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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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阿宝-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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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叹气道:“夫人有所不知,仅踩着一枚小铁钉,最后得了破伤风而不治身亡的也大有人在哪!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深的口子?”

    阿宝心慌辩解道:“哪有那么深的口子……既然老先生来了,总不要紧了罢。”

    大夫拈着胡须,眯着眼道:“难说。好巧不巧,伤的还是右手,因伤到了筋,即便医好了,将来再也无法提剑了,不仅如此,只怕连提笔写字也难。”又长叹一声,“唉……夫人务必要多劝劝将军他看得开些,心放得宽些……”言及此,竟然对阿宝拱了拱手。

    阿宝忙跺脚:“我才不是他的夫人!他怎样都与我无关!我才不要去劝他——”话未说完,人已转身跑了。

    话是这样说,到底有些心虚。到了晚间,阿宝把树儿哄睡后,思前想后,还是去了他那里。她是想去向他挑明,即便他的手医不好,也不能就此赖上她,想要赖她,门都没有。

    姓十的住着从前慧如师父的屋子,才不过两天工夫,屋子已被收拾得清清爽爽。从前堆放的杂物一律被丢了出去,重新糊了窗纸墙面,床被桌椅等一应物事都按他的喜好换了一个遍。阿宝看的暗暗蹙眉。

    姓十的此时歪床上,脸色看上去倒还好,只是伤着的那只手包的跟个粽子似的,那只好手则擎着个酒壶,腿上摆着个棋盘,自个正与自个儿下棋。床头的桌上摆着的饭菜与药好像没动过,屋子里满是酒气。

    阿宝站在门口,斟酌着应当怎样和他说,才能使他知难而退,晓得她也不是好赖的。

    他对着棋盘沉吟许久,才拎着酒壶往口中倒酒之时,蓦地抬头瞧见了门口要进不进的阿宝,嘴角便慢慢扬起,眸中漫出淡淡笑意。他也不说话,只管定定地盯着瞧了她许久,直把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几欲落荒而逃时,他才招手道:“阿宝,过来。”

    阿宝不愿意靠近他,只管倚着门框不动,张了张口,才刚酝酿好的那一堆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他笑:“不放心我,来看我么?放心,只是小伤而已。”

    他身经百战,对自己的伤应当了如指掌才对,却又对她轻描淡写,说“只是小伤而已”。阿宝心底微微的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便也只能将错就错,点了点头,挤了一个笑脸,以示宽慰。

    他道:“我今日想了许多,这回我来找你,难免有些自说自话,若是你愿意,我便带你走,但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迫你做你不情愿之事,只要知道你安好,于我而言,便已足够,待我伤好之后,我自会返回京城。自然,若是你想我留下,也不无不可——”

    “你走你走!”阿宝赶紧把他的话截断,啃着两下指甲,鼻子里又连哼几声:“话说得好听……那树儿怎么办?”

    他道:“树儿跟着你,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只要你允我时不时地来看她一眼便成。”

    阿宝道:“我却不信你,我要带她走。”

    他苦笑,微微叹一口气:“傻阿宝,我从前骗过你几回?你难道忘了树儿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么?她小小年纪,你舍得带着她风餐露宿、让她吃苦?”

    阿宝心内狂喜,怕他瞧出来,面上故意不露声色,只问:“你的伤,要几时才能好?”因为太过欢喜,嗓子竟有些发颤。

    他看了看伤手,道:“只怕没有一年半载好不了。”眼见阿宝又变了脸,忙道,“那便以半年为期,不管好与不好,过了半年,我即刻起身回京便是。”

    阿宝心中暗暗盘算,半年工夫,恰好能与树儿打个火热,到时即便他走了,树儿也不至于太难过。思及此,心内一阵宽松,这才慢腾腾地进了屋子,将他手中酒壶夺下,真心实意地劝了一句:“姓十的,你莫要再饮酒了,药也要记得喝,早些儿好起来,好早些儿走。”

    他笑笑:“只怕离了这里后,我日日都要借酒消愁了呢。”

    阿宝看他眼神,心内一惊,怕他又要说出什么荤话来,忙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袖子:“阿宝,我手疼,心里难过,睡不着,你陪我喝杯酒,说说话,可好?”

    阿宝挣不脱,毕竟才与他谈妥条件,正满心欢喜,也不好意思再去挠他。他拉着她的袖子不放,口中又幽幽道,“好歹咱们夫妻一场,从此再难相见,便是一杯酒,你也不能陪我喝了么?”

    阿宝原本为了带树儿逃跑一事想了一天一夜,为此伤透了脑筋,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都用上了,也没想着一个妥当的法子,谁料峰回路转,竟然叫她谈妥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条件,心内本已宽松不少,再瞧他的眼神,听他的话,不由得脑子一热,心儿一颤,轻轻道了一声:“好。”

    阿宝取来两个酒盅,坐在他床脚处,与他对饮了好几盅。这酒加了冰糖放了杨梅,入口甘甜,饮后口齿留香,回味悠长。

    这酒,是她从前常常喝的,这味儿,也是她从前最爱的。

    次日,阿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早饭。期间,树儿喊她几趟,她都爬不起来。她本想再躺上一躺,但又怕人过来嘘寒问暖,只得无精打采地踱到门口的石凳上坐下,伏在石桌上,枕着手臂想心事。

    凤凰山如今已乱了套,到处人来人往,集市般的热闹。因着山头小,几间屋子离得近,各人说的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灶房门口,两个厨娘正在择菜,一个道:“嘿!这小菜还得现吃现摘才新鲜!你瞧瞧,我才刚从菜园子里挖来的萝卜多水灵!摘来的丝瓜多新鲜!”

