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事唱完了，大家都鼓掌，并有人跑上去献花敬酒的。他却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放在了长条沙发上，甚至像是故意似的，还把自己的鞋子当着他们的面给蹬掉了，脚丫子朝天就那么躺着去了。她皱起了眉头，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毕竟不是家中啊。而他呢，却不管不顾，像一个死人一般躺着，与整个喧闹的气氛显得那么不协调。
她想过去和他接着聊聊，音乐又响起来了，又有人上去唱歌，他的一个同事过来请她跳舞，他们下了场子，随着音乐轻轻地转着。转到他身边的时候，她看见他似乎睡着了。他的同事对他喊，小楼，跑这睡觉来了！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还是那么躺着，一动不动。他同事对她说，看来真是喝多了。又说，我从来没见他喝这么多酒过。她开玩笑似的说，那你们还让他打贯？那个同事就笑了。说，也只是想逗他玩，谁想到他真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节
跳完舞，他的同事跑到了他跟前，她也跟着过去。他对他喊，小楼，快起来，这儿太阴了，别睡出个病来。他依然不理他。这个同事没办法，摇摇头，走了。她不知道是该留下来和他说几句，还是一句话不说就当他已睡着了离开？她望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但她却凭直觉认为他没睡着。他刚才告诉过她，他睡眠很轻，不可能在这么喧闹的地方睡得着。他肯定是不想参与这种活动，走又不好走，只能装睡了。他们又开始跳舞了，等转到他跟前时，她想仔细看看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他却似乎知道她到他身边了，转了一下身，背对着他们睡去了。
她有点气狠狠地看着他的后背。他肯定没睡着，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好像他一直大睁眼睛似的？难道他一直在偷看？但又觉得不可能。那样的话，她肯定早发现他没睡着了。
舞曲结束后，她又跑到了他的身边，他似乎已感到了，身体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也许这仅是她的一种感觉，但她确信她的感觉是正确的。她蹲在他身边，轻声问，醒了没？心里却在笑，知道他没睡着。他却说，早醒了。说着，直起了身子，把鞋子也穿上了。她便笑着说，你老人家可真洒脱，当着这么多人脱鞋睡觉，想学六朝名士啊。他说，不是脱给他们看的，是脱给你闻的。我的臭脚丫子味有点独特的韵味吧？她说，你不说，我还不好意思说呢，你是不是成心想把大家熏出去你一个唱啊。他说，你咋这么聪明啊，一下子就把俺的阴暗心理看透了。
他们说笑着，正好一支曲子开始了，她便说，你也不绅士风度一下，请我跳支舞？他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绅士风度？我可一点儿也没有。再说，我也不会跳舞。她有点为难了，甚至很难堪了，觉得自己的一片热情迎来了一盆冷水。他也看出来了，说，你要是不怕踩脚的话，我就拜你为师，跟你学学？
她刚才的那点难堪一下没有了。她说，行啊。不过，你以后可得天天给师傅端洗脚盆。他说，行啊，能给你端洗脚盆是俺们的荣幸。她却作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说，真让你端的时候，你恐怕早逃得没影了。说着，便拉起了他，一块儿上了场子。
一走第一步，她就知道，他是真不会。只好简单地给他讲了讲。谁知他怎么也学不好。她便说，我怎么命这么苦，收了这么笨的一个学生啊。他说，这才是考验一个共产党员能力水平的时候到了。教会一般的，那不算啥。教会我这样的，那才是水平。她开玩笑说，我怎么有点绝望啊。他说，绝望来了，希望还会远吗？她说，我这徒弟，不仅笨，还酸。他们就这样随便打趣着，走着。她发现他为了怕踩上她的脚，离得她远远的。不像是跳舞，倒像是两人在对练太极拳似的。一曲下来，她发现他脑门上全是汗，不由暗暗好笑。
第二十节
他们一块儿坐下来，喝着饮料。他忽然问她，你喜欢唱什么歌，我帮你点。她想了想，说了一个最近流行的歌名，他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她说了，但看他那样子，依然是没听明白。她知道他肯定没听过这歌，也不知道这歌名。便说，还是我自己点吧。又问，你喜欢什么歌，我一起点了。他似乎有点失落，说，你先点。我呆会再点。
她去点歌了。他和他的一个同事随意地聊着。她似乎听那同事说，这姑娘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他却摇了摇了头，说，她有男朋友的。再说，我们也不合适。那同事开玩笑说，只要没结婚就还有机会嘛，可以追追试试嘛。他却还是摇头。她忽然有点不快。点完歌后，没再理她，和她的一个同事也聊天去了。
她并不喜欢他，更谈不上爱。但他那么坚定的摇头，却让她依然有隐隐的不快。这么说，他对我并无好感，对我说那么多，不过是酒精的刺激。我还以为他把我当作朋友呢，看来不是。我对他依然只是一个路人。那些话语，他也许对许多人说过吧？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这么一想，她更加不愿意接近他了，甚至对刚才主动请他跳舞的举动感到羞愧。
她点的歌到了，她上去唱时，发觉他在对着自己微笑，便也对他笑了笑，不过也是礼貌性的。她的音色很美，节奏也把握得非常好，所以，没唱几句，大家就齐声鼓掌叫好。她看到他也在鼓掌，很高兴放松的样子。她就想，你就装吧，你根本不喜欢我唱的歌。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唱完了，他竟跑上来献花。大家都哄笑着鼓掌。她只好礼节性道着谢谢。只是却又发现自己竟又高兴起来，刚才的那点不快似乎已经无影无踪。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
音乐响起的时候，他竟又跑上来请她跳舞。他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么坚定地摇头，现在却又这样对我献殷勤？难道是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想来表示歉意？但她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他还是像打太极拳一样搂着她，随着她的步子乱走。他说，你就当和我一块儿散步。以后，他总是戏谑地把他跳舞叫作散步。他请熟悉的女士跳舞，总是说，咱们散散步。当然，他自始至终也没学会跳舞，就像他自始至终都没学会讨姑娘欢心一样。所以她后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她也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
