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夜与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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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电影夜与雾-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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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不无胡闹儿戏的成分,不过整体上导演仍是以正面的态度,去尝试延续本土青青明星梦旨趣的探寻。

真正令我措手不及的是七条的《爱斗大》(2008)。作为由彭顺扯头缆,再广结年轻导演而拍成的爱情小品,不能不令人正视它的新世代触角。撇开拍摄手法不谈,先承接先前的青春明星梦议题,电影中就大胆把明星梦加以消解。电影中争逐的所谓“女主角”,只不过是一出学生毕业电影中的角色。更重要的,是《爱斗大》一切消解了对明星梦的功能诠释——女主角不是为名为利而追求,一场无关痛痒的争风呷醋玩意已足以令人打生打死;要成为“明星”再不具备什么自我实践的意义,利用身边人耍手段才是趣味所在;当上明星的终极目的不是那明星角色位置本身,而是去伤害自己心目中的对头眼中钉。那大抵就是新一代对明星梦的理解——一切都是在操控玩弄中兜兜转转。如果娱乐圈作为一个大染缸,一直以来不过是一小撮大鳄播弄小鱼的游乐场;那么为何自己不可以成为家中鱼缸的食人鱼,去找几尾弱不禁风的待罪小鱼来娱乐自己一下?在《爱斗大》层层操控的游戏设计背后,上述的创作理念不是昭然若揭吗?

明星梦的确变质了,但还远远不及人心黑暗阴影张扬的可怖。

第4章 离岛青春

香港的青春片,对取景离岛可谓情有独钟,甚至可说是无论什么类型也乐此不疲。就以惊悚片来说,由梁普智的《生死线》(1985)开始,到近年丘礼涛的《失惊无神》(2004)乃至黎妙雪的《小心眼》(1986)等,都以青春偶像/年轻演员配上离岛风情为基本元素。基本公式为先以青年人的嬉玩耍乐开始(《生死线》及《失惊无神》),又或是像雾又像花的情事纠结入手(《小心眼》),然后才逐渐渗透出惊悚元素来。

一、青春片小阳春

若然打正旗号以反映青葱岁月浮波逐浪气息的正色青春片,离岛可谓或明或暗均成为创作人的核心关怀场景/意象。不善忘的观众应该都记得2005年曾出现青春片小阳春,把离岛处理成法外之地甚或告别青春的洗礼所,几成一牢固的定见,陈荣照《17岁的夏天》的A side刻意加入女生成长的种种仪式:一起看三级片、为男性化的同学化妆、同伴之间亲吻以及遇上似有还无的初恋等。导演刻意把离岛内外作为对照的分界线,回到市区后陈甜的同学再没有出现,而与何苦亦再没有碰面,一切激情浪漫跳脱只能在离岛存在。

另一种倾向是逆向思考,以离岛的原居民年轻人为对象,而呈现面貌反而就是什么都不能发生——罗守耀的《非常青春期》止于空口谈性,《17岁的夏天》的B side同样以一女两男的压抑情怀为描述焦点。镜头背后的逻辑好像在透露:由城入岛的年轻人视离岛为释放青春能量之地,反之原居民年轻人则以抑压青春动力为务(通常会渗入一重对比:即由一直不出岛的,和曾由岛入城再回岛的加以并置)。其实两者的脉络正好相同——青春所伴随的活力,往往具有破坏作用,一旦在老家释放,搞不好的就会车毁人亡,此所以城中人选择在岛内宣泄,而原居民采取沉藏态度正是一体两面;一旦不顾一切放任而为,就成了邓汉强在《b420》中杨爱瑾的选择(以澳门作为离岛的延展隐喻),要以生命来作为交换代价。

