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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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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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这些新民谣歌手就上路巡演了,当然是先南方后北方,要懂得天时地利嘛。赚钱了,就再过个年,没赚钱,就当免费旅行了。要是赔钱了,就索性当流浪了。最后这条,还能为泡妞提供一些谈资。

是否一首歌就要锦衣玉食地养活人一辈子?或者一张唱片不赚一百万就算赔钱?要是觉得人生还不够苦恼,那尽管这样设想吧。能弹琴唱歌,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犒赏,脚能带你去很远的地方,歌声能承载你飞到云朵上。写一首好歌,那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私人航天飞机。

我将要在《南方都市报》新开个专栏,“首如飞蓬”,头发好像螺旋桨,梦想着跑着跑着就能飞起来。我把从路上捡起的文字叮叮当当地扔进专栏储钱罐,这些思想文字的分币,将来也许能买点什么。

《南方都市报》一直是个先进媒体,我的好多朋友在此进进出出。期待我的文字配得上它的大名,对得起被砍伐的树木,对得起曾经纯洁的白纸。

大海在对我们说什么

2011年3月11日,我在绍兴。恰逢朋友刘2来演出,和以往略有不同,这次现场,无论是唱歌的,还是听歌的,都有点蔫。那时刻,日本正在山呼海啸,虽然隔得远,但灾难的气息还是能隐隐地飘过来,仿佛山那边下起了雨,你在这边也能嗅到空气里的潮湿味。

这世界怎么越来越像《2012》了?美国加利福尼亚铺满沙滩的死鱼、新西兰地震、日本海啸,地球好像对人类有了更多的敌意。繁衍众多的人类,在灾难面前,还是显得形单影只。。电子书下载就像陌生人突然在深夜敲我们的窗户,本来大家在房间里正钩心斗角着呢,这不速之客让我们后背发凉,暂时地,人类互相靠近了点,黑暗中的陌生人,让我们不得不心生惧意。

中国和日本曾经仇深似海,这使得我们很难对邻居的遭难恰当地表态。你过于悲痛,民族主义愤青要骂;你冷淡旁观,人道主义者要骂。就算是面对灾难,是否也容许人有不同的声音?在日本国内,海啸后,很多反核组织出来抗议政府盲目发展核电站。日本政府只是强调不夸大灾难,也不隐瞒,让流言无所藏身。还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就是没有那么多的眼泪和感动,他们反过来呼吁媒体,不要为了抓新闻而向受难者的伤口上撒盐。这次地震,也让我们看到日本房子有多结实,在剧烈晃动后屹立不倒,没有造成更大伤亡。

日本的很多公共场所和每个家庭都有急救包,包里有橡胶指垫的棉手套、应急食品、清水、蜡烛及火柴、保温雨衣、可以扯成绳子的强力尼龙包。比较高级的还有收音机、哨子、药品、存折、保温毯、手机和充电器、不需要火和电只要有水就可以加热的速食食品等。

总之,大海站起来了,它在向人类说话,当初它小声地说过,我们不在乎,现在它站起来了,它说的不只是日语,也有英语,当然也少不了汉语: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连接成整个陆地/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击/大陆就会失去一角/这如同一座山岬/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无论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英国诗人约翰·邓恩《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火柴的柴,安静的静

一个人可以很优美地批判揭露社会的阴暗吗?不是摧城拔寨式的玉石俱焚。柴静说:“岁月让人从批判走向了建设。”

1997年,我在长沙混迹于湖南大学旁的堕落一条街。晚上,常常收听电台的一档节目。主持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是“火柴的柴,安静的静”,声音柔和温暖,并且风格简洁,不像大多午夜主持人那样抒情泛滥。

然后时代的列车呼啸向前,十几年后,她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冒了出来,她成了央视的著名记者,且主持了众多话题尖锐的栏目。后来,在老罗的饭局上,我见到了她的真身。聊了几句,她就追问我为啥应老罗邀请给曾轶可录音,是出于音乐上的认可,还是友情。真是职业记者,就像练武成癖的高手,行立坐卧都在拆招。

她身上有种亲和力,让你愿意掏心窝子,恨不得把老家藏银元的地方也画个图纸交给她。她采访过山东那个用电击治疗网瘾的杨教授,采访过被网上盛传为圣徒卢安克的德国乡村教育家。善也罢,恶也罢,她还是火柴的柴,安静的静,使得善者不流于煽情,恶者仍保有其人性。

她采访卢安克时,坐在广西某村庄的山坡上,聊了四个小时,卢安克光着脚,因为在当地买不到特大号的袜子,他们中间点了一盆炭火。那种交流,也是彼此的升华,就像令狐冲遇到了任我行,两个人在问答中水涨船高,偶尔静默,真理浮现,水落石出。

2010年,我为了推广自己的新书,在北京单向街书店作讲座,邀请了柴静和老罗做嘉宾。那真是喧宾夺主啊,书店拥挤得像在哄抢免费的大房子。主要是因为两个嘉宾太强大了。

果然,其中有好多现场的人是冲着柴姑娘去的,并且提了标枪匕首一样的问题。下面摘录几个。

提问:柴老师,我想问您对感情有什么打算。

柴静:这个问题,太诡异了。我就讲一个(此处删除若干字)。

提问:柴老师出于什么诡异的原因认识了老罗、冯唐等一些流氓?有没有不适感?

柴静:其实也不奇怪,哪个女生喜欢肉头肉脑的好学生啊,都喜欢小流氓。罗永浩办了牛博网,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牛博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你们可以上牛博网看看。

提问:柴老师,你有没有离开中央电视台的想法?

