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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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绣-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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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我打小就用凉水冲。”

    晏衡给她捏着肩,感受着脖子以下皮肤的滑腻。刚用凉水冲完生出的一身鸡皮疙瘩,这会又有复苏的迹象。打个哆嗦,他拿起舀子,从她后脑勺处往下冲,然后涂好皂角一点点搓着她的头发。

    阿嫤的头发极好,不仅长而直,而且不密不稀,发量竖起任何发髻来都很合适。她发质极好,一根根油光水滑披散到背上,梳起来是更是一梳到底。从军前他常见周氏买商人从欧罗巴运来的橄榄油涂在头发上,但就是那样悉心养护,都不如阿嫤这样每日随意洗洗。

    前院的声响停歇,与前院相连的垂花门却是发出拳打脚踹的声响。晏衡皱眉,他就知道以周氏态度,今日见不到人她不会罢休。阿嫤虽说得很有理,但她毕竟没见过周氏,不知道她强大的破坏力。

    卫嫤也注意到了门上动静,眼眸微垂。本来想晾一晾他们,没想到有些人这么耐不住性子。

    “阿衡,洗这么快了难受。”

    晏衡放缓了速度,估摸着那门的牢固程度。一时半刻那两人应该破不开,想到这他也悠闲起来,安稳享受难得的福利。

    等他细细地给阿嫤洗干净,又给她一点点擦干头发,梳理好,还没等上钗环,垂花门上那两扇本来不太结实的木门,随着一声巨响彻底寿终正寝。

    卫嫤站起身,慢悠悠随晏衡走到门口。就见先一步跑过来的谷雨哭丧着脸,揉揉自己手。

    “夫人,那人好凶,我们完全拦不住她。”

    站在台阶上卫嫤居高临下,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男女。两人皆一身绫罗绸缎,男子皮肤白净乍看起来像个书生,眉眼上与晏衡有那么一丝几不可见的相像,应该就是晏百户。女子满头珠翠,不知为何,她从这位继室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卫嫤瞅着她伸过来那只手指套上的金戒指,一瞬间福至心灵。这打扮这气质,跟她刚穿过来时在牙行见过的老鸨几乎一模一样。如果再过十年八年,等她脸上周围多点,活脱脱老鸨的复刻版。

    两人脚下生风,几乎只比谷雨晚一步赶到他们面前。听谷雨这么说,女子冲上台阶,扬手就冲她脸上招呼来。

    “你干嘛。”

    二重奏出自谷雨和晏衡,前者挡在她身前,晏衡则直接抓住她手腕,稍一用力把她甩下台阶。

    周氏被他甩懵了,这还是那个虽然满腹心眼,但对上她唯唯诺诺丝毫不敢抵抗的继子?靠着夫婿站稳了,她二话没说冲到晏衡跟前。

    “反了天了,你个小畜生敢敢对我不敬,我可是你娘。十三郎,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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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激烈冲突
    “反了天了,你个小畜生敢敢对我不敬,我可是你娘。十三郎,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说这话的同时周氏的手也没闲着,她五指并拢竖起巴掌,掌中带风的向晏衡砍过去。

    卫嫤就站在晏衡身边,见他直愣愣站在那不闪不避,眼睛半耷拉着,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司空见惯和默然。

    “阿衡。”

    勾勾他手,卫嫤周身满是关切和焦急。

    待她喊出声后,原本几乎站成一尊兵马俑的晏衡扭头,看向她的神情与方才的冷漠完全不同。他目光里带着一团旺盛的火焰,即便尽量压抑,也烧得卫嫤有些心悸。

    周氏掌风临近,在满是金戒指的手马上要甩到晏衡身上时,他脚下未动,只是身体稍稍后倾,那张贴着他脖子砍过来的手来不及变幻方向,顺着他喉结挥过去。

    一掌劈空,来不及控制力道的周氏晃晃悠悠,脚往下退了一台阶才堪堪站稳。

    眉头拧成个疙瘩,她横眉冷对地看着后面:“十三郎。”

    与她的神态完全不同,这三个字喊得像青楼门口舞着小手帕拉客的妓子,其中的甜腻婉转让卫嫤一阵头皮发麻。

    偏偏有人吃这一套,晏百户被她横得腿一软,上前虎着脸看向晏衡。

    “阿衡怎么对你娘说话。”

    卫嫤能感觉到,晏百户说完这话后,晏衡周身气质猛然变化。不是她预料中的伤心或麻木,而是变成了惊疑,惊疑中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当然这丝锐气很快消弭于无形,快到让她几乎以为这是种错觉。

    站在她斜前方,晏衡利用身高优势完全将她挡在那两人视线外。握紧拳头,他声音有些发紧。

    “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他下了一台阶,站在原先高度的卫嫤居高临下。就着昏黄的月光,她能看出晏百户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

    而后他平静道:“家里婆子来互市采买,刚好见到你进城。”

    晏衡的反应比他更平静:“所以你们不等等,直接冲到了这里?”

