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重相逢- 第9节

　　爸爸看见我孑然而归，脸上表情看上去很失望，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抽烟。我爸思想比较传统，大学一毕业就催我找女朋友结婚，说人活这一辈子，能留下啥？！不就是能留个后吗。我那时总能找到各种借口和理由搪塞她们，笑她们老土，说我现在这么年轻，急什么！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也不希望你儿子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吧！”爸爸气得直跳，说你干什么事业，创业哪儿那么容易，不是你想干就能干成的，要是那样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咱们这个家庭就是普通老百姓家庭，跟那些有钱人比不了，没有那么高的生活平台，就是正常的娶妻生子赚钱养家糊口，等将来有条件了再考虑干什么事业。我说不过他们就笑而不语，主意坚定，他们拿我也没什么办法。直到06年十一放假，我和陈凤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回家向父母汇报未来儿媳的情况：姓名陈凤，独生女，年龄21周岁，未婚，相貌一般，人品好，销售后勤职员，月收入一千元左右。从那以后，他们好了一阵子，不再过问我的事。不过，最近一年来，他们又开始催着我结婚。

　　爸爸的烟瘾还是那么大，每天都要抽上十几棵，我以前劝过他多次，说吸烟有害身体，戒掉算了。爸爸却淡淡地哼了一声，说你把自己的事管明白了就行。

　　我心里十分难受，讪笑着坐过去，问他：“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以前爸爸总是半真半假地说，“还凑合吧！”不过那时看他的精神状态不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没放在心上。爸爸将烟头掐灭，说他最近感觉半边腿脚发麻，“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瘫痪了。”我的心立马像针扎的一样难受起来。爸爸坐在身前眯着眼仔细端详了我半天，说你抓点紧吧，年纪也不小了，“看看你，胡子都粗了啊。”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爸爸妈妈教育我们几孩子的方式截然不同，可谓是慈母严父。我爸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经常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打，我们的关系一度紧张得像仇人一样。我爸有条祖训：棒打出孝子，据说是跟我爷爷学的，我爷爷跟谁学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爸小时候没少挨爷爷的打。有一次，因为偷邻居家女孩的裙子，我被爸爸一顿暴打，那天外面雷雨交加，我被爸爸打完后撵出了家门，像落汤鸡一样站在瓢泼大雨中，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气吼吼地喊：“马建国——你欺人太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要杀了你！”爸爸一把推开门，光着脚从里屋冲了出来，说你现在就来杀吧！你过来杀啊！我吓得哇呀一声，扔下菜刀撒腿就跑，三天三夜没敢回家睡觉。按我爸的话说就是决不能任着你们胡来，决不惯着你们脾气。直到高二那年放寒假，我才体会到什么叫父爱如山，我去大舅家过年，一直呆到正月十五，我爸整天跟我妈磨叨，说小来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会不会出事了啊？回家后我妈跟我讲起这事，说你爸都急死了，整天念叨你。我感动得眼泪差点流了出来，那时我才知道爸爸对我们的爱是含蓄而厚重的。

　　有时候我想等我将来有了孩子，是否也应该继承祖宗的光荣传统，准备个棒子，时不时地敲打敲打，让他们在疾风骤雨中茁壮成长。否则，太溺爱他们，让他们生活在温室里，成长得太顺利了也没什么好处，有句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爸爸现在脾气改了许多，每次看见我们都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2）
妈妈看见我还是那么瘦，脸上立马流露出十分心疼的样子，说你怎么还这么瘦啊，“也不胖点。”我心里一阵感动。妈妈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做点什么家常菜。做饭的时候，我在旁边打下手，妈妈做了一桌子我最爱吃的菜，爸爸还去村头小卖店买了十瓶哈啤。妈妈做的菜吃起来就是可口，鱼肉鲜嫩香美，茄子滋浓味厚；猪肉软烂焾糯、肥而不腻，吃得我五内俱爽。老两口心情也不错，酒兴大发，各倒了二两劳动小酒，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给我夹菜。我说你们也吃。他们都笑，说天天吃，都吃够了，还是你多吃点。“我就喜欢吃自己腌的咸菜萝卜条。”妈妈笑着说。

　　我心里一阵酸痛，知道不是她不喜欢吃，而是她舍不得吃。吃完饭，妈妈去洗碗，爸爸一声不发地去喂猪了。我第一次发现他们是如此苍老，头发灰白，背也驼了，脸上也深深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我爸今年五十七，我妈五十四，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现在本该是含饴弄孙的时候，而他们事事却还在为我操心，心中突然一酸，眼泪立马在眼眶里打转，感觉自己真是不孝，想自己真的该结婚了，这次回去就跟陈凤提结婚的事。想到这里，掏出手机给陈凤打个电话，问她都去哪儿玩了。她说去了怀柔的十渡，京东大溶洞。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还要两天。

