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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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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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地宁静(3)
“浇水怎么这么慢?”张雪烽问一个戴草帽穿着旧黄制服的农民。
  他把铁锨狠劲插入泥里,黧黑的面孔嘴角周围皱纹很多,刚弯腰蹲下,看到一根洋芋枝条浸在水里,便伸手捞起来,披到高处。一条蝗虫在水面挣扎,他瞥一眼,仿佛没有看见,蝗虫终于挣扎出大水里,爬到塄上,好像一个垂死的人终于爬到岸上。他笑道:
  “每条沟里都得淌,一条沟里淹塄,水泡了洋芋,怎么就有白点儿?冬天窖藏要坏。”
  张雪烽看到无六条洋芋沟里都在淌水,慢慢渗透哩,急不得。农民如果是个国君或大臣,留学回来,正好可以治国哩。他给农民递烟:
  “哦,这样浇水,一亩地得多长时间呢?”
  他非常高兴地接住烟,对张雪烽虔诚地点头:
  “半个小时吧!慢慢渗。”
  这种沙质土,疏松,柔软,不禁锢,不潮湿,透气性强,吸收着养分和水分,快速向茎部输送营养,又快速向根部积累,太适合种洋芋了。就象河流草原适合敦厚、豪爽而活泼的人,就象大西北的土地,适合这种敦厚而平稳的人。
  种油菜子很容易,把菜籽撒到地里,化肥撒到地里,浇水,由它长去吧!第二天,地上好象有了绿意。第三天,嫩芽出来,地里绿油油,覆盖暗淡的铜锈一样的麦茬。越长越旺,浅浅的绿色,象春天到来,杨柳枝那样的绿。长到膝盖高,不长,开花。说到鲜花,在大西北,什么花最香呢?丁香花,沙枣花,油菜花。丁香是一棵乔木,枝叶纷披,清香持久宜人,蝴蝶、蜜蜂和昆虫几个月里嗡嗡其间。它富有诗意,但花繁密,外形平平,不为一般人所亲近,太洋气了吧!诗人音乐家喜欢。沙枣花,大众情人。一棵沙枣树开花了,周围几十米半个月都是香味。乡村小丫头插在瓶子里,都市女郎也买一束插在花瓶里,谁的房间里也散发着浓郁的芳香。不过,它不能引领时尚。油菜花,属于庄稼地里的花,好象不在鲜花之列。坐在居室里是想不起来的,若到田野里来,就不能不喜爱它,覆盖了大地,山坡,原野,天空里的某一个神经过,看见都未免赞叹。
  秋天没有风,天空碧蓝静凝,暖洋洋的光色。一大片油菜地,满眼的黄,很惊异它色彩的鲜嫩新纯。望一望旁边,一般的浅绿或灰黄,再望油菜花,更喜爱了。走到一条小埂上,脚踩斜几根油菜花,更觉与它的亲近。头有点晕了,早被太浓的花蜜熏晕。手轻扶额面,欲清醒些,不禁想笑,用手掌扇去鼻孔周围的香味。这种情形很象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最浓烈的爱情,被小恐龙一样的男人拒绝。蝴蝶不象在洋芋花上那样翻飞,变温驯了,轻点着徜徉,扎着小辩儿,穿着花衣裳,拍着手飞起来,再落下去。米粒大的红色虫,沿着花杆爬。蜜蜂爬在花蕊上不肯再飞了,贪婪地吮吸着;还有一些昆虫乱乱的,不带与人亲近的野性味,似乎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似乎又找不到。树影让过去了,阳光把油菜地照得更亮,那黄色如烟云飘起了一些,飘散到空气里。闭了眼,睁开,没有烟云了,凝脂似的黄色,周围清新的田野。地面只有此刻才能超过天空的蓝色。走出去吧!这种气息的油菜花,虽然适合每一类人,但最适合两个人来漫步了,心有灵犀,低语也行,不说话也行,圆润无碍,如昆虫与花的融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大地宁静(4)
半月后,向日葵黄熟。无边的黄色。如果一片黄色的海洋汹涌澎湃,直立亿万葵花头,都能相信。它们在夏天和半个秋天追寻太阳,吸够了阳光,满足了,缩住翠鸟一样的脖子,低着满意的沉甸甸的头,看着大地微笑。除了一些生物顺应它,人其实多余。折断一个葵花头下来,抖落星星电点点的杂物,掰成牙儿,边走边嗑,味浓,沉实,生嫩,油腻,越嚼越香,感到身体里面又长了一种精神。在少年的尾声接近青年的那个时代,一个乡村小伙与一个连衣裙的城市姑娘漫步在葵花地里,是多么富有诗意啊!恰好选取了一个的淳朴与一个的清新,恰好不存在一个的土气与一个的媚俗。不论是花开正旺,黄色燃烧,蜜蜂繁多之时,还是秋日葵花成熟田间小路洁净的黄昏,叙谈最纯真的话,内心流淌着甜蜜、踏实而奇妙的感觉。昆虫在向日葵间繁多,忙于热闹,争吵,觅食,享受;还有比它们更激情的生物寻找奇妙的感觉呢。人们常常幻想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幻想色彩绚丽的空间,幻想内心像群鸟飞扬进金黄色的林荫道。张雪烽感觉忽然奇异,这不是乡村,而是一个诗意年代的角落,进入梦幻:
  “乡村真是太美了!”
