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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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绵长-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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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期说:“水弄干就好,剩下的,等晚上回来再来整理吧。”
  叶行安应了声好。
  安期刷着牙,听到外面的雨声,又探出头去:“叶行安,你今天别开车去上班。”
  叶行安知道她担心,笑着答应:“我打的去。”
  安期想想也只能这样,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记得带套衣服去。我怕你还没走到办公室里就已经湿透了。”
  这么大的雨,有伞跟没伞区别不大。
  “知道了,管家婆。”
  安期顶着暴雨和狂风走进办公室,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一路蔓延上膝盖,湿漉漉地粘在腿上很不舒服。
  她拿出备用的衣服想换。
  不意周所急促地敲响会计室的门,一眼看到她手上的衣裤,便说:“别换了。我们要马上出去。”
  安期张大嘴巴:“周所,这种天气,还要出去?”她能挣扎着来上班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志深满脸的着急,看起来像是刚从雨里淋回来的一样,他伸手用力一抹脸上的雨水:“农业服务中心那边人手不够,我们都要去帮忙。”
  安期觉出事态严重,把随身拎的包锁进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只拿了把伞和钥匙,急急地跟着周志深向外走去,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周志深出口长气:“出大事了。五里屯的鱼跑了。村民这会儿都坐在家里等死,根本劝不走。你知道五里屯的地势,这么大的雨,等不了多久房子就会淹了。”
  安期心头一凛。
  早上见到雨下得这么大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没想起。
  五里屯的村民是靠养鱼来生活的。
  这雨突如其来,村民们肯定没有来不及防备,就算来得及,大概也是没用的。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外面已经有路段积上水了,更别提是地势低的五里屯,水位一涨,鱼便再关不住。
  刘利和和田茂、李荣盛从另一间办公室走出来,跟在她们身后急急地一起向外走。
  田茂说:“已经通知了各检疫员,他们会自己赶过去。”
  周志深应了一声:“我们先过去。”
  五个人坐上车,一路向五里屯出发。
  电闪雷鸣,暴雨轰轰。
  安期有些心惊胆战。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闪电,一道道光从天空拖下,一直快到地面才消失,紧接着便是炸雷。
  她说:“怎么有这样的闪电,到像是要打到地面一样?”
  这话刚说完,一道闪电近在咫尺地在他们车边闪过,看起来尾巴几乎就在车顶上方的地方消失。
  安期脱口惊呼。
  车内的四个大男人也是脸色巨变。
  周志深立刻换了车道,雨刷频密地扫动着,却也只能短暂地清出可见的空间,他把车速减到最慢,这么大的雨,路上车辆很少,但路面甚至有了积水,他怕轮胎打滑,只敢慢慢开。
  一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开到通往五里屯的桥旁。
  周志深不得不踩了刹车。
  “怎么了?”刘利和问。
  随即他的眼睛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桥被淹了。
  河沟里的水泛上来,淹没了整座桥。
  “怎么办?”其他几个人也发现了。
  周志深咬咬牙:“走过去。”又回头对安期说:“安期,留在这里。”应该别让安期出来的。
  安期笑了笑:“周所,你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这里前没村后没店的,她说:“放心周所,我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生存救援活动。我没问题的。”
  周志深心想,也确实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便说:“那好。都小心点。”
  五个人下了车,摸索到桥边,伸手探了探水深,大概在小腿处,便挽起裤腿,相互拉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腾不出手来打伞,甚至连雨水打得满面,都无法伸手擦一擦。
  毕竟是在被淹了的桥上,雨势一直没有减小过,河水又一波一波地侵过来,带得他们的身子摇晃着,五个人相互支援着,不敢松手。
  好不容易过了被淹了的桥,背后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声,周志深回头,模模糊糊地认出,后面是检疫员。
  也不管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大声地喊回去:“趟水过来。”
  叫了几次,终于看到他们有反应,开始准备过河。
  便回头继续向五里屯走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镇里的车停在村委会。看来有人是在桥被淹之前开车过来的。
  一进去,便听到镇长的吼声:“劝不了,为什么劝不了?你们平时的伶牙俐齿呢?拍马屁的时候花言巧语一大堆,这会儿让你们劝人就劝不了了?”
  他们走进村长办公室,发现里面已经塞满了人,便悄悄地站在后面。
  周志深扯了扯农业服务中心主任的衣角:“目前情况怎么样?”
  主任耸耸肩:“水已经淹上来了,一些地势较矮的屋子已经淹了一半,可是村民们不走。”
  镇长吼完后,绕着桌子转了几个圈,十分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安期惊讶地看到,一向爱整洁,收拾得干净漂亮的镇长,居然任自己这么狼狈。
  “还有没有办法?”他吼着问。
  一群人默默无言。
  他烦躁地挥手:“出去,再去劝。一定要在水淹没房子之前把他们弄出来。”
  周志深他们随着人群走出去,农业服务中心的主任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他们便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路向农家走去。
  这会儿到是腾得出手打伞了。
  田茂苦笑着看自己浑身湿透的衣服:“还用打什么伞呀?”