二、捉不紧的交错

当然把岛的意象,贯彻套用在青春片上的,最彻底的一定是黎妙雪的《玻璃少女》(2001)。电影中出现离岛的片段虽然不多,但每个人都是孤岛的比喻,却昭然若揭。而我认为导演安排P仔(郭善屿饰)及胡仔(罗烈饰)在岛上对答的一场,仍属点明全片主题的关键场面。胡仔表示可以由离岛游至西贡,但P仔认为既不能游至大埔,那也不算得上是什么;然后再带出彼此均觉得对方的生活单调乏味,但镜头下却以P仔接受了胡仔递来的红塔山(本来她很抗拒的),作为消解乏味的代际接轨象征。创作人从侧性提出青春本来就具备一种岛性,年轻就是以自我中心出发,去阅读这个世界,但想深一层成人世界又何尝不然,唯有大家肯走前一步才可为岛与岛之间搭构铺路。

但亦有人干脆以虚写幻的笔触入题,叶锦鸿的《一碌蔗》(2002)正好以此为务。我认为他以《九九九谁是凶手》、《侠女》及《殉情记》来建构出青春的幻象主题,最具心思。前者是余文乐青春价值主旋律(要为父亲李灿森报仇),而与蔡卓妍共看《侠女》正式把两人恋情的可能性划上休止符(本来最初余文乐对蔡卓妍都有好感),反之与钟欣桐阴差阳错打算入场看《殉情记》,却反而因换了画而被迫看了一出纪录片,则可以延展了两人的恋事。联结起电影处处呈现的余文乐幻想情景,导演清楚表明青春的可望不可即,只有捉不紧的虚实交错,才是青春正色;一旦咬牙切齿地去落实展示,即使上帝不发笑,大抵自己已经首先忍俊不禁。

第5章 运动不来的青春

在港产片的青春系谱中,我发现运动类型一向是低度开发的区域,即使有人曾作开荒牛尝试,往往亦会铩羽而归。1994年钱永强的《青春火花》,摆明车马以日本曾风靡香港一时的同名作品为蓝本,当然原装电视剧内容太复杂,一切化繁为简即以电影版(1970)为对照依归。

不过有趣的是,即使港版保留了一定的日版元素,由主角人物的名字(由李若彤出演苏由美、樊亦敏出演庄玛莉),以致对奇幻绝招的建构(日版的必杀技当然是人所皆知的“鬼影变幻球”,港版则竟然放在配角张睿玲及徐濠萦两人合作的“移形换影”上),大抵都有脉络可寻;可是针对运动而发的隐伏主题,绝大部分均略而不谈。

一、舍弃原有民族性

举例言之,日版中苏由美与庄玛莉的对立,其实代表了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冲突,而前者的得胜正好作为隐喻,道出社会整体上对先公后私的隐含期盼。港版把两人的对立,处理成情义之间的矛盾——两人身份上的差异,不过是正、副队长之别,而李若彤重情轻纪律而没有领导才能,樊亦敏重义讲原则而失掉民心。电影迅即便把两人的差异消弭,以李若彤自愿“禅让”及樊亦敏破格接受不及水准的新人入队,作为彼此舍短取长互补求变的说明。矛盾对立的焦点更易,正好反映出创作人背后的市场考虑——舍弃日版原来较具社会性及民族性的象征意义,化为轻省的人情伦理演绎作结,当中已清楚看到创作人的浅化意图。

更重要的,乃即使浅化之后,幕后团队显然仍觉得情义对立的主题太沉重,不符合青春片追求容易入口的类型要求,于是不断设计插科打诨的青春嬉闹情节(乐此不疲由一众超龄“青春”女星,去演绎女生宿舍风情),以及把艰苦的训练场面偷天换日(日版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庄玛莉蒙上双眼捆绑手脚,去练习凭听觉接球的超能反应;反之港版则以与男子对决沙滩排球,代表刻苦锻炼云云)。我想说的是:当运动次类型中的一切激情要素,几被悉数掏空又或是改头换面至惹人发笑的地步,那么我们当真可判断青春运动片在香港无由生根吗?

