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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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酒途-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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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那个龟儿子尽然真的犹豫着走到我面前了,他抖动着手指了指我又放下。倒背头跑到他跟前,他恭敬的喊了声:“长官!”

    可恶的倒背头娘希匹,他向我那小子挤了挤眼,笑得阴险至极。最后直接走到他身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拉长语调道:“小余,你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啊!”

    后面的群众又高举起拳头:“打到地主,大义灭亲……”

    我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跟好主子,竟然畏畏缩缩的想要来污蔑老子了。心里一下就凉了大半截,突然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意义都没了,还有意义吗?自己儿子都不是个东西。

    我把头歪向一边,不去看他。他却慢慢靠近我,先轻声地喊了声:“爹,我……”。我冷冷地唾了一地口水:“我没有儿子,你认错人了。”我望着遥远的天际,然而眼泪已经在眼眶大转了,但我不想让人看见。

    吴铭听到这些,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举起酒杯:“余大爷,我们还是喝酒吧……”

    余大爷有些激动,拍着桌子喊道:“我还没讲完”

    最后他当着所有的人,指着我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姓余的就是大——大地主……”

    我心里就在笑啊:“难道你不姓余吗?”

    群众不肯放过,追问:“你爹盗窃的国家财产藏在哪儿了?”

    他又结巴地说:“大概在床下!”

    群众问:“床下哪儿?”

    他:“大概挖了一个坑吧!”

    好小子,居然有这样的想象力,不去写书都可惜了。

    群众和领导对他给予了极大的表扬,而我,最后当然是被他们狠狠地整了。戴尖尖帽游街,坐老虎长凳,书不用教了,财产也没收了,自从那时起我就没和那个龟儿子再见面了。后来有人建议派我去收拾县里的各种垃圾,算是个惩戒吧。我一开始极力的反抗,可是反抗也没有用啊,他们那么多人,而我就一个人。后来我想通了,继续教书又怎样?学生们的心思都变了,变得红透了。倒不如看他们成天的互斗,像耍猴,多有意思啊。再后来,习惯了,忘了自己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到现在都二十五年了,真的习惯了。

    有时生命就是很奇怪,你饥渴地区寻找一个能读懂你的困厄与悲痛的人,然而最终顾影自怜的却只有自己,你伤痛,可是人从来都是孤单的,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离开,没人能陪伴。

    说完最后的话,余大爷的嗓子越来越低了,最后变得呜咽和嘶哑。他的眼眶里好像噙着水,就要痛快地撒下了。

    吴铭心里难受极了,他看着余大爷花白的银发,在微黄的灯光下,是那么憔悴。一个人的一生,就白一次头,白过了,就再不会变黑。现在的余大爷,仍然是以一个智慧生命体的形态呈现在吴铭面前,或激昂,或失落。然而这个生命体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什么时候受过伤;又是什么时候泯灭;又有谁会知道?想多了,吴铭竟然就呆呆地看着余大爷,眼珠子都不动一下。还是余大爷把他叫醒的,当他回到现实的时候,余大爷倒满了酒。

    吴铭道:“那你儿子现在呢?找过你吗?”

    余大爷道:“前两天还找过,我是不打算认他的,这二十多年都挺过来了,现在更不需要他了。”

    吴铭:“或许现在他后悔了呢?”

    余大爷半响不语,手指轻轻地敲击桌子,他把耳朵靠近,桌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他笑了:“这桌子不敲不响,敲猛了又怕划伤指甲。来,喝酒,我们喝酒。”

    吴铭不明白他的话,却总觉得另有一成深意。

    余大爷说:“这个酒啊,确实是好东西。吴铭,你在酒中看到的是什么?”

    吴铭回道:“是我自己的倒影啊”

    “对,吴铭,记住,是你自己,不是别人,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余大爷突然严肃起来,接着说道:“酒是一种表达情趣,高雅而有格调的好东西,酒中精神不是量与牌子就能代替的,你可以喝最好的酒,你也可以喝它三百杯,然后大醉天明。但是,你不会快乐,也不会受到别人尊敬,你只会吐出一肚子的污秽和脏话,然后昏睡于世,你能明白吗?”

    吴铭其实还真的不是很明白,在他这个年龄,伤心了喝个大醉,高兴了喝个大醉,请人与被请喝个大醉。那些都是正常的定律,他还没到那个不需要理睬和巴结任何人,只顾惜自己不长生命的年龄。但是余大爷那么严肃认真地讲了半天,他怎能像蛮牛一样什么都不懂呢。于是吴铭只得回道:“懂,还是有点懂的,嘿嘿!”

