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李睛沿着这湿乎乎的印痕走下楼去。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了猛烈的跳动,甚至马上就要突破胸腔蹦将出来。楼梯在她脚下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借助手电筒昏暗的光线,李静依稀看到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远远地飘出了这个房间,门扇微微摇晃着。李静快步追到门口,用手电射去,那影子的衣角在回廊的拐角处一闪就不见了。李睛紧随其后,也来到回廊,那影子总是不快不慢地在前面飘着,李睛加快脚步,她就也跟着变快,李睛慢下来,她就也慢下来,并不跑远。追了一阵子,李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影子是要把自己引出来,引到某个地方去。想到这里,李睛的勇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了,她感到周围的黑暗里,隐藏着无数的凶险,它们正慢慢地朝着自己靠近,她甚至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朝着自己慢慢接近。想到这里,李睛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
随着她的奔跑,手电筒的光线四处乱射,反而使景象更为混乱,更加模糊不清。栏杆,木柱,低矮的屋檐,矮墙,小树,白衫,一道道黑影从她身傍掠过。白衫?白衫!她惊恐的望着那个飘忽在身侧的暗影中的白衫,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把手电筒丢了过去,发出了嘭的一声大响。随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寂静。她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水,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凄切而恐怖,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从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的。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一种很怪的也很刺耳的声响,就像是有人用刀尖划过硬物,发出呲呲的噪音。哭声和噪音混在一起,这时的哭声已经变成了一种哀号,那是一种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响,更像是野兽。李睛再也承受不了了,她大喊大叫起来:〃叶青!叶青!〃她的喊声里也带着哭音,在寂静的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恐惧使她本能地把身体蜷缩成最小的那种姿态,她仍是歇斯底里地喊着,叫着。突然一只手扶在了她的肩头,她立刻恐惧地跳了起来,只听到叶青的声音:〃是我啊!〃李睛定了定神,果然是叶青寻声而来,便立刻扑进丈夫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叶青一面拥着她往回走,一面问:〃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李睛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抽泣着。
小镇的黎明,在天光未亮的街道上,似有一缕缕青烟正彷徨着不知去路。待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便蓦然不见了踪影。
后山幽静的竹林下是一片坟场,叶青和李睛此刻就在那坟场之中。叶青跪在母亲的坟前轻声地说:〃妈,儿子带您媳妇来看您了。〃李睛把手上刚采摘的一束野花儿放在了坟前,然后跪在叶青的身旁说:〃妈,我是您未曾谋面的儿媳妇,您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叶青的。〃她语声未毕,旁边的叶青已经潸然泪下。
待祭奠过父母祖宗,叶青又来到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包前,轻轻拍了拍坟包上的泥土,长叹一声说:〃小雪妹妹,哥哥回来看你了。〃李睛早已猜到这就是叶雪的坟墓,想到她红颜早逝、香消玉殒不禁也黯然神伤。叶青转头对李睛说:〃这个是我的堂妹叶雪,只可惜她去得早,不然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李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摘了一些野花准备放在叶雪的坟前。当她走近时却喊道:〃叶青,你看!〃
叶青顺着李睛的手指指处望去,只见一束已经枯萎了的花儿丢在坟脚下,花儿旁边还有散落的纸钱残余灰烬。显然是有人来祭奠过叶雪。而叶青说过,他这个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么是谁来扫墓祭奠死去了的叶雪了呢?叶青的脑子里一个名字一闪而过:陆柏。
江涛站在窗前,四处张望着。叶青坐在桌子旁,面前是一叠摊开的照片。李睛不在屋里,大概是白天,她认为不会出现什么令她恐怖的事儿,于是她说要在叶家老宅里四处看看,叶青也不阻拦,任由她闲逛去了。那些照片叶青已经反复看了好多遍,所有的照片里面都没有陆柏,包括那张自己在跟陆柏点头的照片里也没有,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空椅子。叶青呆呆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睛发现叶家老宅的建筑风格很奇特,它不像一些大宅第那样有着整齐的规划,它更像是一种即兴的创作,从叶家的大门的规模来看,根本想象不出这里面会有这么大,它的整体形状更像一条狭长的龙型,它混居在周围跟它的规模相差甚远的民居里一点也不显眼,这大概也体现了叶家先人的某种意图吧。
李睛发现在晚上看来那些狰狞恐怖的景象到了白天已经荡然无存了,叶家处处透露出雅致而内敛的气质,靠外围的屋檐一律不加装饰,横木黑瓦,与其他人家无异。而庭院内则是另一番景象,精雕细琢的轩榭亭阁,飞梁画栋无不独具匠心,虽然因为年久失修,大多残损破败,但仍可以想象当年的盛景。李睛来到一个种着桂花树的小天井,这是位于叶家老宅最尽头的一个小院子。李睛推了推居中的一扇门,嘎吱,门开了。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着,宛如许多金粉。