  “北方八月的乡村,不缺少什么,也不多余什么,只有原始、色彩、纯真、沉思、热烈。”
  “你也想画出《向日葵》吗?”
  “太激情,也太孤独,才激动不安。人世间这样的人多呀,但很少表现出来。我怎么能画出来呢?人有了友情,就可战胜孤独。我说的是《湖》。”
  “俄罗斯的湖?那倒是很清澈。我用眼光、想象能画出我的感觉。”
  “小心蜜蜂!你在向日葵的世界里也不表达你的感觉,在孤独的时候要表达吗?”
  “我不动它,我不害怕它蛰。我向谁表达呀?”
  “向碧空,向碧空一样的人。”
  “不!这个角落如此美好,我真想自杀,想永远拥有我的世界。”
  两个人拉手,欢笑,奔跑,世界只有广大的蓝色和缤纷的黄色。随着他们的奔跑,黄色自动分开一条路,两条身影冲过,黄色自动合拢摇摆,亿万的黄点搅动隽韵。一只黑蜂嫉妒他们,跟踪飞行,欲蜇一口。一只黄雀临空翩跹,取笑黑蜂:“你干什么呀,他们跑得好好的?” 黑蜂羞,遁入密叶里。有色有味的空气被他们带动向前,流水一般前冲,一切的生物欢呼雀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飞翔穿梭在他们的四周,任何声音、色彩、气味、身形都在旋转奔流,快速融合交流,生出新的变化,把这个角落想象成银河系在旋转,都是可能的。
  有一样蔬菜依旧翠绿茂盛:胡箩卜。它的缨子翠绿,好象要“绿”着度过冬天,它对霜不是很在乎,好象一个人戴着帽子对雪不在乎,它们长得高低不平,宛如祁连山冬季起伏缓慢的松林。近中午,霜消失,空气暖和,它更有生机,勃勃郁发,象南国夏季的森林。手摩挲缨子,翠硬,颜色均匀,没有一点儿杂色,挺有筋骨,它使人想到人类里一些个性特倔强的人。想吃吗?拔出一个来,又红又脆又嫩,生长缓慢,满含水分,集聚了几百种养分。如果是农民,手搓一搓就吃,但爱干净的人,要到清澈银色的水沟里濯洗。水清澈凉凉,冰人的手,红红的胡箩卜在银色的水里鼓捣搓洗,翠绿的缨子乱抖,绝想不到灰土。咬一口,咯叭,脆生生的响声,口腔里若干种色素,新奇的氨基酸,几十种维生素,几十种矿物质分离出来,明明确确咽到肚子里。乱嚼着咽,味道敦厚冰凉,生猛带甜。轻松的《一夜风流》,男人拔胡箩卜让女人吃,女人嫌味道不佳,不吃。男人吃,不是嚼得很脆吗?他们还飘游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有些思想实在者,不太愿意生吃自然的赠品,让他尝一尝生胡箩卜,他尝了,说不错,可不主动去吃。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 大地宁静(5)
果园里,醇香味弥散,落叶堆积成一滩一堆的。一些果树还没有“卸”。红红的苹果散在树间,等着人们去摘。高的枝条上,有两个或三个苹果对称,簇拥,长得又大又圆,被太阳晒得最红,从苹果的侧面看到苹果最亮的部分像镜子反光,少妇喝酒酡红的面色,这多么象一个人的出生和发育!一些人相貌平平,一些人超凡脱俗。与阳光的亲近决定了“你”。如果摘它吃了,算是荣幸。吃苹果,洗,削皮,平淡的擦,以为是很土气的。先人说,擦了就吃,最有风味,擦的毛巾、手绢或餐巾纸像媒介,没有隔绝苹果的真味。你把苹果拿在手里,就用布或餐巾纸擦,不停地擦,好象平摸着婴儿的头,又象“盘玉”,越盘越光滑。