她的家人。她一直没把他当作她真正的朋友。从认识之初，他就是一个替补的角色。主角一旦回来，替补队员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该退场了。他对自己说，你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人家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向你表明人家的态度，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难道你还好意思坐在这儿像根木头一样的扰人兴致吗？

第二十七节
他给自己的一个好朋友李中元发了个短信：现在给我打个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就来了，他揭起来，不理中元说什么，给他安了一个领导的职务，神色严肃，似乎在听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说，嗯，好的，我马上过去。说着就压了电话。他对苏小舒游云婉他们说，对不起，单位有点急事，领导非要我回去一下。我得先走了。

　　苏小舒说，那你忙完了再过来。他说，如果早的话，我就过来了。如果迟了，我就不过来了。游云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没说什么。

　　他出了房间，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跑下楼梯，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像一个被追赶的小偷似的。他现在只想着离苏小舒他们越远越好，恨不得立马将这个人，将这个人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从自己的生活中清除出去。

　　这时候他并不恨苏小舒，只是感到屈辱。因为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苏小舒心中的位置：仅仅是个寂寞的替代品而已。他以前也这样说过自己，但那是一种自我的评价，并没有得到外部切实的证明。而现在，一切都证明了，他却有点受不了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也把苏当作自己寂寞的替代品，可是，他现在知道了，一旦苏小舒接纳自己，他多半还是会很高兴的接纳这个替代品的。而现在，一切都只证明，自己已被对方“像狗一样的抛弃了”（他后来在作品中多次用到这个比喻，表明这种屈辱的感受一直跟随着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八节
我是多么的可怜啊。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我一直活在想像中，看不到现实的本来面目。而现在，终于看到了，却又难以接受。觉得还不如不看到的好。听了多少次的老生常谈“现实是残酷的”并没有什么深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