    另一个则喝斥一只试图过来啄菜的鸡:“你给我死一边去!你给我死一边去!再跑来我便捉了你炖给咱们夫人补身子!”

    那边厢,长平正带着几个匠人四处转悠,口中商议中如何打地基垒墙上大梁,看样子是要在这山头上盖房屋。

    山道上吭哧吭哧往上爬的是树儿的夫子,他身后带着个小童子。童子爬到山顶,把怀里的一个包袱往地上一丢,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了上去。夫子大怒,一把把童子扒拉开,捡起包袱,拍掉泥土,口中喝道:“竟敢对圣人不敬!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又摇头叹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各路人马吵吵嚷嚷。阿宝耳朵里听着这些动静,却无心去看热闹管闲事,她的脑子在起身时便被一声惊天炸雷给劈中,早已成了一坨烂浆糊,至今还懵懵的。

    被炸雷劈中,是因为她昨夜做了个梦,这是个让人羞愧欲死、丢脸几乎能丢到姥姥家去的梦。

    不错,她做的这个梦,俗称春梦。

    她记得昨晚自己为了同情,为了善心,为了自己的目光长远,才同那姓十的饮下几盅杨梅酒,她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他那里不可久留,待觉着脑袋有些发晕时,便早早地出了他的屋子,一路嘻嘻笑着回了房。树儿早已睡着,房内已备好一桶香汤,整整齐齐地摆放于浴桶旁的是她的衣裳

    她还想,哪个好心人做的好事?忒周到,忒体贴,忒有眼色。于是三两下扒掉衣裳,爬进浴桶。本来她也没有饮下许多酒,被桶里的热气一蒸,忽然间就昏昏沉沉,困得不行。那之后的情形,她便不大记得了,等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时,便已身在梦境当中了。

    梦里头,她被一个人裹了衣裳抱出了屋子。至于她是被人从床上抱走的,还是被人从浴桶里捞出来的则不得而知了。

    她记得自己窝在人家的怀里,口中嘻嘻嘻地笑个不住,还指着天上叫人家看:“快看,好大一朵月亮。”

    那人把她抱进一间屋子,将她放到床上。就着月光,她睁大双眼,定睛一看,是认识的人。她便笑嘻嘻地和人家打了个招呼:“十二郎。”

    十二郎剥掉她身上裹着的衣裳,又脱掉他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落到她的脑袋旁,她觉着人家衣裳的味儿怪好闻的,就扒拉过来,脑袋凑过去,一下下地嗅着。十二郎轻声笑,把她拉过来,俯身慢慢柔柔地亲她,从头发亲到指尖,从指尖又亲到足尖。

    她在梦里还想着,十二郎的这张脸在月光下看着竟然也怪好看的……天爷,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怪羞人的。又想,我梦里也能觉着有点凉……我梦里也能觉着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心中一凛,咦,我如何会做这样的梦?才见了两次面的人,即便是在梦中,又怎好同他做这等事?叫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她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薄汗,连忙将他从身上推开,一骨碌爬起来,欲要翻身下床,怀中却还没出息地抱着人家的一堆衣裳,打算回去藏起来,没事便拿出来嗅上一嗅,反正是在自己的梦里,谁也不能奈她何。

    谁料脚踝却被十二郎擒住,生生地把她从床沿又拖回到床中央。他从她身后紧紧地贴上来,俯身咬住她的耳垂,笑问:“小混蛋,为何要逃?可是心里还想着姓周的?”

    她闻言,便赌气道:“才不是!那姓周的不是好人,伙同着旁人欺负我,我才不想他!”

    谁料十二郎竟然也生了气,在她耳旁咬牙道:“姓周的都快委屈死了!你当初若是对那姓周的勾一勾小指头,他早就跟你跑了!明明是你自己受了委屈却傻乎乎的不肯说出来,只会对姓周的一人心狠如铁!”

    她又想,固然这是十二郎说的话不假,但因为是在我自己的梦里头,其实应当是我心中所想,只是借他的口说出来而已。奇怪,我明明恨那姓周的恨得要死,怎么又会在梦里头为他辩解?

    她便推开十二郎伏于自己肩窝里的脸,重重地往他身上挠了一爪子,又坏心眼地拿脚去踢他的小腹,口中喝问:“你可是姓周的派来的细作!”

    十二郎嗤嗤笑了两声,说了一句:“不是,”他双目赤红,身子滚烫,“我只是阿宝你一个人的十二郎……”只说完这一句,便再也顾不上不搭她的话。她被剥得跟去了壳的煮鸡蛋似的,觉得有些冷,又摸不着被子在哪里,只得勉为其难地攀住十二郎的肩膀,双足勾住他的腰身,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这才觉着暖和些。

    初初,她还有些疼,吃不住,不住地满口告饶,大呼小叫,十二郎忙俯身把她的嘴堵住,轻声笑道:“外头都是人,你小声些儿。”

    她偏不,她偏要对着干,于是又咬了十二郎一口,他吸气的空档,她又扯着喉咙,尽情地叫了好几嗓子。反正是在她自己的梦中,她想怎样就怎样。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能奈她何。

    她因为是在梦中,所以记不大住自己与那十二郎到底折腾了两回还是三回,她只记得十二郎给她收拾妥当,再把她用衣裳裹住送回她的屋子里时,她还扳住人家的脸,一遍遍地问:“你当真不是他派来的细作?说实话,你可是那姓周的变的?”

    总之,阿宝闷闷地想了一天的心事,自己被自己的春梦给吓坏了。思来想去,觉得大约是昨晚的杨梅酒有蹊跷。再说,她的酒量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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