不过，说实话，当时她指点他舞步的时候，还是尽职尽责的。可是他太笨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后来她才发现，他不仅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人类的许多能力在他身上似乎都不存在。他干什么都是笨手笨脚的。后来她不无调侃的地说道，他也许只有在签他那三个甲骨文时才是得心应手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二节
那天他害怕踩到她的脚，却谁知越害怕，越容易踩到。他一踩到就连声说对不起。她就说，你以后不要叫孙小楼了，叫对不起算了。后来，她见他又离得那样远，就是怕踩到她的鞋子，便说，反正我的鞋子都让你踩脏了，我就做点牺牲，你随便踩吧。他却更不敢随便动步子了，低着头，看着脚下，逗的她直想笑，说，你要过意不去的话，就给我买双新鞋子，行了吧？他说，行啊，一定给你买。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不敢太挨近她。他说，还是自由自在散步好。于是，他们就在场子上那样打太极似的散步了。
她看到他这样才轻松起来，也就不再教他了，配合着他，由着他乱走。以后，他把这段经历当作笑话给他的一些朋友说起过，还把他写进了小说里，只是，他没有向朋友谈起，也没有写到，那天，在同她后来跳舞的时候，他悄悄地朝她兜里放了一个购物卡和一张纸条。后来，他曾不知多少次地为自己这个举动而懊悔不已。
他也没有写道，在那天，这个同他跳舞的姑娘曾问起的一个问题。“你睡觉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把身子侧过去了，好似知道我在看你？”
他得意地笑了，说：“我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不，你要告诉我实话。”
他看了看她：“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是个很好奇的人。”
“仅仅是好奇？”
“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我还没想清楚。”
“你真想知道？”
“你就别再兜圈子了。”
他看来是被逼到不得不说的地步了，他说，那是因为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瞪着他，说，你又踩到我的脚了。
他以后再没和她谈到她身上那股若无若无的香水味，她也没有。只是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再用过那个牌子的香水，甚至刻意不再用香水。
而他，和她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闻到并清清楚楚记住了这种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以前，他从来对香水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可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用了这种香水，他从此记住了这种香水的味道。
可当时，他随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这似乎对这个女人是不敬的，甚至让人家以为是暗含着某种意味的。他只好笑着说，我这鼻子纯粹就是个狗鼻子，适合干警犬的工作。她却说，你忍心让人家那些警犬下岗啊？他只好说，为了保证广大警犬的利益，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
第二十三节
他们不再跳舞了。他上去和他的同事合唱一首老歌。她呢，则坐在下面和他的同事随便聊着天。她发现他唱得并不好，几乎没有一个调是唱对的。而他呢，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唱完几句，就露出一点抱歉甚至自嘲的笑容。不过，他还是坚持唱完了，像应付完了一件不想干的活计，放松地把自己靠在沙发上，看到她在对他点头微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们的同事依然在唱歌跳舞。他看到他的一个同事请她跳舞，便出去，坐在大厅休息茶座上，写了那个后来让他懊悔不已的纸条。写完后，他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那儿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十来分钟。他对自己即将付诸实施的这个行动是好是坏难以把握。想到她一旦看到那个纸条的表现，他就更加忐忑不安，甚至决定取消这个行动了。他想立即撕了这个纸条，但还是把他装进了兜里。
他进了屋子，见她一个人坐在那东张西望呢，便上前对她说，我们再“散散步”吧。她说，你今天可是“散步”上瘾了啊。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地和他上了场子，边跳边对他说，再踩我的时候，你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他说，我已做好了给你买鞋，还有送你上医院的准备，所以，这个招呼还是不打了吧。
她就作出一脸痛苦的样子，说，我算完了，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徒弟啊。而就是在这时，他本已打算取消的行动却又突然冒了出来，他想也没想，右手伸进了自己兜里，将那个纸条和单位发放的购物卡握在了手中，顺势放在了她的外衣兜中。
第二十四节
后来，他又喝了点啤酒。兴致更加高了，竟然要和她合唱一首歌。她心里说，这家伙现在怎么一下活泛起来了？她问，想唱什么呢，他开玩笑说，《香水有毒》吧。她盯着他，他说，开玩笑呢！她依然没吭声，似乎在想什么。他只好说，那就不唱了。其实我这嗓子也不适合唱歌。她却冷冷的说，还是唱首《萍聚》吧。他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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