    余大爷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喝高兴聊高兴就行了!你后天来我这儿吧,我教你写大字儿。”

    吴铭听到“大字”俩字,总算有点高兴了,便使劲地点头。

    吴铭走到了院子口,余大爷叫住吴铭:“哦,吴铭。那个人你早晚会知道的。”

    那晚回到家,吴铭辗转反侧,他是为着一个事情而烦恼。六点的时候,他就穿好衣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二楼。他走到余中门前,门上贴着一个斗大的红色倒福,福字的边框由于年久已经有些褪色了,露出本来的白色。吴铭伸出手去想要敲门,但不知怎么的,手突然自己缩回。他小步走到旁边余宛然的门前,对着门上温婉可爱的邓丽君的鼻子轻轻地敲了下,然后收住呼吸,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门内没有反应,他又轻轻的在原来的位置敲了一下,这次他的耳朵贴着门,想要听清楚里面的动静。然而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他想,还是算了吧,等她们都起来了在谈。这样想着,吴铭反身向楼下迈去。刚要下楼,宛然屋里响起达达的拖鞋声,接着门被有气无力的打开。宛然蓬松着头发,眯着眼睛,站着都是歪歪倒倒的模样,他也不看吴铭,就咿咿呀呀地道:“爸,什么事啊?我还在做梦呢”

    吴铭轻轻地哼了声,道:“是我,吴铭”。

    余宛然听见吴铭的声音,突然睁大眼睛,她快速揉掉朦胧的睡意,突然间清醒了许多,道:“吴……吴铭呀,这么早,干—干—干嘛啊?”余宛然由于吃惊与好奇,尽然都口吃了。

    吴铭低声地说:“先把们关了,别让你爸听见。”

    余宛然犹豫了瞬间,还是把们关了,她是相信吴铭人品的。吴铭看着她,好像突然回到了第一次,在卖花的那个路口看到了可爱的她,那时候他就深信自己是不配她的,只希望多看两眼,那就美了。而在此刻,他又回到了这个原始的目的,看着宛然,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只是看着,就足够。宛然的眼睛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竟然能使他开始变得局促不安。宛然看出了他的异样,这种异样折射出来的,又是那个当初痴痴傻傻暗恋她的吴铭了。

    余宛然降低语调,亲声地道:“吴铭,什么事啊?”

    “我准备离开酒楼了”,吴铭接着故作幽默地说:“当初真的很感谢你,没让我这个乡里来的穷小子饿死街头,哈哈”。

    余宛然呆了半响,吴铭突然要离开,她竟然有些隐约的不舍,她强作镇定:“哦,那干啥?”

    吴铭:“也没啥,就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我还年轻呢,不想一辈子这样。”

    宛然:“哦……”

    吴铭:“离酒楼不远,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经常遇见,哈哈。”

    宛然:“什么地方?以后我可以找你啊”

    吴铭:“不用了,麻烦。”他想了想,又道:“再说你家老王也不答应啊,万一你被我拐了咋办?”余宛然嗔视了他一眼,随即恢复正常。宛然有些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铭对她的态度开始变了,没想到最近一次好好的谈话竟然是告别。她觉得自己心有些怪怪的,明明有个地方很痒,想去抓,去挠,就是找不准地儿。

    吴铭:“你替我给余老板说声吧!”

    宛然:“这个月没几天了,把工资领了再走也不迟啊。”

    吴铭:“算了,麻烦,就这样吧。”

    宛然:“麻烦。。。。。。哦!”

    当吴铭走下楼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人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下楼消失,听着他的脚步声被空气吸收完了才进屋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他认为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他的女人,那一刻,竟然神经恍惚的,满脑子的他。

    吴铭就这样走了,离开了招客酒楼。他去了余大爷那儿,在那个地方,他自由而快乐,他可以尽情地看书,累了听听余大爷的故事。他开启了新的人生航向,而这航向,将指引着他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圣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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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校园清洁工
    吴铭帮余大爷收购废书,一捆捆扛上车,运到废书回收加工厂。他不要钱,只要余大爷给他一个睡觉的地方,一碗白净的大米,他就可以活。然后,就是一堆堆废弃的书,才是吴铭留下的主要目的,吴铭去后的一个星期,余大爷正式开始教他书法。

    从执笔到点横竖撇捺,吴铭只用了两周,就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了,这让余大爷有些吃惊,他学习大字儿的时候年龄小,领悟好,都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学透。后来余大爷教他各种笔画的变化,延伸。大爷常说:“中国的字儿,就是由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笔画组成,却能构建变化多端的人性。英国的字母有好几十个,但是每个字都是一个长相,一句字,丑。”余大爷告诉吴铭,他学的是颜体字,颜体饱满丰硕,铁画银钩间彰显大气,写字,要注意提、按、顿、收,回。宜锋则锋宜润则润。吴铭也很是认同他的话,并认为字字珠玑。在余大爷的悉心指导下,两个月的时间他就临完了颜体的多宝塔碑,基本上掌握了颜体字的要诀。余大爷告诫他要勤加练习,自己多领悟,将来还要临习更多大家的碑拓,所谓博采众长嘛。后来余大爷就不再教他了,让他自己揣摩,只有偶尔提醒两句。余大爷知道,吴铭也不能一直留在这个破地方,陪他收一辈子废书的,他必须找到人生的出路。

    终于有一天,余大爷叫住吴铭,语重心长地说道:“吴铭啊,你今后有啥打算呢?”

    吴铭漫不经心地回道:“学习呗!”

    余大爷呵呵大笑:“就在这儿学习?学习完了再陪我老头子喝点小酒,吹吹小牛?”见吴铭低头不语,他又说道:“你到学校去吧”

    突然有个念头在吴铭脑中闪过,他明白余大爷的意思了,那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吴铭回道:“好,去。只是大爷,我去了以后就没啥时间陪你了。”

    余大爷:“年轻人志在四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你能记得我的好,偶尔过来陪我喝点闷酒就行了。”

    吴铭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到余宛然念书的那所大学去了,他不是去上课,也不是去送餐,而是在那所大学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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