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蔷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无花蔷薇- 第4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听见脚步声,我头也不抬就问:“小飞哥,还有什么事吗?”没听见声响,感觉到来人在我身边蹲下。我慢慢抬起眼睛,平静的问:“宋令韦,你怎么来了?”现在,再大的事也不能令我吃惊了。他搂住我,不断呢喃:“林艾——,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对不起——”我摇头:“不,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他抱住我起来,愧疚的说:“总算赶到了,总算赶到了——”
  我抬头仔细看他,眼睛深深陷下去,脸色苍白,明显瘦了许多。我只懂得摇头,意识蓦然间一片混乱,搅成一团。我想推开他,却力不从心。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说:“走吧,让他们安静的去吧。”
  走出来,回头再看了一眼,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的美丽安详——以及残酷凄凉。眼泪忽然潸然而下,无声无息再也止不住。我极力忍住颤抖的肩膀,胸口一阵阵剧烈的闷痛。他抱我在怀里,打开车门,柔声说:“别怕,还有我,别怕,还有我。”我死命攀住他,不敢放声大哭,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乖,不哭,不哭——”我指甲几乎嵌入他肩膀里,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哽咽说:“林彬,林彬——,还有欧阳——水,他们就这么走了——,走了——,再也活不转了……”
  他抱住我,一个劲的喊我的名字。他的呢喃魔咒似的安抚了我即将断裂的神经,可是伤痛并没有好一些。我像才苏醒过来,刚刚明白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疼痛像冬眠的蛇,在此刻无孔不入,一点一点吞噬心和肺。我紧紧捂住胸口,那里痛彻心扉,却毫无解救的办法。这么些天,我几乎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身体疲惫的仿佛在死亡边缘挣扎,可是意识却在水深火热中翻滚。
  悲痛像药瘾发作一波又一波涌上来,一次比一次剧烈,仿佛永无止尽。我握紧拳头,拼尽全力祈求:“带我去医院,我需要打一针安定。”他默默看了我两眼,然后掉转车头。在一家私人诊所停下来,他握住我的手说:“林艾,没事,会过去的。”我对医生说:“请加大用量。”医生摇头:“不行,会引起心血管症状和呼吸抑制。”我说:“没关系,请加到最大用量。”
  医生问:“是静注还是静滴?”我看着宋令韦,喃喃的说:“我要回去。”他对医生说静注。看着针头一点一点伸进血管里,我麻木的没有一点感觉。宋令韦紧紧抱住我,说:“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放我进车里,转身要走。我拉住他,呜咽着:“你不要走——,大家都走了,你不要走——”他安抚我:“我不走,我不走,我去开车。”我不肯放手,生怕一睁眼,他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世界上。
  最后他抱着我上了出租车,我紧紧搂住他,不敢有片刻分离。路上我仍然清醒,他迟疑的问:“艾——,有没有想睡?”我摇头:“只有一点。”直到他打开房门,看见熟悉的布置,睡意才渐渐袭上来。他替我脱衣服,脱鞋子,将空调开的很暖很暖,随即陪我一起躺下来。直到靠上他温暖的身躯,如坠冰天雪地的身体才有了一点暖意。我在昏睡前想,先这样睡一觉,先这样睡一觉,一切等醒来再说。一切的事,别人的,他的,我的,等醒来再说。
  可是药效并没有像医生说的那样持续那么久,很快便在凄惶中重新醒来。只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他。他似乎比我还疲倦,仍然在沉睡。我不知道他一得到消息,是如何马不停蹄的赶来的。我只觉得无边的苍凉。世事比我想象中还变幻莫测,命运比我预料中还曲折不堪,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无助。而我,此刻有的只是尚在流动的血液,还有身边的这个人——尽管是短暂的,遥不可及的,可是我能抓到的似乎只有这些。
  再多的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定下一刻呼吸停了,身体冷了,一切都是枉然。我不敢再去想下一刻的事情,只觉得恐惧害怕。反手抱住他,手搭在他脉搏上,确定真的是在欢快的跳动。心一点一点安定下来,紧绷的弦一松,身体机能重新运作,睡意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漫漫无声的黑夜,混沌一片,将我笼罩在最底层,仿佛一直要睡到地老天荒,再也不肯醒来。

  第 34 章

  睡梦中好像有陌生的人来来往往,有些嘈杂,不肯让我安然入睡。隐隐约约仿佛闻到浓郁的花香,梦里仍然觉得奇怪,又不是在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花呢?等到万籁无声,终于静下来,我挣扎着睁开眼,天色仍然是黑的。身体非常虚弱,没有一点力气。我一动,伏在桌边看电脑的他立即察觉了,惊喜的奔过来,握住我的手摩挲,喃喃说:“艾,你醒了!”我看见床头插了一捧鲜花,娇艳欲滴,含苞待放,原来梦中的花香是这个。
  抬起身子问他:“天还没亮?”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仿佛睡了很久似的,没想到天还没亮。他抱紧我,下巴搁在头上磨蹭,叹气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吃惊的看着他,难道说我睡了一天一夜,所以天还没亮?他叹息一声,告诉我:“你整整睡了三天两夜。低烧,昏迷不醒,喃喃说着梦话。医生来了一次又一次,只说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原来我竟生病了。
  抬头看他,满脸的胡渣,眼睛布满血丝,憔悴不堪,看来我生病期间饱受折磨。我靠紧他,摸着他的眼说:“你瘦了。”他说:“不要紧,你醒来就好了。”我身体一软,竟坐不住,慢慢滑下来。他担心的问:“还难受吗?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我摇头:“不是,我饿了。”
  他松了口气,柔声说:“好。冰箱里有菜粥,等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起身去帮我热粥。端着碗坐到我床边,问:“能吃一点吗?”我点头,伸手要接过来。他垫高枕头,亲自喂我,吹着热气说:“你睡着睡着就发起烧来,翻来覆去十分难受的样子,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打针吃药也不退烧,我很担心,逼着医生来了一趟又一趟,他只说你累了,没有大碍。可是没有大碍,你为什么不肯醒来?还昏迷了整整三天两夜。”
