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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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阿宝-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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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抬眼看了看锦延,鼻子里哼笑一声,摇头:“不认得。大约是哪个吃饱了无事做的闲汉。”

    长安长平哭笑不得,偷眼看锦延的脸色,继而转身闷笑。锦延气恼,三两步走过来,一个爆栗子敲到阿宝的额头上,低喝一声:“回去!”

    阿宝揉揉额头,转身便走。

    翠红忙上前拉住阿宝的袖子,殷勤笑道:“姐姐好生小气!莫要忙着走,且去咱们家喝杯茶,坐上一坐!”

    阿宝哪里肯与她搭话?逃也似的才挣脱开来,那边的袖子又被朱舅母扯住。翠红连珠炮似的笑问:“好姐姐,你如今到底是在哪里过活呢?可是这贵人府上?不妨告诉妹妹,今后我与我娘也可去看看你!”

    阿宝回身笑道:“我已经卖身为奴,做了护国将军府的奴婢了。怎么?你不会也看着眼红,也要自卖自身吧?”

    朱舅母母女目瞪口呆,心中半信半疑,还要再追着细问,却被两个侍卫驱往一旁,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阿宝爬上马车。

    阿宝慌乱上了马车,却发觉这辆不是自己与长安出府时的那一辆,外头看着大致相同,只是进内便发觉这辆车内的装饰精美,与自己来时乘的那一辆大不相同。原来被翠红母女两个追赶,一时情急,竟然爬上了锦延乘坐的那辆。正要起身出去,却见锦延也掀了车帘坐上来。

    锦延抬眼见她也在里面,竟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入内落了座。阿宝再是胆大,也不由得慌乱,喃喃辩解道:“刚刚一时情急,上错了马车,我这便下去。”

    车内地方颇为宽敞,只是锦延坐下后便微闭双目,双手交叉放于脑后,伸直双腿,将出路给堵上了。

    车帘放下后,车内微微有些昏暗,阿宝怕踩着锦延的腿,只得小心翼翼看着脚下往外迈步。锦延忽然屈指敲敲车壁,只听得一声鞭响,马车便猛地往前一动,阿宝“哎呀”一声,身子一歪,一手撑在锦延身上。恰好是那只断手。因尚未长好,用不上力,没撑住,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去了。

    两人鼻息相闻间,听得锦延轻笑一声:“又是那套伎俩。”笑看她两眼,又道,“不过,倒也不是不管用。”

    阿宝羞愤不已,慌忙从他身上爬起,顺手又在他身上拧了一把,方带着哭腔嚷道:“我才不稀罕你!我才看不上你!我只喜欢我泽之哥哥!”

    锦延却不生气,只笑道:“那你卖鱼的哥哥与卖煤炭的哥哥呢?我若没记错,你应当还有一个做大厨的哥哥罢?”

    马车渐驶渐快,阿宝站不稳,便只得委委屈屈地回到自己原先靠窗的位子,扭头背对着他坐下,只是心郁气结,无处发散。闷了许久,伸手把油纸包“嗤啦”一声撕开,将里面的卤鹅掌拿出来啃。她前面因为嚼了许多蟹腿,舌尖被刺破几处,鹅掌又甚咸,碰着舌头便刺痛起来。

    阿宝不过啃了一口,便抵不住舌头痛,掀开车窗,一扬手,将油纸包扔到外头去,双手捂了脸,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
第40章 莫家阿宝(三十)
    晚间,桑果做好饭菜,又去后院提水。不过片刻功夫,等她一桶水提回来时,发觉阿宝已蹲在灶房中将两人的饭菜都吃光了。

    阿宝见她过来,抹抹嘴道:“乖乖,好饿。可还能找点什么来吃?”

