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燕归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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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尽燕归梁-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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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爹当年在世的时候,但凡战事告捷回了帝都,便总会看不过去当今圣上的作为,忍不住上言劝勉宝和帝。宝和帝面上只是不耐,却也并未发作,只因他再昏庸也明白晏家为当朝重要的望族将门,是维护边疆稳定的重臣,何况晏韩两家还有婚姻联系。这两大将门,是全朝武将的领军人物,他无正当的理由,还尚动不得。她爹也可说是坏过薛沐不少“好事”,也经常被他下绊子。只是那些小事始终未能撼动晏家这巨树。

    但他终于还是以“叛国”这样诛九族的不赦罪名,将晏家连根拔起了。
第十五章:南乡子
    第十五章

    薛沐下了轿便道:“看来今日是薛某来迟了。”

    “哪里哪里,”接口的是秦少卿,“薛大人今日来得恰是时候。”

    接了说话的是杨巡抚:“与薛大人同来的这两位……想必是令府千金吧。瞧着这容貌国色天香的,气质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可比拟的。”

    虽然说着“杨大人谬赞了”,可这几句话还是让薛沐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意,对了那两位的确也是风姿绰约、体态柔美的少女道:“还不快给几位大人请安?”

    先开口的是一位穿了绛紫色长裙的少女:“薛绮见过各位大人。”

    一张鹅蛋脸,柳眉淡淡,肌若凝雪。她看起来年长一些,也温雅安静一些。

    然后便是另一位穿了鹅黄色衣衫的少女:“薛采见过各位大人。”

    听见这声音的那一瞬间,晏徊几乎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难抑地抬起脸来。

    脸略圆,翆眉稍浓,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含情似嗔。同样肤白,不过却透出些许又不太似病态的苍白。

    分明便是另一个人。

    可是这脆生生的嗓音……

    又分明是燕语的。

    在薛沐与几位大臣的交谈以及晏徊的出神中,宝和帝终于携长公主沉曦一同到席了。

    晏徊还是晏府小姐的时候曾经在宴席上远远的见过他几回。不过若今日这般近,倒是头一回。

    宝和帝的长相……尚不及薛沐来得特别,没有浓眉也没有厚唇,十分平庸。也是略发福的体型,不过看着有些浮虚,眼下的黛青显出似乎是纵欲过度的样子来。

    参拜完宝和帝和长公主后,一行人便上了画舫。

    绿水逶迤,芳草长堤。

    细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

    凭栏遥望,水远烟微,一点白鹭飞。

    画舫不知不觉之中靠近那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翆色。

    风摇金蕊碎。合欢枝上香房翠。

    湖色风光宛若画屏中。

    饶是宝和帝也起了雅兴,要当场作画。

    跟来的小太监急忙为这位突然风雅了一把的皇帝备上笔墨纸砚。

    在这当口,薛沐在皇帝身侧道:“陛下,微臣在这画舫里备了些糕点,不如现下让他们备着,一会儿作完画了正可食用。”

    宝和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嗯,果然还是薛爱卿你考虑的周到。”

    薛沐随即便遣了薛府的一个丫鬟去办这事儿。

    莲徘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言了一句:“梅三,过去帮村着些。”

    晏徊受了命便同那个名唤锦杏的丫鬟一同入了舱。

    平日里少与人搭话的晏徊却在入舱后便说了话:“今日出游的这两位小姐,想必是府上嫡出的那两位吧?”

    那丫鬟倒也是个善谈的主,听着晏徊主动与她搭话,也毫无顾忌地笑了道:“这你可猜错了。那位绛紫色服饰的是我们薛府大小姐,她倒的确是嫡出的。但那鹅黄色衣着的是我们薛府的三小姐,她可不是嫡出的。”

    “我还当如此重大的出游,薛大人必定会携嫡出的女儿同行。”

    “那三小姐尽管是庶出,但却近段时间来极得老爷宠爱。不过想来是她大病初愈的缘故,老爷这才多疼了她些。”
第十六章:荷叶杯
    第十六章

    “大病?”

    “是啊,我家小姐自幼便染了重疾,不多久前才好的。”

    “你家三小姐得的是什么痼疾?”晏徊状似不经意般问着。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种什么传染病。三小姐以前一直都独居于一个十分偏僻的院子,只有一个老妈子照顾。几乎足不出户,我在她病愈之前都从未见着她的面过。你方才也应当瞧见了,这三小姐的脸色如今了还带些苍白,都是日就不见阳光的缘故。而且原先在府上好像还有些忌讳谈这个的……”

    “她大概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这个……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得了,摸约是近半年的事儿吧……哎,别老是你问我啊,我倒是挺想知道莲大人的事儿的……”

    两人回来时,正逢宝和帝画毕意欲题字之时,宝和帝搁下了手中的墨笔征求在座诸位高官大臣之意。

    画中,荷叶田田青照水。

    ……其实,在她眼中昏庸无道的宝和帝,也并非一无是处。

    只是,或许他只是不该生于帝王家罢了。

    秦少卿先开了口欲抢个彩头:“依臣之见,不如用‘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宝和帝皱了眉:“此诗固然是好诗,可是放入朕这画中,似是不太妥。”

    然后是杨巡抚道:“陛下觉着‘酒盏旋将荷叶当,时时盏里生红浪。’如何?”