李睛掩鼻而入,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件事物就是迎面墙上挂着的黑色相框里装着的一个老年妇人的遗像。哦,这就是未曾谋面的婆婆了。李睛心里想着。她端详着遗像上的婆婆,那老妇人慈眉善目,一双眼睛却饱含沧桑。李睛注视了良久,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另一个黑色相框上。像框里是一个青年男子,眉目俊朗,与叶青有几分相像,李睛想这个大概就是叶青的父亲了。叶青说自己早年丧父,是母亲把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这里原来是叶家的祠堂啊,难怪一走进来就感觉这间屋子冷气森然,原来这里是亡灵聚居之所,李睛想着。遗像下面的供桌上果然林林总总立了许多的牌位。李睛发现那些祖宗牌位和墙上的遗像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她想叶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把这里也打扫了一下。李睛看着这一块块的牌位上面写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而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名字。李睛不敢去读那上面的名字,她怕自己轻声念出一个名字的同时,就会有一个轻飘飘像青烟一样的幽灵从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钻出来。供桌前面还有一个供燃香火的香炉,面前地上摆着一个蒲团,显然是跪拜用的。李睛于是跪下去拜了几拜,然后起身走出了这间令她感到有些压抑的房间。
李睛正要转身从原路回去,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嘻嘻,是那种小女孩儿的天真无邪的笑声。李睛循声望去,那声音来自右边的一扇小门里面。李睛走过去,她发现这扇门与其他的门有些不同,叶家老宅里多是双扇雕花木门,样式古雅而精致。但是这一扇门,是一个单扇木门,异常的笨拙厚重。门的上方有一个小窗口,不足人脸大小,看到这里,李睛不由得想起电影里常常看到的那种牢房,或是疯人院里的那种门。李睛的心里不由得一颤,但她还是凑过去,从门上方的小窗口往里面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李睛咬了咬牙,手上使劲去推那门,却没有推开。门并没有上锁,门上那个挂锁的铁环空悬着。李睛又用力推了推,门还是纹丝不动。最后她把身体倾斜,把重量都压在门上奋力推去,门依然如故,仿佛经过了多年,门与门框早已长在了一处,不分彼此。李睛叹了一口气,笑自己没用,于是决定放弃,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刚转身走开,还没等走出三步,身后嘎吱一声,李睛回头一看,门自己打开了。
于是她又返身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可能有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在等着她。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在驱使着她,要进去看看,这个与其他房间都截然不同的房间里究竟有些什么?她的内心挣扎着,终于她跨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就让李睛由光明走进了黑暗。她看到这间屋子非常狭窄,也可以说,她现在看到的就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里面没有一扇窗户,仅有的光线就来自她身后的门。前面是一片黑暗,她慢慢地往里走,让眼睛逐渐适应这黑暗。慢慢的她可以看到这狭长的房间里的轮廓,房间里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墙壁。她一直走到房间的最里头,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走廊朝右拐了过去。这时候她更相信这只是一个走廊了,里面一定别有洞天。便如叶家外面的大格局一样,越是不显眼的外表下越是有着惊人的东西存在着。可是越是往里走就越是黑暗,这让李睛踟蹰不决,是往里走呢,还是就此回去?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突然踢到一个东西,那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动了几下便碰到了墙边。她弯腰摸去,触手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手电筒!她下意识地拧亮了手电筒,这时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竟然是自己昨天晚上慌张中朝着那个白色人影丢出去的那个手电筒。手电筒的头部有一块瘪了进去,显然是昨晚磕在某处的结果,但是手电本身并没有摔坏,仍然可以发光。
李睛握住手电筒的手不禁微微颤抖着,她记得自己是把手电丢在叶家前面的某个小天井里的,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说是那个白色人影把手电带到这里来的?甚至是它故意丢在这里好让自己凭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继续往这个巷道的深处走?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它在诱导着自己走向那个黑暗的世界,那里面是不是埋伏了危机和恐怖呢?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昏暗的光线也在微微地晃动着。李睛把心一横,心
想就算是鬼据说也不敢白日里出来的,否则会魂飞魄散,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聊斋故事里也是这样。她偏要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于是她又慢慢地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声响在墙壁之间来回弹射,竟似巨响一般,震荡着她的耳膜,也打散了她仅有的一点儿勇气。她一路狂奔着跑出了那间小屋,一直跑到阳光里。
淡水鱼 12
江涛听完叶青详细讲了王启明和陈隐文的事儿之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说:〃会不会陈隐文知道一些王启明自杀的缘由,他也许看到了什么因而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发病呢?〃
叶青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啊,据医生说,陈隐文的家族里并没有精神病史的记载,也就是说他的发病完全是外因刺激的结果。当然医生也说了,如果他的心理没有内在的病灶,单纯的外部刺激也是不可能引发突发性精神病的。〃
江涛说:〃怎么你觉得他们的事儿都跟陆柏有关系呢?〃
叶青说:〃至于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觉得这些事件的发生都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系。比如说,我们参加同学聚会,遇上了不知是人是鬼的陆柏,随后王启明就跳楼自杀了,并且在自杀前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想跟我说什么呢?就在前不久他还去清水镇和生物研究所去找过陆柏,回去就发生这样的惨案,真是匪夷所思。王启明刚跳楼,紧接着陈隐文就发病住进了精神病院。他是操办同学聚会的人之一啊,本来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