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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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纪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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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说道:“看来你是个没福气的,脸上留了疤,做艺妓铁定是没指望了,就算是做最低等的杂妇女也需要相貌端正无瑕疵的,你原先是官宦家的小姐,应该是识字的吧?”



  陆晥晚自然是识字的,先别说陆家都会在女儿六岁时就请老师给她们开蒙,就算是前世进了教坊之后,琴棋书画她可也没少学,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但糊弄一些外行人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她知道在教坊里识字的人相对来说能谋得一份好一点的差事,便点头说道:“读过几本书,基本的字都是认识的。”
第十章 分配岗位(下)
  一般在教坊中做女使的,鲜少有识字的,那些像陆晼晚这般的罪臣之女,因为颜色大都出挑,又多少有些琴棋书画的底子,所以几乎都被选去作为艺妓的培训了,而那些做女使的大都是从外头买来的贫家女子,选其中颜色平淡的,贴身伺候那些已经挂牌的艺妓们。但当红的头牌们,大多都是附庸风雅的,觉得身边放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使实在是太过粗俗,便都要选那些粗通文墨的,可这年头会卖身到教坊的人家都是吃不饱饭的,哪里还会有闲钱教女儿读书写字,再说识字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事,这便难倒了专门买人配人的吴妈妈,哪一个当红的女妓她都不好得罪,可她又去哪儿找那么多识字的女使呢。



  吴妈妈看着陆晼晚的眼神顿时好了许多,开口道:“诗诗姑娘前些日子一直拖我帮她寻一个能写会算的女使,我给她送去了好几个,她都不甚满意,你虽然脸伤了,但好歹是官宦家出来的,想来总能让她满意。”



  “全听妈妈安排。”陆晼晚佯装认真地听着,这个吴妈妈口中的“诗诗姑娘”她是知道的,前世的时候在教坊也是名妓,只比那最红的湘君差一点,她是从小学舞,最擅长“惊鸿舞”,据说身轻如燕能在水晶盘上起舞,陆晼晚觉得这多少有些夸大,反正她是没亲眼见过,不过她倒是知道这个诗诗脾气不怎么好,在她身边的女使最长都待不过一年。



  吴妈妈让陆晼晚将自己打理清爽,这才带着她去了宜春院。教坊内等级十分分明,能住进宜春院的都是教坊中姿色最顶尖,技艺最高者,被称之为“内人”,又可叫“前头人”,她们这些人便可常在皇帝御座之前表演歌舞,出入亦是可以佩戴鱼袋装饰,这鱼袋一般都是官员的装饰,能让一介小小妓子戴在身上,可见能进入宜春院,都是极了不得的人物了。



  宜春院之下便是云韶院,被称之为“宫人”,亦称“云韶”。宫人是教坊中一般的歌舞伎,在表演歌舞的内人不够时,便常以云韶添之,但由于终究是次一等,所以宫人是没有资格“带鱼”的,所以即使在大型的歌舞表演中,也一眼就能将宫人与内人区分开来。



  再次一等便是“搊(chou)弹家”,“搊弹家”是贫人女以容色入教坊,学习琵琶、五弦、箜篌、筝等乐器演奏,主要搞伴奏,由于她们术有专攻,所以大都是不善歌舞。



  最末等的就是两院的“杂妇女”.与内人相较,杂妇女不善歌,常被人取笑,在教坊中地位亦是最低下。



  这四类皆为女性,以歌舞表演为主,教坊中还有众多的杂技艺人,多数杂技艺人都是匿名的,所以鲜少有出名者。



  吴妈妈领着陆晼晚到了诗诗的住所,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杏黄衣衫的女使神情倨傲地走了出来,随意扫了陆晼晚几眼,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即使对着吴妈妈,语气也不甚客气地说道:“吴妈妈,我们娘子交代给你的事儿你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前头那几个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这等歪瓜裂枣都往咱们这儿带了,我们家娘子可是要进出皇宫的,这等人怎么带的出去。”



  吴妈妈也一早猜到陆晼晚的脸会有些麻烦,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满脸笑容地回道:“菊蕊姑娘,您别看这小丫头虽然破了相,但却是官家之女,若是没破相,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且读过三四年的书,正好也符合诗诗娘子的要求,等她的脸再养一阵子,应该也不那么明显的。”



  名叫菊蕊的女使却并没有被吴妈妈的话语说动,依然不满地说道:“咱们这教坊里官家之女难道还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罢了,且还是个破了相的,当真是连鸡都不如了,我劝吴妈妈你还是赶快把人给领回去吧,一会儿要是让我们家娘子看见了,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脾气的,不准连你一起赶出去呢。”



  吴妈妈自然知道诗诗脾气不好,但听着菊蕊这话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若不是这诗诗还当红,她也不可能这般低声下气地伺候着,不过那诗诗的岁数摆在那儿,恐怕也嚣张不了几年了。



  吴妈妈心里虽然这般愤愤地想着,面上却依然还是尴尬一笑道:“那……我就再去寻些别的人过来给诗诗娘子挑选吧。”说完便无比郁闷地拉着陆晼晚要离开。



  陆晼晚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眼中闪着些冷意,这般被嫌弃她心中亦十分气恼,但她本也不想给那个诗诗当女使,若是她没记错,这个诗诗最后的下场可不太好,人老珠黄之后,被一个书生骗光了多年的积蓄,而后郁郁而终,死后却也只有一幅薄棺,着实凄凉。



  吴妈妈和陆晼晚才回身刚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正朝她们走来,陆晼晚一见那女子,便微微愣了愣,眉若远山,眼如秋水,朱唇不点而红,怎么说呢,这女子一点也没有妓女会有的妩媚妖娆味,反而透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让人看着便十分想亲近。