看,苹果发亮,有光泽,晶莹的红光,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的一层皮。皮里面,那是打开了一颗生命星球的面纱。又像一块镌刻古老铭文的金属被人挖出来了,可以破译什么密码。——人们把它拿去剁成酱,弄什么名称,奇怪。旋转一嗅,生猛醇香的本色味。在孩提时代,得病才能吃一个或半个苹果,那种清香美味,那种特殊的感受,别人吃不上而自己吃着的幸福感,吃到肚子里的舒适,使病好了大半。那时就幻想着:要永远生活在果园里。吃满足之后,好多水果都尝过,对果类没有美丽的幻想了。几年前,苹果成熟时,孩子太高兴了,上树,亲自摘,搬运,拉车,现在,他们被“驯化”成做题的木偶,热情丧失,也不稀罕苹果,不大到果园里玩耍来。在进入青年的时代,许多人的天性还没有被“社会”腐蚀,还有到果园散步的雅兴,看看碧天、苹果、枝条、落叶、嫩草、泥土,现在基本绝迹。如果是大片的果林,地面有荒地、小河、高坡、马莲花,在春天到来后,新芽初发,学生或恋人爱去踏青游玩,甚至拿出一本书共看,也曾成为美景。现在,绝迹了。果园,象文学里的《西厢记》,被遗忘了。
  两个人在“卸”苹果。他们把木梯架到树间,梯子上挂着竹篮,避免碰伤,小心地摘着。
  “今年多少钱?”
  “青香蕉八毛,红元帅一块,红富士一块五。”
  “也还凑合;去年是今年的半价,倒在猪圈里,酸味,它都不太想吃了。”
  “园子太多,天气也阴晴不定,外地的苹果多,价格说不清。”
  大自然的任何馈赠,加上人们的劳作,达到恰如其分,不多不少,使人们产生爱意,对人类来说太难了。
  两个人碰见大红的苹果,产生食欲。张雪烽认为这是《安东诺夫卡苹果》。他们摘,蹲下,膝盖上擦了几下咔嚓咔嚓吃,吃完,抽烟歇息。果园里,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四要素,阳光,空气,水分,养料,苹果会红红的,亮亮的,甜甜的。
  张雪烽吃一个过于饱满而长凸的苹果,擦洁净,脆极,嘴口外溅酸甜的果汁,洒落地下。
  早晨,寒意使空气不清,霜气多,厚,白。蔬菜草木凝滞,好象被蜘蛛网缠住的昆虫。到中午,地上暖和,有了活气,空气与地面的那股冷劲儿被消融,虫子飞起来,麻雀落在田埂上叽叽喳喳,斑鸠闪着花翅膀打个弧形。午后两三点,天空碧蓝得如一块玉,清凉而温暖。多年不见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鸣叫着,长长的嘎,七八十只大雁里喜欢嘎的有四五只,象人间爱喊的诗人。你看着天空心里想:“哦,大雁向南飞去了”,古老而新鲜,肃穆,敬意。在低空,七八只白色灰色的鸽子翱翔,自由快活,呼吸着温暖凉爽的深秋气息,锻炼着筋骨和翅膀。田野里还有干活的人,捆葱、犁洋芋、拉玉米秆、挖菠菜,动作舒缓,不象夏天那么紧张。北方的秋天!多少年以来是这么缓慢而平和,沉思而清新。在这原野上,如果要寻找一种最有诗意的画面,那就是果树上的红叶。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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