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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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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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可这仍然是我的一个推测。水城不是从古至今就存在的,水城是你和V两个人在一起才存在的。这样说你可能听不明白。我来给你打一个比方。你的空间代表A,V的代表B,那么A+B等于什么呢?”
  “应该是C吧?”
  “聪明。”爸爸亲了我的眼睛。
  “所以C是一个新的空间。这个地方就是水城。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中心,看见的,听见的和感受到的东西都是有差别的。但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空间发生巨大的变动,水城就存在了。至于为什么是你们在一起,水城就会存在。我也不知道。”
  “我总觉得,这和爸爸给我的盒子有关系。”
  “那个盒子一直都是你的东西,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留在你的房间里,但是你没有发现,我就寄给了你。那盒子,是帮人实现梦想的东西。当我还不能真的来到水城时,只能想办法把头巾留在榕树上,让你以为我在水城,好听我的话和V分开。”
  看来这盒子是实现梦想的东西,它也注定是我的东西,打开它,梦想就能实现了吧?不过托马斯已经死了,准确的说,是它的灵魂消失了。皮特没有灵魂,托马斯的爱人灼灼,也没有灵魂,X先生到水城去,只是为了找托马斯的。
  “我没有到水城的时候,就见过V的,那时候V只是一个影子。”
  “那是因为V的空间对你已经产生影响了。只是没有来得那么严重。你们都有那个盒子,是盒子的力量让你们相互影响的。水城就像拾魂者说的那样,你们如果在这里,就永远不会有改变,也不会死。永远存在下去。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就是……”
  爸爸停顿下来,我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看来我们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必须回去。可是,我想到V,又迟疑了……我不想离开V的。
  “小兔子,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伙伴吗?想要回以前的世界,只要你们互相离开就好了。”
  “离开?去哪里呢?”
  “你离她越远,水城就越不稳定,你们两个只要能分开,这个地方就不会存在了。”
  “要离开V,只要离开V,你们就能回原来的世界了……”我自言自语了一阵,突然觉得很恍惚,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冰冷。我都不敢看他的脸,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好啦,我该消失了吧!哎呀,这下又见不到美纱子了。”
  托马斯以前一直想办法让我和V在一起,原来就是想稳定水城的存在,怕我们分开了,如果我们分开,水城就消失不见,他就不能在现实生活得到这两个盒子了。
  “爸爸……”
  “到水城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啊,像我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魂。我回不到原来世界,也不能再当魂了,我要消失了。消失的意思就是不存在了,嗯,对,不在原来的世界,也不在这里,不存在。”
  “爸爸……”
  爸爸的身体像冰一样,我在水城看过无数的变幻,消失,我发誓爸爸的消失绝对是最后一次。爸爸变得越来越虚幻,不是影子,他的身体,他的脸庞都像是烟做的那样。我已经没办法抱住他了。
  “小兔子,要回去哦,到你外婆家去勾引那些小流氓吧!我的好姑娘,爸爸为你骄傲。”爸爸说完,吻了我的嘴唇,我的嘴唇像碰到什么冰冷的东西似的。我闭上眼睛,几滴冰凉的泪水掉在我的脸上。那是爸爸的眼泪。爸爸用这个纯洁又充满爱意的吻向我道别。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他的烟盒,他的衣服,都掉在地上。我静静地把它们收拾起来,一遍一遍地嗅上面的味道。“爸爸,再见了!”
  爸爸为了找到我,放弃了自己的魂魄,宁愿自己消失掉。皮特为了我,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是消失掉的。现在,我回原来世界惟一的理由也破灭了。
  他对我说,爱是来自自己的心的。


  但是现在,让V幸福的事情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去的方法是,我们要相互分离。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要掉眼泪,可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原来一个人到了真正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那股悲伤哽在我的喉咙里,牵制着我身体的每一个神经,让我凝固在那一刻,再也动弹不得。我什么都没有了,爸爸的消失让我终止了对原来世界的所有回忆,可正因为这样,那些回忆像电影快放一样迅速地从我的脑海里流过,这些回忆一直都有爸爸,有妈妈,有很多人,我从来就不是孤单一人的。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孤单一人。
  我来到V的房间,她还在床上安睡着。她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孩子一样地把手纂紧放在胸口。她深色的眼窝和苍白的脸让她显得那么憔悴。我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红色的头发不再张扬,打起卷来从她的头顶散开。爸爸的消失让我明白很多道理,关于爱,应该是一种祝福和成全。我那么想和V在一起,但是V要回到以前的世界去。我们都要回去。我多么想微笑着叫她起来,告诉她回去的方法,从此不再相见。可是我做不到,我很怕我再次看到V睁开的眼睛,就把该说的话吞在肚子里。因为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共同患难,是V让我坚强起来,是V在我哭泣的时候安慰我,教我用枪,给我关心和爱,如果没有V,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能坚强地生活下去。我真想和V在一起啊!
  我给V写了封信。把信插在V的房间门缝里。收拾好东西就上了路。
  走在水城的水道上,我的心突然亮了起来。想到爸爸曾经对我说的话,我明白了其实爸爸根本没有离开过我,皮特也从来没有过。他们的爱变成种子,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流入我的心,在那里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朵。V也是一样的。他们会在我的世界里一直存在下去,一直那么美好。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爱显得那么真实,感谢爸爸让我有一颗充满爱的心灵,我用我的心去丰富我的世界,今后,我会更好的。
  我回的世界,一定就是札幌了。到了札幌,我要做一个乡下人,每天伺候外公,帮外婆看管杂货铺。会不会认识什么可爱的男生呢?和他在田野里和星星下面莋爱?然后结婚。给他听爵士乐,周末的时候和他在家里开rave party或者鸡尾酒会,让很多人来参加。我要对我的爱人讲述我在水城发生的故事,告诉他,我曾经那么爱过一个叫做皮特的男人,他让幸福静止在一刻,为了我而消失在宇宙中;我还曾经认识过全世界最棒的女孩儿,她叫做V,她那么坚强、勇敢、善良、漂亮和无与伦比;还有X先生,一个拾魂者,即使他不来自人间,他也一样的温和又善良,无私地帮助我们。我要对他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有这些人所有的优秀品质,和他们一样在我的生命中闪光。
 