我当然还记得叶辉煌在《操行零分》(1986)中,较为认真的努力尝试。岑建勋及陈冠中监制、冯礼慈编剧,且由当时新冒起的凡风乐队负责所有原作音乐,这样的牌面值得稍有期待绝不为过。它当然同样免不了港产片对青春片规行矩步的胡闹定见诠释思维,然而生活化的实感,至少不会对电影的戏剧性有太大的伤害。

二、反讽运动酸与涩

不过我最为欣赏的,却是电影中对运动本体的尊重——电影本事是三名不良青年,不约而同都是单车高手,于是感化官(梁少熊饰)投其所好,锐意诱导他们组队参加单车队际赛,从而去推动众人重返正途。在电影中,我们看到创作人刻意借感化官之口,去解释队际单车公路赛的规则;设计主角阿力(何启南饰)与感化官的单车决战场面,以配合击溃不良青年好胜心的剧情发展;最后的公路赛更现场实景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摄制,与今天的港产片规模比较,丝毫不会予人马虎成军的感觉。整体上,与当年石琪所云的“头脑简单、节奏单调”相去甚远。

然而电影当年的票房同以惨淡收场,因此我想指出的,不是本地创作人对青春与运动元素结合完全无法拿捏,而是大家所身处的文化土壤,是香港人从来不相信运动可以改变什么,但通过运动催化人成长蜕变,恰好正是青春运动片亘古不易的坚实主题——换言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情自然免不了,直至有人如《麦兜故事》(2001)般,懂得把黎根一笔反其意而用,以正言侧说的方式去旁敲运动酸涩的果实,我们才得以用负负得正的方式,以头脑去代替手脚享受运动的反讽快感,聊以自慰一番。

第6章 谭门青春

要寻找理由往电影资料馆欣赏“谭家明的电视影片”特辑,我认为绝对没有任何难度,个人甚至认为每一位对本地影视文化爱好的支持者,其实都应该多多支持。

从文化保育的角度去探索,单是《王钏如》(1975)中对尖沙咀火车站的影像纪录(火车站于1978年拆掉,仅剩下钟楼),已足以令人眼前一亮。若然就题材的开放及大胆度而言,《王钏如》探讨闺中少妇因性苦闷而找陌生男人解决性欲,又或是《汪明荃》(1976)直接钻入抑郁症病者的内心深处,又或是《杨诗蒂》(1976)剖陈离婚夫妇再见亦是朋友式的自由性爱态度等,这些都不是往后本地电视发展史上敢于涉足的范畴,回首看来当年一切至今更成为凤毛麟角的孤寡“意外”。至于提及作品的实验性,“七女性”系列中《岸西》(1976)对镜直落的喃喃独白,《芳踪》(1977)故意把主人翁容惠雯的陌生化构思,即使于今天看来仍然新意满溢——那确实是一风起云涌的时代,有足够空间供有才气的创作人驰骋展翅。

一、“直播”思考

但我得承认在看谭家明的电视影片之际,自己脑海中其实不断在胡思乱想。当不同人都说1974年的宝生银行劫匪挟持人质案,连续17小时的现场直播是电视时代威力的最佳说明,那么吕大乐称为个人的印象观察大抵也不仅流于谦辞,它的时代意义应该广有共鸣。此所以龚启圣及张月爱撰写的《70年代香港电影、电视与社会关系初探》,便断言宝生银行的17小时直播,直接催生了后来丽的电视之《大丈夫》及《十大奇案》等剧集——把社会事件尽快融入戏剧世界,成为当年电视战争中的最新杀手锏。

我联想到17小时的挟持人质案直播,除了题材范畴上的刺激外,还有没有激化一镜直落的拍法的“直播”思考。作为共时性地存在的谭家明电视影片,我们不难看到他多次示范一镜直落的“表演”,最令人印象难忘的应该首推1976年前后“七女性”中的《岸西》及“CID”中的《晨午暮夜》。前者由岸西一人表演独角戏,以话中有话的方式把“直播”的能量尽情发挥(她正是以电台节目主持的身份,在录音室内絮絮不休滔滔不绝言说终剧);后者更《午》一节中,借从街中找回来的小女孩,通过直录来呈现她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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