  陆晼晚自然认识这个女子,湘君,教坊的头牌花魁,连诗诗都要被她稳稳压住一头,她从十五岁开始挂牌,到如今五年之久,第一花魁的地位都没有被撼动过,二十岁的年龄在艺妓来说已经是“高龄”了,但湘君却依然是屹立不倒,且风头正劲,那诗诗可是比她还要小上三岁呢。



  吴妈妈见到湘君,自是诚惶诚恐地请安。湘君虽是头牌,但脾气却十分好,见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笑,配上她的容貌更是让人心生亲近仰慕,很是受教坊中人的拥戴,她含笑与吴妈妈点了点头,开口道:“妈妈这是又给诗诗妹妹送人来了吧,诗诗妹妹眼光高,倒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自是要帮诗诗娘子选一个合心意的人的。”吴妈妈立马笑着回道。
第十一章 入云韶院
  湘君看了眼跟在吴妈妈身后的陆晼晚,眼眸流转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看来诗诗妹妹又不满意了,我看这小姑娘眉眼生的甚好,只是这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湘君一问,吴妈妈也忍不住向她吐起了苦水,“湘娘子您好眼光,秦教习当初也是一眼看中了这丫头,只可惜了这脸上的伤,不如秦教习就直接收过去调教了,说来也是这丫头命苦,虽是罪官之女,但凭着这相貌,在咱们教坊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都是那些杀千刀的卒子,好好的一张脸就给打成这样,给孟大夫也瞧过了,说是以后要留疤,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喽……”



  湘君听完之后,面上闪过一丝惋惜,淡淡说道:“既孟大夫都说治不好,那真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妈妈说她是罪官之女,那她可曾读过书?”



  吴妈妈做的是人买卖,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出了湘君对陆晥晚有些兴趣,正要开口回答,那菊蕊却是刚巧走过来,快吴妈妈一步地开口道:“是湘娘子啊,咱们家娘子已经在里头等您了,您快跟奴进去吧。”与面对吴妈妈时全然不一样,此时的菊蕊可说是笑容满面,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吴妈妈在一旁暗啐了一口,却也没有与她争锋,笑着说道:“湘娘子和诗诗娘子有约,那我就不打扰了。”



  湘君又是看了陆晥晚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越过她二人,便跟着菊蕊进屋了。



  吴妈妈看着湘君的背影,还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在陆晥晚耳边说道:“我方才看那湘娘子的眼色,以为她是想要了你去,没想到还是让那小贱蹄子给搅黄了,也是你运气不好啊,这湘君跟你一样,也是个罪官之女,想来心中也是怜你身世的。”



  陆晥晚此时抬起头来,看着吴妈妈,脸上却无一丝失望神色,不甚在意地说道:“吴妈妈,我不需要别人同情的,就算是做粗使女使,我也不在意的,我有手有脚的,只要能做活,就饿不死的。”



  “你这小丫头,心态倒是好,放心吧,就是你做不了活,咱们教坊也不会饿着你,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吴妈妈人虽然势力,但心肠却不坏,对陆晥晚这个小丫头,还是有几分怜惜和喜爱的,边领着她往外走,边又继续说道:“这宜春院进不来,咱们就去云韶院,那里也不差,有几个比较红的小娘子,妈妈可以帮你去说一说,帮你挑个脾气好的,你以后就做些贴身伺候的活,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云韶院自然没有宜春院那么奢华,但也十分雅致,这里的女妓们数量要比宜春院的多出许多,自然便更缺女使,一般会做女使的,都是些年龄太大,身子骨长硬了,不适合再学习歌舞的,这些女使一般做到十八九岁就会在教坊中嫁人,要么就是攒够了钱自赎,她们不像陆晥晚这等罪臣之女,若没有极大的福缘,是不被允许赎身的,她们原来大多都是良家子,因为家境贫穷才会被卖到教坊里,就是为了口饭吃,有许多都不是自愿进教坊来的,有了足够的钱,自然便都想着赎身,所以教坊每年都会有许多到了年纪的女使自赎,虽然采买的人数肯定比自赎的人数多,但刚买进来的女孩子一般年纪都小,女妓们并不能马上用上,所以女使一直都出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最终吴妈妈把陆晥晚送到了一个名叫司青青的女妓身边,陆晥晚对这个女妓并没有什么印象,只听吴妈妈说她今年才十五岁,是今年年初刚挂的牌,但因为相貌出色,舞技亦不凡,倒是有许多人捧场的,且她本是贫家女,脾气较大多女妓来说温和了许多,在她身边伺候应是不会太难过。



  这司青青倒是对吴妈妈十分客气,知晓吴妈妈的来意,很是欣然地便接受了陆晥晚,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留吴妈妈喝了会儿茶之后,又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陆晥晚对司青青的第一印象也不错,司青青生了一张圆脸,眼睛很大,瞳仁也是墨黑墨黑的,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可爱精灵,加上她年纪本也不大,身上还多少透着股稚气,却是十分吸引人。



  司青青因为刚挂牌不久,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女使,比她还大了一岁,再做个两三年恐怕就要“退休”了,而她现在又处于“事业”上升期,所以对女使的需求便十分迫切,吴妈妈能给她送人过来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会像诗诗那样挑剔。



  司青青回转来,便招呼了陆晼晚到她身边,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啧啧称赞道:“小姑娘长地可真好看,好好地怎么就伤了脸了呢,让你在我身边做女使,可是委屈你了。”



  若是别人说这话,定会让人觉得是酸话,可这司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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