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问你,若要你嫁与他,你可愿意?”
心还在颤动。只是这次是因为冰。他的话,如冰水浇到心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看着他的眼睛,“王的意思是……王希望我嫁给修大人么?”
靳楼没察觉到异样,道:“孤自是希望你嫁给修了。冷姑娘品行如此,孤便当你是知己,而修是孤兄弟。你们若在一起,我自是很开心。”
“好。我冷织袭愿意。”语毕,冷织袭狠狠咬住了下唇。知己……能被你称作“知己”,我是不是已该感到庆幸。好,你说我嫁,你会开心。我便嫁与他。
她品行如此,他也是都看在眼里,不是对她没有赞赏的。只是,这份赞赏,终是不足以让自己爱下去。
三日后又有一名女子获得恩准后进宫。
见到靳楼,她叩首,“韩茹拜见王。”
“韩家是天下第一神医世家,孤还要多谢韩医师前来相助。”靳楼笑道。
韩茹抬头,立即被眼前人气质风度所吸引,怕自己失态,她又连忙低头,转移话题道:“之前修将军带了一个姓冷的姑娘前来,我尚未治好,不知先下那姑娘在何处?”
“冷姑娘已嫁与修。”靳楼道,“你好像是才从远村回来吧,不妨先休息一下再去御药司。”
“是。”韩茹点头。自己的家本也在京城,远村出现奇怪疫情,自己也只有暂把妹妹留在宫中前去远村,临走时看见了修带着冷织袭赶来,自己匆忙暂缓了冷织袭的病后便去了远村。如今方才回来,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新王。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妹妹,韩茹不禁开口又问:“敢问王……我妹妹韩洛真现在何处?”
靳楼面色也凝重起来,半晌后才道:“她死了。
“什么?”也不顾在帝王面前,一贯冷静的韩茹也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我不知王朝太子王箫连来这里的事你听说没有,你是王朝人,也知道王朝与残晔关系的紧张。那日我与王箫连交了手,韩茹不知受了他什么蛊惑,挡在他胸前。我那刺王箫连的一刀,却落在她胸口。说道底,这也是我的不是,还要向韩姑娘道歉的。”——这一次,靳楼没有自称为“孤”。
眼前的人坦诚至此,韩茹怀疑的便只有王箫连,“我妹妹什么也不知道,怎会为他挡刀?难道他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还是……他根本就是利用我妹妹!”
靳楼摇头,只道:“韩姑娘节哀顺便。”
“是我……打扰王了。”韩茹眼中裹着泪水,鞠躬行礼后退下。
坐于龙椅上的靳楼,微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韩洛真的突然出现突然死去,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再过七日。所有的冰雪化去。久违了春意的瀚海之边,也有了暖意。
那一日,冷织袭披上了鲜红的嫁衣,兰草绣了满袖。因修说,兰草就是她的禀性。那一天,百姓亦高兴。他们口中传唱的,都是中原第一名伶嫁与残晔一品将军的美谈。他们给了无双的祝福给这二人。凤冠缨络垂下,冷织袭眼里只有高高在上的王眼中的喜悦。
好,只有你高兴。我冷织袭再怎样也不悔。
下一刻,她把手,放在了修温热的手心。
而靳楼看着修的样子,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歆羡。暗道,月儿,当你嫁与我时,我会让天下最好的裁缝为你做出最好的嫁衣。我会和你,一起站在星楼之上,享受万众朝拜。
那么,现在,你还好吗?已回到华月宫了吧。我知你喜牡丹,现在王朝的牡丹该是开得正艳。到时我坐拥天下,在王朝皇宫的紫鸾殿前,陪你看尽这世间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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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阕到此全部结束~~~
明天还是会二更哦~
下阕的故事开始了~~纱凉也回到我们的视线中了~~·
第五十三章 弦外·烟月笼迷岸
这章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介绍一下烟岸阁的主要背景。(主要是两个首脑人物)另一部分讲了一下王纱凉女主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的她就有些“阴险”呢。王德宗亦通过那事察觉到她意图。当然,还有她小时候与烟岸阁两个阁主的小交集。
(一)
层层叠叠的树叶把阳光变成割裂,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烟雾氤氲,更为这夏季蒙上一层迷离。
树下,女子静静坐着把弄茶叶。身上的衣衫,和案上的茶叶一般青。紫砂壶渐次经过排在一起的茶杯,流淌出了碧波流光。这一招叫“关公巡城”,倒茶之法。再一招“韩信点兵”,女子更专注了神情,把茶水倒到瓯底最浓部分,一点一滴,不敢有丝毫懈怠,以求浓淡适宜。
全部完成后,她把一杯茶递给了一旁身着玄色衣装的男子。
茶香作祟,烟雾亦作祟。男子拿着茶杯,像是陷入了亘古的回忆,神色遥远得像隔了几百年的光景。
“阁主?”女子不觉出言提醒。
男子仿若回过些神了,照女子事先说的那样,拿起瓯盖先嗅茶香,然后轻啜了一口泛着清波的茶,道:“早就说过,阿青的茶艺,是甚好的。”
“如此,谢阁主的夸奖了。”
两人交谈几句,女子便着手收拾茶具。待水汽集成的烟雾散去,男子似才真正清醒,望着女子清扫茶具的身影,竟轻轻叹了口气。
……
犹记那一日,初夏。蛐蛐嘈杂的声音宣告着黑幕即将降临。她在那一刻被侍卫领着出现在他面前,素装、素颜。手中出了鞘的天泪剑,在琉璃灯罩下幻化出夺目的光彩。
“小女子特来呈上天泪宝剑。”朱唇轻启,她淡淡地说。
她的父亲——画春堂堂主与他斗剑,约定输者当献上随身之佩剑。她的父亲败了。三天后,她走进父亲的房间,只见凝固的血从父亲的胸口一直蔓延到屋门,与木门上褪色的朱漆一样暗淡。案上,遗书上的字迹端正,说明了斗剑的经过。一旁,天泪剑安静地躺着,仿佛不知道主人已经离开。
“把剑拿回去吧。”他开了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又岂能再要老堂主的剑?”