    说完他特意瞥了一眼垂花门,月光下的阴暗处,隐约看到一块门板横躺在草丛边。

    “这宅子是我临时租借的,院中一草一木皆为主人家所有。这门……好像是从京城专门运来的,陈伯你说值多少钱。”

    陈伯一愣,很快领悟过来配合道:“晏大人,这门不止是从京城运过来的,门板是生长在海外岛上独有的铁桦树。耗费无数人工不说,铁桦树还格外坚硬,雕刻起来极为不易,单前后所费人工又能顶一块门板。”

    铁桦树?卫嫤眯眼,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好像卫妈妈跟她说过,镇北侯府专门用来治下人的家法便是一块铁桦树的板子。那板子比铁还硬,可以直接做盾牌用,连西北战场上的利箭都穿不透。

    然而现在它却被晏百户夫妇的脚穿透了

    “粗略算下来,少说也得有这个数。”

    陈伯说了一大堆这门的来头,最终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个七。

    晏百户倒吸一口凉气:“一扇一脚就能踹烂的破门,你想讹我七十两。”

    现场只有两个姓晏的男子,很显然晏百户把那句“晏大人”自动带入自己。

    同样的话卫嫤听完后的反应是,人果然不可貌相。晏百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反倒是他旁边周氏比较野蛮,没想到他却是踹门的主力军。

    晏衡想的是,他现在是个穷光蛋,每月俸禄被克扣三分之二的底层军官。外人看起来他没钱,最起码在晏百户心目中他没钱,所以他自动带入想自己还钱。

    而陈伯则是摇摇头:“怎么可能是七十两。”

    周氏嗤笑道:“我看意思意思,给你十七文工钱。请个泥瓦匠十文钱,剩余七文你还净落。”

    从七十两到十七文,四千多被的差距就被她这么轻飘飘抹掉了。

    陈伯一顿,而后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惊奇道:“整扇门是一体的,莫说坏了后能不能修,即便能修也得从京城调人过来。再者,这扇门怎么可能才七十两,明明最低最低也要七百两。”

    “七百两?”

    晏百户也急了,他上前一步提起陈伯衣领,空着的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直击他面门。

    “我打死你个随意讹诈的老刁奴。”

    他说话气势汹汹,拳下也有风。以陈伯的年纪,这一拳下去他能不能经得住还两说。卫嫤皱眉,还没等她推一把晏衡,后者就冲了上去,迎面握住他拳头。

    卫嫤是看过晏衡身手的。前世她随佣兵学防身术,那佣兵告诉她,中国功夫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没有电视剧里,一个降龙十八掌下去挥退千军万马那么夸张,但一个功夫练到高水平的人,理论上对付四五十个普通人没问题。她虽没见过晏衡对抗四五十人,但在幽州城外他一人对上十几个曾经的瓦剌士兵,周旋起来确是丝毫不落下风。

    瓦剌士兵可不是普通人,不管他们是不是精兵,最起码长期受军事训练。体能优于普通人,格斗技巧更是优于普通人一大截。按照前世佣兵的说法,什么习武之人越老越厉害纯属无稽之谈。习武的确可以强身健体,让人健康长寿,但真正的格斗一靠技巧二凭力量,这两样当然是越年轻越强。

    而佣兵师傅甚至遗憾地指出过,现在是和平年代,锻炼的机会终究是少了。很多人在一次次任务中将技巧磨练到纯熟,却敌不过日益增长的年岁所流失的体力,终身难登巅峰状态。那日看晏衡击杀瓦剌人,当时她没有恶心,只有震撼。短短时间内,晏衡竟然将她在京城打过的那套拳,完美融合到他霸气但又正面硬刚的拳法中,一招招快准狠,干净利落地取敌人性命。

    当时她脑子里只觉得,这应该就是佣兵师傅曾说过的巅峰状态。

    然而现在,状态如此好的晏衡,却因拦下那一圈足足退了两步,最终借助台阶的阻挡才堪堪稳住身体。

    晏百户这一拳是用多大力气,刚她应该低估了,这一拳下去陈伯都有可能没命。

    “就这么草菅人命?”

    不知不觉中她将不满化为言语,脱口而出。

    听她说完晏衡皱眉,投给她一抹无奈的眼神。他身前的晏百户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在晏百户身边,周氏更是叉着腰嚣张地笑起来。

    “草菅人命?”

    她那只带金戒指的手指指着她:“我就是草菅人命,但你奈我何?”

    奈她何?

    卫嫤还真被她给问住了。

    在周氏嚣张的笑容和尖锐的话语中,进酒泉来的一幕幕如幻灯片般清晰在她眼前闪过。面容麻木的百姓衣衫褴露无法饱腹的互市守军,烤全羊宴上看似热情实在需要再三激励才勇于站出来给自己维权的西北军。

    这里是西北边陲戈壁滩中飞沙扬砾的酒泉,而不是天子脚下繁花锦绣的京城。就如同在北半球,阿富汗满是恐怖战乱,每天有无数人死于战乱;而向西不远的欧洲却歌舞升平,公民的人权得到极大保护。

    从没有一刻她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西北最可怕的不是贫穷不是干旱,而是与外界完全脱节的社会制度。身处同一个大越,这里与京城甚至于幽州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越太祖当初为促进边境发展定下的军户制度,成为了滋生奴隶制的繁盛土壤。被绑在军垦田上的军户,一年又一年中逐渐成为了各百户千户等军官手下的奴隶。

    就在这一刻,她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晏衡的无奈。

    见她沉默周氏继续嚣张着:“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站的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酒泉郡,凉州的酒泉郡。虽然赵大人回京述职,但这里还有我们周家。告诉你,我爹可是周家千户,我兄弟更是世袭千户。”

    久违的“我爹是xx”唤醒了卫嫤神智。未见周氏之前,她对着女人印象停留在段数不高上面。大越虽然民风开放,但不代表丧失基本的伦理道德。最起码一般继室,即便看不惯原主留下的孩子,也会装出个慈母样,顶多“宽和”点把孩子养废了。

    然而周氏却连个样子都不肯做,她折腾阿昀,塞外那么冷的冬天让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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