    宝和帝沉吟了一下,依旧是蹙着眉。

    一时无人言语。

    倒是长公主忽然道:“本宫听闻莲大人对诗词颇有研究,不知莲大人现下可有想法?”

    闻言宝和帝也转向了莲徘:“对啊,一直听说莲爱卿颇具才气,不如也说一句来给朕听听。”

    莲徘便也不推辞了,淡淡地回了道:“依微臣愚见,不如题……”他微顿,“……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宝和帝停顿了下,点了头:“果然还是莲爱卿最得朕心啊。”

    此番论诗词下来,晏徊总隐隐觉着这其中有着她未能理解的深意。

    此次出游直至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方才结束。

    脉脉荷花,红脸对夕阳。

    “莲大人,且留步。”长公主却在莲徘告退时忽然出声唤住了他。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昨日本宫在玉春堂用膳,恰巧听闻莲大人喜好莲子糕,就也尝了尝。只是这玉春堂的莲子糕虽可口,却也甜软中还带些苦味。本宫回了府便命府中人换了个方子,其中滋味倒是尝来倒是似胜玉春堂。”长公主的话终于落在了点子上,“莲大人近日可有闲暇来公主府上与本宫同品?”

    莲徘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此乃微臣之荣幸。何况长公主几日前也曾到访府中,微臣回访也乃理所应当。只是,有劳公主费心了。”

    长公主眉眼含笑地深望着他:“莲大人无需多礼。”

    晏徊于一旁,不过安静地垂下黛眉。

    此番出游,她几乎未发一言。

    ……绿荷多少夕阳中,知为阿谁凝恨背西风?
第十七章:明月引
    第十七章

    满街余晖。

    马蹄踏碎这青石板上的夕色。

    车轮辘辘声中,他缓缓开口:“这薛家三小姐可有何处不妥?”

    原来他早已注意到。

    他是在她初见薛采时,便已察觉了她的异样。因而才会刻意给她机会安排她与薛家丫鬟同行。

    “……我想,”她低声道,“薛家三小姐,应是我曾经的婢女,燕语。”

    在与锦杏套话后,她在膳房看见了薛府上特意为薛采备的鸳鸯卷。

    还是洒上了细碎的梅子粉的。

    她如今几乎已能认定,那薛采,便是曾经的燕语了。

    再联系莲徘曾经的推断……那便该是无疑了。

    她瞧见他的脸上并无讶色。终是问道:“公子早已料到?”

    “差不多吧。”他淡淡地道,“那薛府三小姐我早便料想到她有问题……你今天又是走神,又是一句话也不说的,我便也大概猜到了。”

    未几,他复又开口:“你应当与你的丫鬟感情深厚吧……可还想杀了她?”

    她没有犹豫地,慢慢地道:“她是薛采。”

    不是燕语。她心里分明。

    闻言的莲徘,轻轻地笑了一下,而后道:“不过可能要你等一等了。”

    “无妨。”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难抑地微沉。

    仍是景阳帝五年。

    七月,张太傅告老怀乡。

    随后,莲府新来了个侍童,名唤荷轻。

    八月。

    花颜弹指老。

    池上只余断红残绿香片片。长是西风堪怨。

    秋意逐浓,凉气渐重。

    夜景缓缓长。

    圆月高悬,微云初散。

    夜清如水,月明如波。

    莲徘自宫中的中秋宴上回府,已是亥时光景。

    料想晏徊此时必未入眠,果然未上安澜桥,便听得有曲声琤琤作响。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筝声渐急渐重。

    是一曲……

    梅花三弄。

    正入第三重。

    她坐在夕傍亭内,纤指微微拨弄筝弦。依旧是那浅着眉眼的清淡表情。

    他走上亭。衣袂依旧翩翩。

    她搁下手中的燕归,抬眼望向他。

    亭中,泛起一片悠悠凉月波。清澈。湛明。

    他在她对面坐下,自顾倒了桌上一杯清茶。

    她复又细细拨弄筝弦,淙淙流水自她指尖下缓缓淌出。

    他并未多言,不过悠悠品着茶,指尖轻轻地捻着玉盏。

    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触水金波碎。

    月色西斜。

    叶间霜露缓缓重。

    又复一曲终了,他放下茶盏,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腰间的莲雕羊脂白玉佩,开口道:“圣上似是有意召薛采入宫。”那日在赏莲时,薛采便被安排了坐在靠近宝和帝的位置。饶是晏徊也隐约察觉到了她对宝和帝的讨好。

    若是她入了宫,只怕想要杀她便难了。

    她置下筝弦,抬起眼来望向他。

    黑眸如夜澈。

    他又续道:“不知圣上意欲何时召她入宫。不过,下月十八是薛沐的诞辰,如论她入宫与否必会出席。你如若执意要下手的话,便那日随我同去吧。”

    她复又垂下脸:“多谢公子成全。”

    他却答道:“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她轻轻地动了动眼睫,又听得他接了道:“已许了你的,我自然当做到。”

    他不急不慢地起身:“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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