　　老两口忙完之后，我拿出一个柚子，掰了两块，给他俩一人一块。妈妈吃了一口，呸地一口吐了出来，说不好吃，这么苦，你吃吧。然后问多钱一斤，我说两块九。妈妈听后絮叨了半天，说我乱花钱，“买这玩意干啥，都敢吃药了，谁吃它，找我钱我都不买。”每次回家买水果，我妈总是说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我毕业那年十一放假，用挣到的第一份工资给他们买了几斤香蕉，妈妈吃了一口，说不好吃。我听到这话后十分生气，说你一个老农民有什么可装的，人家城里人都没像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我就是给你买毒药，你都得吃。”妈妈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话说出口后，我就后悔了，其实不是水果不好吃，是她舍不得花钱，妈妈节俭了一辈子，哪怕是几块钱甚至是几分钱她也舍不得花，她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都是几年前买的，现在衣柜里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妈妈坐到身边打探我的工作情况以及与公司领导、同事相处的情况。我说还可以吧。我爸批评我不成熟，说必须要跟领导搞好关系，站对队伍，即使将来辞职不干了，也要和平分手，跟领导讲明我要奔自己的前程。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可真叫我去做，我就是做不来，想想自己确实不成熟，在大牛药业工作这么多年，除了申总对我印象还算不错外，跟其他领导的关系搞得都很臭。我妈问我工资涨没涨。我说公司正在搞二期建设，投了很多资金，现在能正常开工资就已经不错了。妈妈说你们老板可真够黑心的，现在物价涨得这么狠。一提到工资，我就寒心，这几年仅加班费就能顶上我两个月工资，三千多块，全部无私奉献，得到的却是领导对我的不信任。

　　这四天过得跟过年一样，把工作统统抛在脑后，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看累了就睡，睡醒就吃，吃饱再看，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居然感觉自己胖了一点。4号那天天刚放亮，妈妈就起来开始做饭，剁馅子、和面、包饺子。饺子煮好端到桌子上，我才在妈妈的催促声中懒洋洋地起床。我吃完热腾腾的饺子，妈妈去菜园里摘来一袋子青菜，又把昨晚杀的笨鸡装了进去，说这都是绿色食品，家里没人吃，给你们经理带去吧。我坚决不同意，说谁拿这玩意儿啊，怪沉的，心想我爸我妈都舍不得吃呢，他凭什么吃。

　　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提起来就走，老两口执意要送我上车。路上妈妈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说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要吃好休息好，跟领导同事搞好关系，“不但要学会表现自己，而且还要让公司的领导看到你的表现……”我不住地点头，笑呵呵说：“您就放心吧，你儿子已经长大了，知道怎么做。”爸爸交代我两个任务，一个是要我回去后跟陈凤商量一下结婚，不能再拖了，“你可别再稀里糊涂的了，既然要结婚生子，为什么不敢早争先呢！你抓点紧吧，就是现在结婚都影响下一代，自己的事不考虑，还有什么事比这重要？”我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向他们保证，说十一我肯定结婚。第二就是先贷款把房子买了，“你再聪明也算计不过房产商。”我当时想我倒是想买，可我哪有钱啊，我现在为这事也很头痛。

　　车来了，我挥手向二老道别。妈妈眼中突然闪出了泪花，说小来，“你的健康和平安就是妈妈最大的幸福。”我心中突然一阵揪痛，鼻子巨酸，转过头来说：“爸——妈——”突然喉咙一下子堵住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你们也一定要注意身体，你们身体的健康要比我重要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们要是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也花不了几个钱，千万别舍不得。”

　　坐在车上，脑子里总是浮现爸爸妈妈顶着炎炎烈日在田里不辞辛苦种地的情景。他们种了一辈子地，辛苦一年才赚千把块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一分攒下来，供我们几个儿女上学。他们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老了。有时候我想他们活了一辈子的意义又会是什么。上次回家，前院张叔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爸你妈辛苦了一辈子，小来你一定要把你父母接到城里享享福啊！”我当时心痛得发麻，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汽车渐渐驶入城区，看着眼前这座被一团茫茫的青色雾霾笼罩的城市，我心中渐生恐惧，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变成了吸尘器。邹裕库总说这个城市的环境很卫生，我笑他，说你眼睛不会是白内障吧！你难道没看到大街上恶心得叫人吃不下饭的黄白痰迹？你没看见路边随手丢弃的瓜果皮和漫天飞舞的塑料袋吗？……

　　我屏住呼吸，直到自己喘不过来气，这个时候我总会想：我处心积虑地走进这座喧嚣、浮躁、人情冷漠、没有一丝安全感的城市，究竟是为了什么？每天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我越发怀念乡下普通百姓的生活，那里空气新鲜，人情淳朴，生活压力也没这么大，一年四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加在一起也就忙几个月，农闲时节就同乡亲邻里坐在屋檐下、树阴底打扑克、打麻将，世界不会因我变好，也不会因我变坏。等我将来有钱了，就回农村老家盖栋别墅。

　　在创业中心下了车，看见不远处一个猥琐秃头的男子从一老太太面前走过，扔了一个小纸盒在地上，然后弯腰又捡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镯子。他鬼头鬼脑地四下望了望，对老太太说：“就咱俩知道，你别说……”

　　“我不说。”老太太说。

　　“要不我给你买条烟吧……”

　　“我不要。”

　　“你给我买条烟，镯子给你。”

　　“我没钱。”

　　“就我一个人，我要它也没用，给你吧，你给我五十块钱。”

　　“我没钱，你拿去吧，这不是我的财，是你的财。”老太太说。任秃头使出百般诡计，老太太死活就是不肯上当，最后我看见那个秃头哭丧着脸走了。　。　想看书来

第二章（1）
已经三个多月没理发了，头发有点长，乱蓬蓬的。回到职工宿舍后，我去楼下君君美发店理发，它最近正在小区里四处打广告：寻找多年烫发染发理发不理想者。我发丝细且软，每次剃短发都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又愣又傻，所以每次剃完头陈凤总取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