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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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 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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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须面对那一张张失去瞳孔、饱含责问的脸孔,再无须夜夜聆听每一块砖、每一处石柱发出的哭泣。

这道光明将永远陪伴着他,直到诸神的黄昏将一切摧毁。

恍惚之间,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光明中走出,向他伸出了手。

那是伟大的创世神祇梵天,终于感动于他之苦行,从辉煌的神殿中走出,迎接他加入永生者的行列。

重劫发出一声欣喜的啜泣,猛然跃起,紧紧握住了梵天的手。

神祇带着他,向光明的源头行去。他能看到自己的每一个脚印,都化为光明。

他抬头,神祇在向他静静地微笑着。他霍然发现,那笑容竟是如此熟悉。

一如地宫中跪倒的月光。

他笑了,无比欢愉。

原来,他不曾被抛弃。

他的神祇一直都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三连城焚灭,一切化为劫灰,永远地埋在地底。

无论神谕还是妖魔,都将化为永恒的记忆,不再留下只言片语。

◎尾声

三连城覆灭后,梵天的信仰也湮灭于劫灰。

俺达汗率领所有子民归信佛教。他亲自到蒙藏交界处迎接索南迦错活佛,将佛法的慈悲传遍整个草原。

在诸天梵唱中,他继续建设着那座青色的城池,让它日益恢弘,富饶,伫立在苍茫的草原之上。

多年之后,当他正式接过明朝顺义王的册封时,依旧能回忆起,那朵水红的新莲,在如血的夕阳下,对他脉脉述说。

“请大汗许给所有子民,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他接过王冠,释然一笑。

他做到了对她的承诺。

虽然,最终没能拥有她,但拥有了她的仁慈、悲悯,拥有了她的意志、理想,在塞北草原上,建造起一座永恒的不朽都城。

城市建成的庆典上,蒙汉两族的人民都对着他雀跃欢呼,由衷地歌颂着他的不朽功勋。孩子和老人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如莲花般绽放,紧紧簇拥着他。

他轻轻闭上双眼。

这一刻,他感到,她与他同在。

杨逸之握着一束青色的小花,走进荒城。

这座城池,已成为蒙、汉互市的桥头堡,每天都充塞着欢乐的人群。

那个女子的祈愿,终于变成现实。

这座青色的城,已成为一座永恒的都城,再也不会毁坏、崩灭。即使有一天它消亡了,它也永远矗立在人民心中。

一如那个被称为莲花天女的女子。

人们会永远铭记,在短短的数月时间里,这个水红色的女子,为他们缔造了两座城市。

一座建在丰州滩上,有金色的稻谷,整齐的版升。当三连城的神迹灰飞烟灭,它还伫立在草原上,为人民带来自由与富足,千年不变。

而另一座,建在人们心中。

这是一个女子,用她的信仰与执著建起的奇迹。是属于莲花天女的传说,必将在草原上代代流传。

杨逸之在集市上寻找着。

过尽繁华皆不是。

当夕阳染红了草原,他终于发现了那抹水红,他欣喜地冲上前去。

但他的身形突然静止。

集市的一角,卓王孙青衣落落,随手执着胭脂马的缰绳,望向远方。他面容淡淡地,看不出表情。相思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货摊上,细心挑选着什么。

她拾起一条牛骨串成的珠串,轻轻摩挲着,又放下,拿起另外一串。她仍旧略显憔悴的脸上泛起淡淡红云,盈盈浅笑是那么纯粹。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在集市中挑选饰物的少女,无忧无虑。

良久,卓王孙伸出手,轻轻将她拉上马。两人同骑着,缓缓走向城外。

走向烟雨凄迷的江南。

杨逸之定定地站着。

他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说那句话。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他也明白了卓王孙的话。

——茫茫天下,任何两个人都可以是朋友,但唯独你我,不是。

如此,他亦再也不可挂念那抹水红,永远,永远。

但他又如何忘记?

