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鸿也点点头，却又说：“不过，用人不疑！这是满足一个人自尊的最基本需求，也是附和你自己利益的。你要记住，无论你多聪明，只靠你一个人的脑袋，一双手，两只眼，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天桐也点头，“我知道。”
德鸿又问他：“大学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他真的知道。他想过继续考研究生，可现在他根本没心思去学习，他想先参加工作也可以，但一个他无法回避的问题马上就跳出来，那就是，工作后将预示着他和阿婵就要结婚。
“我记得你以前说要继续上研究生，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是的，他说过，可是他不能把让他犹豫的真实原因告诉给叔叔。他含糊道：“上也行。”
德鸿没有再说什么。夜深时，他从床上裹了件衣服轻悄悄地又溜进客厅，走到酒柜处，拿出一瓶酒来打开，又拿个杯子坐沙发上，倒上杯，慢慢地喝。他不是完全不明白侄子的心情，他也知道天桐对与阿婵的婚事一直没有释怀过。这应该是他们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好，而侄子天桐的面孔却变得越来越沉，话也越来越少的重要原因。想起来，他心中就愧疚得疼，做卧难安，实在感到对不起他的哥哥，对不起天桐。他常反省自己，自己是不是对天桐感情不够，如果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会舍得牺牲儿子的幸福成就他心中的那份道德吗？而且如果是他自己，他会舍得下星茹而和他不爱的女人结婚吗？他不知道，想不清楚，想到这所有的“舍不得”都会让他痛得像心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可理智马上又告诉他：如果他真连命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机会来感受这些舍得不舍得！
他慢慢走上楼，想看看睡梦中的侄子。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天桐的房间，却发现床上以及室内并没有人。他退回来，疑虑地往回又走过肖凝的房间时，他停住了，借着夜色仔细地看凝儿的房门，门是虚掩的，离了一条很小的缝。他推开进去，里面的窗帘全部打开着，宽大的落地窗直通着外面的大阳台，月色、星光无所顾及地投进来，室内的一切清楚可辨。而置身于阳台最光亮处的天桐的背影，更清晰的如剪影一般立在他的眼前。
“天桐。”他快走到阳台时轻轻地叫了一声。
天桐见叔叔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有些意外，马上又想到自己也是所处不当，一时不知道该与叔叔说些什么。
“我看你不在房里，见凝儿的房门没关上，就进来看看。”德鸿走到阳台，在侄子旁边立住，极力想表现得轻松一点。
天桐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叔侄二人不禁都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德鸿才又开口：“天桐，你在叔叔心中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你信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天桐语气平淡但是真诚，觉得这根本就是无须表白的一句话。
德鸿下定决心似的长出一口气，“好儿子！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去吧，那本来就是叔叔欠下的债就由叔叔承担吧！”
天桐眼睛有些湿润，也向叔叔剖出心肺，“如果是叔叔的债我不一定承担得起，可如果是我的债，恐怕叔叔也帮不了。那是心债！以前我心中是怨过，觉得自己像是被生活挟迫，常常觉得很压抑。可当我几次下决心想摆脱挟迫时，我才发现我不是被生活挟迫，我是被自己的心挟迫。无论我逃到哪里，逃进怎么一种生活，都摆脱不了心债的束缚。我根本逃不掉！我不想再逃了，这样对任何人都好……” txt小说上传分享
168 第四章 一样的烦恼
6
一大早，德鸿就开车出去了。天桐在他房里磨蹭到十点来钟才出来，粗粗洗刷了一下，往阿婵家去。赵家夫妇俩见天桐回来也是惊喜交加，得知天桐这是基本已算毕业了时，高兴得更是了不得。
“哎哟，这可好了，再不用跑那么大老远去，让妈想得心肝疼。”阿婵妈妈直谢老天爷，嘴乐得合不拢，“再等你和阿婵结了婚，妈可就再也啥心事没有了。”阿婵有点不好意地把脸别到一边，天桐笑了下。
沈德鸿一早离家是因为刘长生又给他打电话。他一接到那个电话，浑身就一个激凌。他以为梅虹的案子对于他已经过去了，他心中基本快要忘了这事，刘长生这时候又打电话来，让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还是被那条恶梦般的锁链牵动着，随时还有被拽个人仰马翻的可能。
昨晚汇泉小区的公寓再次有人进去翻动过，明显是想找寻什么东西。刘长生寻问沈德鸿有没有去过。沈德鸿真是懊恼得不行，觉得那房子对他简直就是一个黑穴，时刻得预防着里面有恶浪把自己再卷进去。他真想马上就把那房子处理掉，可是公安局却一直封动着，要等全部案情真现大白之后才还给他。
他着急，“既然已经确定人是意外死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长生问他：“那梅虹死亡前后，进入房间的人是谁？会碰巧只是一个小偷吗？”
“也许是被她自己翻乱的呢！”沈德鸿实在不愿再为此事浪费他的脑细胞。
但现在房间内又发现有人进去过，看来这案子真没有那么简单？沈德鸿坐在他的办公室不禁愁云满面，担心着会不会一波未平另波又起。
快中午的时候康建忠又来了。德鸿从里面又拿出一个杯子来说：“客随主便，你也喝一杯吧！”
建忠也点头，叹出口气说：“好，喝一杯。”
德鸿看看他，“你又怎么了？”