  我道歉:“对不起,担心坏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真的累了。”他叹气,点头:“你再不醒来,我要送你去医院了。”我喝了一口粥,微笑说:“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我觉得好很多了。”他深深看我一眼,笑说:“那就好。病一场也好,把以前那些事病一病,就过去了。”我默然,是的,我没有办法改变,没有办法抗拒,甚至没有办法愤怒,连发泄的办法都没有,惟有压制隐忍,那我就只好生病。生病总是正当的理由吧。
  我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他十分担忧,“艾,这样是不行的,吃的多才能好的快。”我于是又强撑着吃了半碗,再次摇头。他叹气:“那好吧。还累不累?想不想睡?”我摇头,哑声说:“睡了三天两夜还睡?你要不要睡会儿?眼睛都陷下去了。”他说:“不要紧,我不累。那你躺着歇会儿,要不看会书?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忙。”我点头:“那你去忙吧。”
  他抱歉似的亲吻我的脸颊,重新坐到电脑前,聚精会神忙起来。我怕他不放心我,故意拿着他的手机玩游戏,却越玩越没有意思。看着他的侧影,忽然有一种心酸落泪的感觉。他盯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数据皱眉,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然后伸手摸口袋。我提醒他:“找手机吗?在我这里呢。”他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说:“我要打个电话,等会儿给你玩。”我忙说:“不玩了,老是输,我想睡了。”他替我盖被子,哄我说:“那睡吧,别怕,我就在这里。”他走出去打电话,隐隐传来不悦的声音,似乎出了什么纰漏。
  等他进来,我问:“公司忙吧?”他看我一眼,说:“还好,没事,应付的过来。你别担心这个,乖,先把身体养好,知不知道?”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意兴相当阑珊。他照旧是忙,简直把我卧室当办公室在用,手机不停在响。他还道歉:“艾,对不起,吵到你了。”我笑说:“没事,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么忙,累了吧,先睡一觉?”他还要强撑。我嗔道:“睡一觉天又不会塌下来。”他才说好。我替他解衬衫的扣子,问:“等会儿想吃什么,我来做。”他说:“三小时后叫醒我。”他是这样的忙,却仍然坚持陪在我身边。
  他边吃饭边问我:“病了这么几天,闷了吧?想不想出去逛逛?”我笑:“你忙完了?”他点头:“恩,今天有空。可以陪你到处走走。”我想了想,点头:“那好,我们去一个地方吧。”我带他去看林彬和欧阳水。簇新的墓碑上贴着林彬和欧阳水的合照,盈盈的笑着,一脸幸福和甜蜜。
  我把花放在地上,哽咽说:“林彬,欧阳水,我来看你们了。”心里的疼痛一点一点淡了,可是无边的苍凉怎么都挥之不去。宋令韦在一旁安慰我:“林艾,别伤心了,你身体刚好。”我喃喃说:“我一向不大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可是我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欧阳水一心一意的付出,林彬冒着生命危险来看她,足以令人感动。可是为什么不能幸福快乐的活下来呢?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甚至,甚至,至死他们都没能再见一面……”
  他拥住我,不断说:“他们这样未尝不好。艾,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我缓缓点头:“他们未尝不比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好。可是,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再怎么艰难,也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他们不应该死的……”他在我耳边喃喃的呼唤我的名字,不断宽慰我。
  我噙着泪说:“令韦,林彬和欧阳水算是做到了生不同时,死而同穴。欧阳水那么纯洁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急功近利的世界上,创造了真正的奇迹,让我看到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还有生死相许。”
  我牢牢握住他的手说:“她曾经跟我说她不要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是他们连曾经都湮没了。人死了,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用了。令韦,我现在想通了,我不要天长地久,死生契阔,瞬间就可以是生离死别,你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天长地久,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要到了,也不一定保的住。所以,我只要你我都活着就够了。”我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说:“现在,我还能跟你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等到不能在一起了,我们就分开吧。至少,你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他显然深受震动,紧紧攥住我的手,微微摇头:“不,林艾,不会的,我保证——”我打断他,微笑说:“不用保证。世事变幻的太快了,保证也没有用。形势比人强,到时候你我都做不了主。曾经信誓旦旦,将来誓约转眼成空,岂不更加悲哀?所以,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那就这样吧,彼此放手。令韦,我只要现在。”我仰头问他:“那么,趁着现在还能在一起——,令韦,你可会对我好?将我随时随地放在心口上?”还是以前的那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了。隔着生死无常,完全是两样了。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胸前,缓缓说:“艾,你是我的心。人没了心,纵然还能活,亦没有多大意义。”我鼻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