生生世世,他注定都要在这不能消退的记忆中煎熬着。那抹水红,是蚀穿心骨的毒药,纵使天荒地变、埋骨成灰,亦不得解脱。

她骑在马上,一件件举起买来的饰物,柔声向卓王孙夸耀着,脸上尽是少女的娇俏。

卓王孙望着远方,淡然不语。她却并不在意,依旧细数着她买来的珍宝,开怀微笑。

杨逸之看着她明丽的笑靥,心中有一些酸楚。

这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粹。

似乎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变得简单,不必再担心。仿佛一株不堪塞外风雨的新莲,只有回到了那淡烟轻雨的池塘,才可尽情绽放。

而当她在他身边时,悲伤与忧愁是那么多。

数月的磨难,他们共同度过,他总是用尽所有力量去守护她,却给了她那么多不可承受之重。

重到她宁愿选择了忘却。

是他的错啊。

杨逸之缓缓抬头,释然一笑。

——如果这份记忆让你无法承受,那么,便让你微笑着忘记。

我亦终身不再提起。

这份记忆将由我独自拥有,独自珍藏。

独自看你微笑,看你忧伤。

永远。

他轻轻放手,那束青色的小花在暮风中被吹散,飘向天涯。

————————

华音流韶·海之妖

第一章、青鸾衔花上春山

一春桃花已残。

漫天嫣红随了晨露,飘坠到岸边的几艘画船上。万支睡莲似乎怨恨自己被人力强行催开,索性含了春露,慵倦的倚在水面上。莲花上面的云霞七彩斑斓,一道道横卧着,看上去仿佛湖上叠了数重青山。朝阳的影子零零落落的从这些云彩中透出来,把莫支湖照得美丽而萧索。

莲花深处,渐渐有水声响起,一叶青舟无声无息的向湖心小岛荡去。

那舟并不是很大,通体隐罩在微青的光泽下,似乎是由一整块云英雕成,与水光交相荡漾,看去就如由湖水聚成一般。那船来势轻巧无比,才一晃眼,已从湖的那头来到了小岛上,直似云中羽舟一般轻捷。

如果在别处,有人大清早的看见这样一艘船,一定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然而这里却没有人敢这样想。

因为这里是华音阁。而那宛如青云英雕成的船,正是华音阁主的坐船。

这座小岛坐落在华音阁第二大湖的莫支湖中心。其得名似是取《长恨歌》里青鸟自海上仙山传信的典故,然已遥不可考。华音阁地广千里,又以水域为主,这样的小岛如繁星夜璨,遍布其中,看去如蓬莱仙境一般。青鸟岛位于湖水中央,群岛环拱,真如北天上的极星。岛虽然小,然钟灵毓秀,莫支湖仿佛一只千里阔的老蚌,将它轻轻含在嘴中。

神岛敛雾,却如深闺美人,隔帘照影。

八十年来,造访者不过十一人,风物清峻如彼,又怎么会不含怨带嗔?但名列华音阁十八禁地之最,江湖上最神秘的十六洞天之一的青鸟岛,又有谁敢莽撞闯来?

也不是没有人闯,只不过莫支湖中红了又清,青鸟岛上却从没有不速之客的脚印。

所以,直到如今,就是华音阁中的弟子也很少知道岛上究竟有什么。

然而,这岛上的秘密似乎一眼就可以看透——奇花异卉虽多,但岛上却无可碍目者,放眼望去,几无余物。更显得岛心那间藏青石垒成得凉亭醒目之极。

凉亭无顶,只有四根极粗极高的石柱,柱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一种古怪的文字,里边还不时夹杂着各种野兽图腾,爪鬣飞扬,看去十分狰狞。