“先说说你吧，怎么一个人又躲在这儿喝闷酒，和星茹闹别扭了？”
“我哪敢有那心思！”德鸿叹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是那个站在楼门口极力想挡住风进来的人，可挡不住啊！”
“我家早就暴风骤雨了！咳，没有儿女想儿女，有了儿女这一辈子也别想过会儿安静日子！”建忠也叹。
这话又牵上德鸿对天桐的愁绪来，也同感道：“是啊，人这一辈子！以前为自己不得安生，觉得刚消停点，人也老了，孩子都长大了，又为他们安生不得。继阳又让你们烦心了？”
建忠‘唉“了声，“继阳非要和秋月结婚，亚尼死活不同意，娘俩现在见面就吵！”
“秋月？”德鸿倒没有想到，“我看秋月那孩子也还不错，他们实在愿意就成全他们吧。”
建忠更深地叹口气，“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命苦啊！”于是把有关遗传性精神病的事简单说了遍，“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现在也就钟晴还有我和亚尼知道，从来没敢再对外人说过，怕对秋月影响不好。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称心这事！”
德鸿听后也不禁叹息。
康建忠出来消磨烦闷，家里纪亚尼母子又开始新一轮战争。继阳仿佛已有了充分的考虑，很坚定地说：“妈，你同意我们吧！如果秋月真要有些不测，她更需要我照顾，我不能不管她。我想好了，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你想让你爷爷从此绝后？你忘了你爷爷有多疼你？你忘了他临死前还念叨没能亲眼看到重孙子……你想让我和你爸连孙子也看不到吗？”
“妈，你这种思想太僵化了……”
“我是僵化！所以让我同意除非我死！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看着我的亲生儿子背着一生的痛苦过日子……你听着，我宁可死也不同意！你可以在你妈的性命和你可怕的爱情中选择一个！”纪亚尼说出这翻决绝之话，泪水喷涌而出。
继阳呆坐在沙发上，他遇到的可能是世间最无法选择的难题。
169 第五章 两处相思
第五章
1
德鸿夫妇要去探望独在南京的肖凝。七品市没有直飞南京的航机，夫妻俩决定先飞北京看望一下哥嫂，再转机南京。阿婵在自家地里种了几株地瓜，只为一家人早晚吃个新鲜，知道德鸿夫妇要去南京看肖凝，连夜把嫩嫩的地瓜挖出几个，煮熟，细细地扒下皮，再薄薄地切成片，放在竹垫上准备晾成干，让德鸿夫妇走时稍给肖凝。但这地瓜干儿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晾成的，第二天，阿婵又把竹垫子放在太阳底下，自己不时看着，一会儿翻拣一遍，又晾了一天后，晚上时连垫子搬到德鸿处。
德鸿看后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凝儿一定喜欢。谢谢你了阿婵。”
阿婵也笑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有的，人家那样大城市里也肯定都不缺，觉得没什么好给凝儿带着。今年的地瓜是为凝儿种的！往年我也种点，可我爸妈他们都不太爱吃，就我吃点，也就没心思种了。去年凝儿去我家，我把剩下的一点熟地瓜干儿给她吃，她很爱吃，说和外面买的不一样。我就今年又种了点，准备晾好了等她放假回来吃。叔和婶既然要去，就先带点给她尝尝吧。”又向星茹笑，“先晾了一点给凝儿带着，我再晾下点，等婶回来时给婶送过来，也尝尝。晾得时间短了些，还不是很干，今晚先这么摊着再晾晾，等明天走时再收起来。”
星茹含笑让她坐，“谢谢你，你对凝儿真细心！她一定会喜欢的。”
阿婵很想能等到天桐回来，德鸿也让她等会儿，说天桐应该很快就回来。坐在客厅里陪着星茹、德鸿又看着电视说了会话，九点来钟了天桐还是没有回来，她便站起来要回家。德鸿夫妇送出房门。
天桐回家时已过午夜时分，喝了些酒，没有自已骑摩托车回来。房内一片沉寂，他往叔叔房间看了眼，轻悄悄地往楼上去。德鸿还是听到了，他睁开眼，支起耳朵听了听，听到放轻了的脚步声完全没有了，才又闭上眼睛。
天桐走到肖凝的房间时，又站住了，推门进去。里面的一切也都沉寂无声。他微微有些醉态地靠住门口，思念的痛苦更加涌上来。他没有想到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不，从他离开学校一回到家中已经开始了——他会如此地思念一个人，第一次感到思念的味道是这样钻心、难熬。半年多的时光里，朝夕相处在一起，虽然有面对的痛苦，可总有相见的安慰，但现在他却离她千里之遥。也许更远，隔着一辈子的路……他听到心的饮泣声，真要一生一世饮泣这种痛苦吗？他不敢想象自己可以承受多久。明天，他的叔叔婶婶要去了，去他的心呆着的那个地方，可他不能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她。
2
自天桐走了之后，肖凝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切学习、生活都按步就班。自天桐走后，她的同室好友韩茜与她更加形影不离，伴着她，看着她，时而会凑近她的脸怪笑。肖凝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是呆呆的，被韩茜笑到脸上时还莫名其妙，推开她也笑，“你发什么疯？”
韩茜耸耸肩，“我看有人真快疯了！”
江晨找她到图书馆，韩茜先看到了，推推肖凝，故意说：“凝儿，看那边！那人四处地好象找什么人。”
肖凝看时，见江晨正看过来，向她笑笑，并打手势示意她出来。肖凝合上书，拉着韩茜走，韩茜略微有些迟疑，还是跟着她出去了。江晨在图书馆不远处等她，见韩茜也一块出来，先向她点头问候一声，又对肖凝笑道：“太勤奋了吧？星期天还学习！走，先吃饭，然而帮你放松放松。”
“什么？”肖凝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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