    是夜,阿宝先是撑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到了下半夜才好不容易消停了。桑果睡得正香之时,却又被阿宝晃醒,阿宝问:“屋子里可还有什么吃的?快拿来与我垫垫肚子,饿得不行。”

    桑果一边嘟囔道:“半夜三更,哪有什么吃食?”心内疑惑,但怕她真饿着,还是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包红枣、几只皱了皮的梨子。阿宝也不嫌弃,全部抱到床上,坐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吃下肚。

    次日及再次日,桑果眼睁睁地看着阿宝如同贪食的大肚汉般每顿吃下许多饭食,不仅如此,即便夜里也要爬起来找一两趟吃的。小灶房存的米面菜蔬眼见不够了,下趟送来却是要两三日后了,桑果只得自己跑去阿娇那里的灶房要。厨娘取笑道:“你可是藏了男人在房里?”

    桑果愁得饭也吃不下,回来试试阿宝的额头,没有发烧。再看她言行,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不像是得了不知饥饱的疯病的样子。

    桑果便问阿宝:“你前几日到底去了哪里?可有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脏东西?”

    阿宝不解何意,问:“什么不该看见的脏东西?”

    桑果缩了缩脖子,道:“就是饿死鬼。”

    阿宝怒道:“死鬼!”又“嘿嘿”笑了两声,“我正好趁机将他周府吃穷,让他将来只能领着老婆们去大街上讨饭吃。”

    桑果摇头叹气:“想来附你身的那个饿死鬼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桑果多去要了几次米面菜蔬,便被厨子们取笑个不住。桑果发了几日的愁,想来想去,只好去阿娇处找武姨母商量。武姨母既然知道了,阿娇也立刻晓得了。

    阿娇还不相信,趁锦延不在时,遣人将阿宝叫过去一看,心中便吃了一惊。不过数日未见,阿宝竟圆润许多,双下巴、小肚腩自不必说,伸了手,手背上四个小肉窝一字排开,煞是喜人。

    阿娇留阿宝用饭,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阿宝见她及武姨母神色也早已心知肚明,本打算随便用些就走,奈何肚子不争气,一旦开吃,便再也停不下来。一转眼功夫,一个人将一桌子的饭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阿娇惊慌失措,道:“这分明是你前几日出去冲撞了恶灵,叫那饿死鬼附了身——从前只听人家说过,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真真吓人!”

    武姨母念了数声阿弥陀佛,道:“听闻但凡叫饿死鬼附了身,起初只吃些寻常吃食,等家里吃光吃穷,再也寻不着吃食后,便去外面找东西吃,哪怕是活生生的鸡鸭牛羊也要生吞活剥,再后来,便连人也要吃了。”

    满屋子的人都叫武姨母说的遍体生寒,纷纷离避到阿宝三步开外。

    武姨母便又道:“幸而桑果发觉得早,尚不打紧。东山普渡庵中有一位妙真师父,听闻她有降妖驱魔的本事,眼下只有将她请来想想法子了……阿宝这个样子,寻常大夫只怕也无法医治。”

    阿娇连声称是,即刻遣人去请妙真。阿宝气恼不已,转身要走时,却被阿娇命人拽住,又怕锦延不喜这些,特特将阿宝叉到她原来住的西厢房内候着。

    阿宝央求道:“好姐姐,我回去后便再也不敢胡吃海喝了,你且将我放了再说。”

    阿娇喝道:“恶鬼!待你离了我妹妹,我才放你出来!”

    阿宝听得哭笑不得。

    将军府的人快马加鞭,才大半个时辰,就将妙真师父并两个小徒弟接到府中。妙真才和阿宝打了个照面,便与阿娇道:“这鬼甚恶。若是再晚个几日,只怕任谁也降它不住。”

    阿宝听得冷笑连连。

    妙真便让两个徒儿将阿宝双手反绑在椅背上,又从怀中取出两张纸符烧了化在水里,命阿宝喝下。阿宝如何肯依?只管将脸扭到旁边去,对她的话不闻不问。妙真气恼,便口念咒语,围着阿宝打转,将符水用手指沾了,洒了阿宝一脸一身。