石柱中央拱卫着一尊两丈余高的西王母石像。

神像表面遍布着一种奇异的纹理,宛如层层绽开了的漩涡,万点幽光就在这些漩涡的中心闪耀,女神仿佛披了一件繁星织成的战衣。

女神宝相庄严,一手持剑,一手合指眉心。虽然女神双目微合,神情安详,然而无论是谁,一旦仰视法相都会不寒而栗,因为一种难以言传的杀意正从女神眉心间迫人而来。

神像前两道青黑的石阶如同一双巨大的手臂,直插入湖波。奇怪的是,水中并没有石像或石阶的一点倒影,只有一圈比别处深了许多的湖水,在阳光下静得发黑。

那艘船就停靠在两道石阶、一圈黑水的中间。

雾气蒸腾而来,小舟与整个青鸟岛都显得有些缥缈。船上缓缓走下了一行人。他们下船的时候,船底的水波纹丝不动,连石阶上厚厚的尘埃也一片不起。江湖上的高手虽然众多,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却实在不多。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一身青衣完全笼罩在朝阳的光芒之下。他只是随意走在最前面,看不出有多高的武功。然而其他的人却对他极为恭敬,仿佛他走在他们前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此他们的神情不仅丝毫没有不自然,反而很甘心,很得意,仿佛他们所追随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神。

这个人在江湖里的传说中的就算不是神,也已相去不远。虽然江湖上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那是因为很少有人有这个福气。

但也许只有白痴,才会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也很平凡,卓王孙。但倘若加上华音阁主人这个名衔,那就一点都不平凡了。不但不平凡,而且让人肃然起敬,闻而生畏。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已经走到了凉亭上,用一种极为闲淡的声音对身后的人道:“可以开始了。”

众人躬身答了声是,两个灰衣人迅速跪行上前,将凉亭的门栏打开,叩头祷祝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神像两旁,双脚交叉而立,双手在眉心处作了个奇怪的合十动作,嘴唇不断颤动,似在低声祷告着什么。另外两个人也赶紧上前,四人围绕西王母石像,排成一个菱形,用同样的姿势,不住的祷告。

又过了片刻,其中一个突然仰天大喝了一声。“摩诃捺那!”一句古怪的咒语雷鸣般爆出,四人八臂同时伸出,竟然将西王母像紧紧抱住。

西王母像微微震动了一下,又稳稳站住。四人合力上抬,却再难撼动分毫。

四人的脸色逐渐变红,额头上青筋暴出,汗粒从眉际直滚到胸前,似乎十分吃力,足下巨石砌成的地面缓缓下沉,竟被踩出寸许深的足印来。

卓王孙叹了口气,似乎很不屑看手下人的吃力相,抬头望向远处淡淡的白云。他身后的一位红衣女子却显得很有些兴奋,似乎这西王母石像下边,有着她期待已久的秘密。

突然,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四人足下的巨石地板同时爆裂。西王母像缓缓向左边挪动开去,四人一喜,加紧用力,将石像整个搬开。

这时,一道七彩的光晕从西王母足下升腾而出。

王母像下边居然是一条通道,水光滟滟,直通湖底。

那四人跪伏在地上,似乎疲惫不堪,嘴唇旁都有鲜血的痕迹。

要托起两丈高的石像,对于四个武林高手也许并不是很难,但如果那个石像是东海底玄英谷的石头制成,就完全不同了。

卓王孙向四人微一挥手,四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行礼。红衣女子向四人轻声说了句:“四位辛苦了,请回吧。”几人叩头告辞后,齐齐往后一跳,上了来船后边拖着的一叶小艇。

小艇很小,这四人上船后,每个人都几乎只有一只脚的立足之地。然而,四人却站得比方才西王母的石像还要稳。一人挥掌拍出,凌空击在水面上,小艇箭般标出。那人掌影飘飘,片刻已不见了踪迹。

红衣女子微笑着目送四人离去,只听卓王孙道:“进去罢。”

湖面下到湖底的通道曲曲折折,让人觉察不出陡峭来。通道的四壁俱由透明的水晶石砌成,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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