柴静:没有。为什么要离开呢?就像周云蓬唱歌,我做电视,我们这代人都是做梯子的,就干好我们的事。下一代如果干得没我们好,就别干了。

再后来,我有幸跟柴老师闯荡了几天江湖,饱尝了跟名人在一起的幸福滋味。她出现的场合,气氛总会有些不同寻常,周围突然地安静下来,或者紧张起来。尤其碰到一些官员,生怕有啥问题被曝光,躲之唯恐不及。

我们去公园里采录鸟叫,公园领导认出了她,慌忙挡驾,说公园里面维修。我们说看鸟不看人,人家说,鸟也维修。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如果每个报刊和电视台都有个柴静,让官员们诚惶诚恐,如履薄冰,那社会就进步了。

上善若水,水最柔弱。中国的弱女子常让我们这些男人羞愧。远有秋瑾,近有林昭、张志新,关键时刻,她们化身为全民族的母亲姐妹挡在前面,惨烈地牺牲。当然此刻并没有血腥,可大家仍应多爱护身边敢于担当的女子们,不要像戏台上懦弱的北宋,靠着女将去征战沙场。她们本来可以对镜贴花黄的。

鲍勃·迪伦们

2011年,鲍勃·迪伦(Bob Dylan)真来了。喊了多少年了,盼着他老人家保重身体,硬硬朗朗的,能在有生之年来中国一次,没想到,在这个兔年的春天,终于守候到了这只民谣老白兔。

在中国,鲍勃·迪伦的符号意义远远大于他音乐的传播。其实,他的歌,我能记住旋律的,不超过五首。他被他的传奇裹挟着顺流而下,尽管几十年前他就拒绝当时代的代言人,可是,只要人群需要,你怎么想微不足道。所以,当我们谈论迪伦的时候,可以从没有听过他的任何歌曲,好比我们绘声绘色地讲外星人的故事。这个民谣外星人坐在自己半个世纪的光环里眺望汹涌的人群,一定很孤独。其实他是电影《教父》里的老头子科利昂,他的坏有几分浪漫,他的反叛掺杂着温情和絮絮叨叨。他衰老地坐在果园里,不如后来者那么狠,那么酷。人类也进化得比先辈们更实用,更邪恶。

每个民族都呼唤着自己的迪伦,用亲切的母语歌唱人们对自由平等有尊严的生活的渴望。

哪里有贫困、不公、屈辱,哪里就会生长出悲伤或者倔强的民谣。俄罗斯有弗拉基米尔·维索斯基(Vladimir Vysotsky),法国有艾迪特·皮雅芙(Edith Piaf),智利有“歌魂”比奥莱塔·帕拉(Violeta Parra)。

中国最不缺这样的土壤了,将要长成迪伦的有两个人,崔健和罗大佑。他们在时代大转弯的涡流里化而为鸟,一飞冲天,崔健的《一无所有》、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承载了大规模的集体潜意识,就像令狐冲体内的陌生气流,除非一吐为快,否则当事者会自我引爆。老崔或者罗大佑也在试图作别的尝试,不愿意总被群体意愿附体。这是所有鲍勃·迪伦们的共同困惑,关键是谁也无法指认哪里才是自我的边界,并且,他们心很软,不会先锋到把时代远远地甩开。比起迪伦,他们只差那么一层火候,最后的登顶,不靠才华、运气和身体,靠的是上天赐予的那一点挫败、颓丧和静默,犹如郭靖在华山论剑前开始短暂地怀疑人生。

祝愿老崔和大佑成功,到那时海峡两岸,一边一个鲍勃·迪伦,谁也别争,谁也别抢。

大时空中的小人性

阅读刘慈欣先生的科幻小说《三体》,犹如当初看金庸,上瘾。这是我读到的最好的中国科幻小说。写童话的人,如果自己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就写不好。我感觉,刘慈欣相信自己的理论,相信那不是单纯的幻想,而更是科学的预言。小说的起点是中国的“文革”,终点是太阳系画一样地毁灭,人类最后的亚当、夏娃逃往宇宙深处。微观上,从质子说到宇宙坍塌,时间上,更是跨越了两千万年。

阅读中,因为要吃饭、睡觉,必须从书里出来,于是现实显得太憋闷,好像被关进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赶快回到小说中,顿觉天地高远,时间浩荡,心胸为之畅快。

小说中的人物,通过冬眠进行时间旅行,每到人类的关键时刻,苏醒,做点挽救或者破坏的事情,然后再睡,一直到时间尽头。

空间上,作者想象了多维空间的可能,最后的毁灭,一个缺德的外星人朝太阳系扔了一个二维的小纸条,整个三维的太阳系像高处的水遇到了引力,奔泻向二维,整个人类太阳系“九大行星”躺倒成一幅画,应验了北岛的诗句:人们在古老的壁画里,默默地永生,默默地死去。

除了这种坐过山车一样的心理快感,小说也提出了一些严肃的问题,比如,外来生命对我们是否有害,人类善恶的尺度适用于其他文明吗?前一阵,科学家霍金也警告人类,不要总是天真地呼唤外星人,别引狼入室。这跟作者的思路不谋而合。

另外,小说启示我们地球该建立一个应对人类危机的权威的组织,不是街道大妈似的联合国。比方这次日本的大海啸,需要各国协同作出更宏观的反应,不然的话,覆巢之下将无完卵。

相比小说时空想象的丰富宏大,里面的人物略显平面化,其中的罗辑博士沉迷于醇酒美人中,放荡不羁且玩世不恭,关键时刻,浪子化身为英雄,力挽狂澜,怎么看都很像大侠令狐冲。

小说描写的理想女子,大多是那种长发飘飘的文静淑女,一个典型的理科生的梦中情人。有些情节也似曾相识,比如地球人和三体人的恩怨纠葛就很像中国和日本的某段历史。不管整个宇宙科技发展到如何神奇的境界,可一撕破脸打起来,还是那个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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