  我会因此保持一些奇怪的习惯,听到摩托声就紧张,到处搜索红头发;吃生鱼片的时候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地说实话;看见玫瑰就快跑,很怕它们突然说脏话;对自己的枕头好一点,不然睡觉的时候会被吵醒;收集布拉德·皮特的电影,他和我的皮特长得一模一样……
  我还要去牙买加完成爸爸的心愿,去柏林戴墨镜骑摩托。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面带微笑,擦干眼泪回头远望。
  天边的云朵正在迅速地流动,追逐水城的粉红色的夕阳,显得那么柔情蜜意。
里顿留下了木盒子
  我起床的时候里顿已经出门了;冰箱上贴着粉红色的留言条:“宝贝儿,我买了酸奶在冰箱。别忘了六点钟的集会。在仓库见。”
  窗外的夕阳烧得正旺,天气晴朗,鸽子在房顶上成群地掠过,对面公寓的孩子在阳台上练习小提琴。我心情愉快极了,打开音响,放着Jane’s Addiction的歌,从冰箱里拿出酸奶,里顿买了我最喜欢的黄桃口味,他的睡衣在我身上也十分服帖。我跳着恰恰舞步,把昨天剩下的半块牛排热了一下简单吃了早饭,哦不,是晚餐。看看时钟,正好五点。
 
  衣柜里除了里顿的摩托夹克、衬衫和一些朋克样式的T恤之外,就是我的黑色短裙、黑色吊带晚装、黑色鱼网袜和黑色内衣。我只喜欢黑色,因为我是红头发,我想这样看起来更吸引人。我随便挑了一条黑色皮裙,套了一件里顿的T恤就出门了。
  跳上摩托车,拧动油门,我的红色小恶魔就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发出可怕的轰鸣,它有三个排气管,即使是那些正经的飙车族也会羡慕。穿过拥挤的小巷驶上高架,路灯骤然亮起,摩托车的轰鸣遮盖了白昼最后的喧嚣,风吹着我的头发,一个开着大众商务车的金发男子朝我挑逗地笑着,我一驶而过。
  我叫V,十九岁,出生在俄国,但从小在柏林长大,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每天早晨六点睡觉,下午四点起床,偶尔白天出门,去看牙医,因为早晨的鸟叫最让我觉得安稳,白天的亮光也不适合我的眼睛。里顿是我的同居男友,二十二岁,金发碧眼的标准德国男子,专职摩托车迷,此外是一个秘密地下组织的小头目,最厌恶的事情是打架的时候对手不开摩托车来,不过有一次我们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心翼翼开着女式摩托的谢顶老头时,里顿也狠狠地揍了他,把他从车上拽下来打破了他的脑袋。每到周六,我们都要参加小组集会,地点就是现在我要去的郊外的一个废旧仓库。那里每周都举行不同的小组活动,比如演讲会,诗歌朗诵,政治形势分析,电影放映,当然这些都是有一个特定主题的。每月还有一次外出活动,大家穿着Ben Sherman37衬衫和钢头马丁靴,到酒吧去看摇滚演出或者就在街边溜达,寻找一切可以表现自己信仰的机会。
 
  和组织的其他小组不同,里顿总要把我们的活动和摩托族搭上关系,尤其是遇上那些骑着轰隆作响的改装摩托的人,他就感到自己的上帝被亵渎了:“这些肮脏的狗东西,他们永远不懂得怎样让一辆摩托跑得更快。”他的手下都是性情很不稳定喜欢冲动行事的少年,他们脑袋里的想法和他们头皮上那层一寸长的短发一样危险,只要里顿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就一冲而上,把那些可怜的人从摩托上踢下来、用球棒砸下来,然后拽住他们的头发撞向地面。我也参加了不少这样的活动,因为对里顿的爱让我像他一样爱摩托车,像他一样憎恨那些胡乱改装糟蹋了摩托车天份的人。我用膝盖顶他们的腹部,用靴子踢他们的下身,用棍棒砸他们的脑袋,我练就了一身打架的好本领,我甚至还有一把手掌那么大的小手枪,通常就藏在我的吊袜带上。这点让里顿很骄傲,他的女朋友虽然一直没有加入组织,却像一个真正的组织成员那样狠毒干练。我却很羞愧,我殴打那些人的原因只不过是摩托车,还有我的冲动罢了。
  但里顿绝对不是一个粗暴无理的人,绝对不是,就好像犹太人信仰着他们的上帝一样,里顿也有着他自己的偏执狂——“无论我的生活如何,我仍然是一个体面的中产阶级。”每个周日的晚上,他要换上惟一一套西装,我也要穿上晚礼服,像两个上流社会的情侣那样坐在灯光柔和的高级餐厅里点上等法国牛排和金枪鱼色拉,安静地使用刀叉,在饭前做祷告,在吃饭时点一支小提琴曲子。不过这些只是形式罢了。里顿坚持这样做是他认为我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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