    妙真将符水洒完,又换了一把桃枝在手,劈头盖脸地对阿宝抽去,冷笑道:“我劝你今日及早离去为妙,你若早早离去,我自会超度与你。若是你还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手辣,便是拼去我一身修为,也要令你魂飞魄散——”

    阿宝任那妙真师徒做法,自己只管垂头闭目养神,忽然间却听妙真声音陡然亢奋。便微睁双眼,抬头一看,锦延正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热闹,神情与那日在小江南门口看翠红与自己的笑话时一模一样。阿宝羞恼不已,只得重新垂了头不言不语。

    妙真咒骂了半日方才停了手,喘了两口气,道:“这鬼果真凶恶,不过已被贫尼施法驱走,待贫尼再写两张符,贴在床头,可保日后平安。任他再凶恶的鬼,见了都不敢近身的。”

    阿娇命人给阿宝送了绑,偷眼看了看锦延的脸色,见他脸上并无怒气,方才向妙真道谢,又让人去封了谢银与妙真。妙真自是得意洋洋。

    阿宝揉揉手腕,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折腾了这半天,又饿了。”

    众人大惊失色,妙真面红耳赤,唯锦延“噗嗤”一乐。

    是夜,桑果悄悄地将自己的铺盖搬到偏屋去,又趁阿宝大嚼一堆茯苓饼时与她商量:“好小姐,若是你哪一日实在找不着东西吃,千万念在我跟你这许多年的份上,莫要吃了我。”

    阿宝想了想,道:“我不喜欢黑瘦的,应当不会吃你。”

    桑果长出一口气。

    阿宝一天要吃无数东西,不吃就饿得心慌。灶房倒不敢短缺她们两个的吃食,只是阿宝每每见桑果在僻静处唉声叹气时,便觉得心里难过,腻得慌,于是又去净房抠喉咙呕吐。呕完后,又觉得饿,只得再去找东西吃,吃完再吐,吐完再吃,如此周而复始。

    阿娇又叫府中的大夫来为她把脉,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作难道:“老夫自祖上十八代起都是以行医为生,只是阿宝姑娘的这个病症,老夫却是闻所未闻……不过,老夫有一个表叔,专治疑难杂症,若是找他,只怕还能治得好。只是老夫的表叔今年已七十有二,因腿脚不便,性子又古怪,从不出家门。只有请阿宝姑娘亲自过去让他瞧上一瞧了。他家也不难找,到了城南,一问徐氏永济堂的徐老夫子,那里人人都知道的。”

    阿宝嫌丢人,死活不愿意出去。阿娇等人见她除了吃得多以外,并未露出恶鬼的行迹,日子久了,便也都渐渐地放下心来。

    十二月头上下了一场大雪。武姨母要过生日,命人来请阿宝两个,阿宝便估摸着锦延大约不在的时候,折了几支腊梅去与武姨母贺寿。

    两人进了阿娇屋子,见风晴月明几个正在外间围着火盆烤红薯栗子,武姨母正眉飞色舞地讲古与她们听,阿娇不见踪影,想来还在里间卧着。

    阿宝与桑果两个与世隔绝得久了,委实冷清,着实无聊,见如此热闹,不由得眼热,便也都挤到武姨母身边,要了一杯热茶听武姨母讲古。听武姨母正说到:“王大郎这一日又出去做生意,他走到昨日那个林子旁时,又见昨日那个年轻妇人从林子中出来跟他买零嘴。那王大郎便寻思:当真是怪事,这林子怪偏僻的,时常还有山猪野狼出没,如何会有年轻妇人住在此处?便试探问那妇人夫家姓甚名谁,谁知那妇人只笑笑,并不答他的话。待付了银钱给他,便将一堆零嘴拎着,摇摇摆摆地回到林子里去了。

    “那王大郎做了一天的生意,晚间回家点数银钱,又发现银子中混了一堆纸灰。王大郎心中惊疑,不解何故。次日,出去做生意时,还经过那片林子,那妇人又出来跟他买吃食。王大郎便长了心眼,将那妇人给的银钱左看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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