  安期撑开伞遮住自己:“比没有好。”她也是浑身湿淋淋的,幸好今天穿的衣服厚实,就算是湿了粘在身上也不透。
  他们一面走,一面四下打望着。
  鱼塘里水位涨得很高了,完全看不到鱼塘与鱼塘之间的间隔,只剩一片汪洋。不用看也知道鱼早就跑光了。
  李荣盛叹口气:“真是要命。”他指向西面一片水,“那里原来养的是鲢鱼,已经长得很大了,正是成熟的时候,再等下就可以卖了。有的鱼啊,已经养了十多年了,大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安期沉默地顺着望过去。
  只剩一片水了。
  平时村民都多少有些防备,会准备栅栏拦住。然而今天这样的雨势,栅栏哪里拦得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从眼前流走。
  他们到了那几户人家的屋前,雨水顺着屋门淹进去,已经淹到了桌脚的一半高度。
  安期抬眼望进去。
  只见村民神色漠然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淡淡地望着屋外的雨,偶尔低头看看屋内淹进的水,倒似是等着水淹上来一般。
  她忍不住心里一惊。
  那神色,分明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志深走进去,水已经淹过了小腿,比他们来的时候,又上涨了一点。
  他努力地劝说:“你们别这样,鱼跑了,还可以再养。人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得到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他们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只是怔怔地望着屋外。
  安期加入劝说的行列,语调柔柔的,温言细语:“大叔,鱼没有了,没关系,我们从头再来。政府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一定会帮助你们。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说不定大难过后便是风调雨顺。”
  依然没有反应。
  安期也没辙了,无奈地抬眼看向周志深,摇了摇头。
  周志深费尽唇舌,说了近半个小时,口水都说干了,依然得不到一点反应,不由得也气馁了,甚至想要破口大骂算了。
  雨一点也没有转小的趋势,屋内的水已经淹到膝盖了。
  他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关节一向不好,又泡在水里这么久,已经有些僵硬了。
  安期看他面色有些苍白,走上前去拉拉他的衣袖:“周所,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们来。”
  周志深想说不用,可膝盖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痛哼了一声,立刻被他的属下联手赶了出去。
  刘利和他们接手继续劝说,一样是油盐不进。
  叶行安今天一直心神不宁。
  早上顶着雨跨过大半个城市去上班,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手头上的工作处理了一半,心跳突然跳漏了一拍,一下子空得有些可怕。他莫名地焦躁起来。
  手指头不停地敲打着桌面,他拿起电话来拨安期的手机,一直响,可是没有人听。
  他心里着急起来。
  再拨,依然没有人听,只有应制式的回答:“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叶行安更加着急。
  想想换打他们检疫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还是没人接听。
  这么大的雨,他们不在办公室去了哪里。
  打周志深的手机,居然也没人接听。
  他的心跳几乎都要跳停了。
  姐夫的手机一向是不离身的,没有理由不接听的。
  叶行安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转圈,心想安期到底去了哪里,外面雨那么大。
  他深吸口气,平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打电话给永镇办公室,询问今天永镇检疫所的人有什么公干。
  电话那头说:“全部去五里屯了。”
  五里屯?
  叶行安在区域行政地图上找了找,又从柜子里找出五里屯的资料来,看了一下,不由暗叫糟糕。
  养鱼的村。这样的雨……
  他肯定永镇政府全体出动去抢险了。
  烦躁地在屋里又转了几个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去副局长办公室,连门也没敲:“钟亦,借你的车给我。”不等回答,直接抢了他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就走,“还有,今天我请假。”
  钟亦完全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没了叶行安的踪影。
  雨越下越大,屋内淹水情况越来越严重,然而木头一样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刘利和他们使尽百般武艺,也没有办法把他们劝出屋来。
  安期心里酸痛,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怎样的心死如灰。
  周志深终于忍不住又冲了回来,这次是真的破口大骂了:“你们长没长脑子?跟着一起死就没事了?没勇气的人。”
  终于有一点反应了,老人抬起浑浊的眼,冷笑:“你们都长着脑子。”
  周志深被噎了一噎。
  安期走到屋外,尽量张望着,看其他不肯走的住户有没有被劝出来。雨幕遮住了人影,她看不清楚。
  脸上有什么顺着流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抹。
  忽然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她眨眨眼,好不容易看清楚居然是镇长,打着伞,吼着:“还不出来?”
  安期苦笑着摇头:“是啊。”
  镇长扫了一眼屋子,然后铁青了脸:“你先出来,别再进屋去了。”
  安期不解地看着他,然而也没有质疑他的命令,打着伞走了出去。
  镇长在屋外沉声道:“周志深,叫你的人先出来。”
  安期不敢置信地望着屋子。
  居然有点倾斜。
  她意识到镇长叫他们出来的原因。
  房屋有倒塌的倾向。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扔了手中的伞,扑到屋内:“你们出来啊。房子要倒了。求求你们,出来啊。”
  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一味地叫着:“快出来啊。”
  老人抬眼看她一眼,嘴角有苍凉的笑意:“小姑娘,你走吧。”
  安期觉得自己要疯了。
  为什么这些人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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