女子摇头,“家父既与阁主立约,我若把剑拿回去,便是辱了他的志洁。”
在那一刻,他的眼里滑过了难以察觉的光。青衣女子,并不美丽。可她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刘海因风扬起,露出的额头在灯火的映衬下,光洁无瑕、宛若皓月。
他把她留了下来。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被杀。他承诺为她找出真凶,但前提是她要留下。表面上,他说是因为知道她精易数、懂八卦、善茶道,甚至连南疆异术也懂得不少。
她答应了。他,穆疏尘,烟岸阁的阁主,年纪轻轻便把一个小派发展成如今的摸样。她相信他有能力帮她报仇。娘死后,爹便疏远她,只醉心于武术,从未管过她。画春堂也就此没落。现在父亲死了,她更是不知何去何从。那么,就留下。她停住了转身离开的步伐。
“若所记不错,姑娘叫‘沈若青’?”
“嗯。只是……阁主难道不担心我心怀怨恨,会伺机为父亲报仇?”
“那么,这算是我跟我自己,跟沈姑娘打了个赌?”
沈若青终于抬了眼,看见眼前男子的双眼平静深邃,没有一丝波澜。让人猜不到其心中所想。“若你输了,可再无翻身之地。”她扬了眉,仿佛来了点兴趣般问道。
“我穆疏尘,从未输过。”玄衣男子,嘴边有着傲世的笑。
最后,他在阁中所有人的注目下,封她为烟岸阁副阁主。他也让她保留了天泪剑,言既然天泪属于烟岸,她为烟岸阁副阁主,便理当使用天泪剑。
他为她请了名叫“柳欺如”的乖巧侍女。他还为她建了座庭院,取名曰“青居流芳”。朴素典雅、毫不浮华,也正合她的心意。屋里檀木桌上摆了整整一套茶具:玉书、潮汕炉、孟臣罐、若琛瓯……
淡然如她,也不禁愣了片刻。收拾完家中细软,沈若青搬来了青居流芳。当晚,推开的雕花木窗引来了如华的月光。对面楼阁之上,有女子穿了鲜红的衣裳,看着自己,巧笑嫣然。沈若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移开了视线。
次日,红衣女子亦出现在议事大厅中,言语犀利,颇有威严。阁中之人对她也毕恭毕敬。其间,对烟岸阁尚不熟悉的沈若青出了纰漏,红衣女子严厉地奚落了她,还发出她凭甚做上副阁主位置的质疑。只是,聪明如沈若青,三言两语便缓和了她眼角的冰冷。红衣女子笑开,看向沈若青的眼含了几分赞誉。也是之后,沈若青才知晓,红衣女子名号“红痕”,是烟岸阁杀手组织的领导者。
事后,穆疏尘道:“她叫红痕,在大厅上那般不过只是想考验你,你别往心里去。”
“嗯?”沈若青兀自一笑,“我好奇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她……嗯……怎么能对阁主你也如此无理?”
语毕,穆疏尘却立刻沉下了脸,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大厅。留下的一句话,从双耳飘入、落在了沈若青心里,然后仿若腐蚀了她的心般、让她在一瞬间坠入惘然。——“如今你虽然贵为副堡主,也不是什么事都该知道。”
走到门外,耐心候着的是侍女柳欺如。她的笑颜,给沈若青带来了些温暖。回去的路上,她犹豫了半晌,像终于鼓起勇气般道:“姑娘,小如……听见阁主训你了……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其实阁主是个好人呢,比如他就收留了无父无母的我啊。或许,阁主今天是心情不好……嗯,姑娘初来乍到,也没什么朋友,有什么不开心,就对小如吧。”
柳欺如不知沈若青为人,不知她能否接受自己,说这些话,心里带了不少忐忑。沈若青亦察觉到她,看见她脸颊都红了。还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沈若青想着。“我没事。小如不必担心,是我多嘴了。寄人篱下,本该管好自己的嘴不是?”
“沈姑娘……”
“没事,走吧。”沈若青隐尽了落寞,对她和蔼一笑。
嗯……她对我笑了,这样说来,她是接受自己了吧!柳欺如心里一喜,开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像在为沈若青引路。
饮完茶,穆疏尘站了起来。算算时间,沈若青已在这里待了两年。只是,她的神情永远那般清淡。收复门派时,她才思敏捷、在两派作战时已能独当一面;平时在阁里,她能恭敬地称他“阁主”,恪尽职守地做着他吩咐的事……也许,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副阁主了。阁中上下,从最初的不服到如今对她心悦诚服、毕恭毕敬。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表面并不冷颜的她,待人客气和善。但她的心里和外在之间隔了道坎。仿若,一直都没人能跨过的坎。
这或许跟她从小活得太辛苦太孤寂有关。可在穆疏尘的眼里,终是以为她不肯放开。不肯放开,她父亲的死与他有关……
“只是……阁主难道不担心我心怀怨恨,会伺机为父亲报仇?”——当日他以为这句话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如今他却有些以为这句话就是她的暗示了。可是,她所做的一切于烟岸阁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