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厄4全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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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厄4全部完-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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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件事情:家庭、健康、事业、爱情。

女香客特别爱问爱情,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解签诗,而是在当心理辅导师,
害我还买了一迭心理学恶补。

或许我没真正的谈过恋爱,但我听荒厄讲那么多年,听到一耳都聋了,听也该听
会了。这几年身为村巫,我的体会又更深了。

我刚听完一个太太如泣如诉丈夫多不爱她,越来越不在乎她,什么话都不愿意跟
她说了,转眼因为女儿摔了一跤,她转头气势如虹的大骂丈夫一顿,从不该带孩
子出游到数落他们每晚的争吵,没完没了。

…就小孩跌了一跤,笑着拍拍小孩身上的土,不就过去了吗?

骂完以后,她的丈夫沉默的将孩子带去洗手,那个小女孩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对
着爸爸颐指气使。

…傻孩子,妳有这样这样肚量的爸爸要好好珍惜,还有样学样?

「…小姐,这个签诗是怎么解啊?」她的转换太快,害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我咳了一声,「这个,问家庭和睦?」

「是呀是呀,」她紧张兮兮的,「我老公跟一个女同事耍暧昧,但他死都不承认
…怎么办?我们才买房子,贷款才刚开始缴…」

「照签诗看起来,妳老公外遇是没有的事情。」我决定开始扯谎,施展神棍技能
,「但妳和老公的感情的确有危机…不但常常吵架,而且孩子也越来越顽劣,缺
乏礼貌。」

她吓坏了,「真的呢!怎么办?有没有破解的办法?我们孩子还小…」

「有是有…」我故作沈吟,「但怕妳做不到。」

「我一定做得到!妳说妳说!」

圣后原谅我如此鬼扯蛋。「妳看,这句就是要妳知道沉默是金,」我指给她看,
「以后妳要跟老公说话之前,先在心底数到二十,想想看那句话有没有必要说。


「…啊?」她一整个莫名其妙。

「办不到就没办法了,」我耸肩,「签诗是这样说的。」

她一脸害怕的收下签诗,忐忑不安的走了。

一个月后,她准备了很丰盛的牲礼,添了一大笔香油钱,拼命说圣后真灵验,跟
我聊半天,说她老公本来天天外面游荡,现在都回家吃饭,小孩也听话多了。

「是呀,圣后提点妳呢。以后不要忘记数到二十呀。」我殷殷嘱咐,她感激涕零
的拼命点头。

「神棍!」荒厄大声嘲笑,「妳果然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我发现,我对荒厄,数到两百也不够。

我将她拖到洗手间,跟她打个你死我活。 

唐晨每个礼拜来的时候,最喜欢听这些,每每笑弯了腰。我喜欢他这样笑,像是
把疲劳都洗干净了,格外年轻。

当时的气急败坏,也可以一笑置之了。

「我也可以陪妳巡逻呀。」他和我隔案而坐,我正在泡茶。这是跟老庙祝学来的
,结果上了瘾,好爱惜的养了只紫砂壶。

我在他杯底斟满茶,「一个礼拜巡逻五天就太多了,」礼拜天晚上巡逻到礼拜四
,也够了,「你来的时候是我休息的时候呀。」

他看着我,眼神很温柔,我也平静的看他。

我的要求,真的很少。我没想什么天长地久,生死缠绵。我希望唐晨礼拜五晚上
来,礼拜天下午走,这段时间,我泡茶给他喝,他拉大提琴给我听。到庙里走走
,做点零碎的小事情,或者看看DVD,偶尔有两个人都想看的电影,开车去乡里的
电影院并肩吃爆米花。

工作或许会有枯燥疲劳的时候,但我们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了。


他趋前看我的项链,「妳换了项链?」

我干笑两声,把遮在护身符后面的十字架给他看。这是唐晨送我的,我们两一人
一条,这些年我连洗澡都没放下。

但有回让老庙祝瞧见了,他挠了挠头,「…阿姊,妳挂十字架喔,妳该不会是面
粉教的?」

「不、不是。」我赶紧否认。咱们村子也有教堂,老庙祝年纪大了,老叫基督教
是面粉教,因为以前(半世纪前吧…)神父传教都会发面粉。「这是唐晨给我的
。」

「是唷…」他为难了一下,又释怀了。「上帝公也是神啦,没差。妈祖婆也不会
计较啦。」

…基督教徒知道他们的主被叫成「上帝公」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虽然老庙祝说没关系,但我还是遮起来比较理想。当天我马上在十字架前面挂个
妈祖护身符挡住,省得有什么误会。


唐晨听得大笑不止,直说是「万教归一」。

我是不想这样闹联合国啦,但必要的时候也没办法。想想我也笑了,老庙祝的态
度真的很妙。

是神就好,反正是「上帝公」。真的、真的很可爱。

我很喜欢这些质朴的人。就算谁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做了些什么,我也觉得很
快乐,很开心。

一切的荣耀,都归于我们的妈祖婆吧。

「荒厄去哪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荒厄不在,「怎没看到她?」

我笑起来,「她跟条白蛇结成好友,拖着她和蛟龙去跳舞了。」真好笑,妖怪们
的社交生活。

真的不是我在讲,别在夜店乱搭讪,你哪知道搭讪到什么?很危险的。

「礼拜天我们去『上帝公』那儿坐坐吧。」他提议,「我也很久没做礼拜了。」

虽然不太适合…但我不想为了这种小事和唐晨有什么分歧。陪他作个礼拜有什么
关系?我知道有村民受洗做礼拜还是拜妈祖的。你知道这个小岛对宗教真是分外
包容。

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杂拌儿的巫。 

我一直没换工作,在这儿一待就待到不想走了。(也作不来其它工作…)

毕业后八九年,我被偶尔来拜拜的同班同学发现,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我原本就
很忙碌的生活又加入了这些惹麻烦的「故人」。

更不好的是,他们发现这儿山明水秀,没事干都呼朋引伴来这儿拜拜兼游玩,还
贡献了不少钱给村上的民宿,结果我曾经是「灵异少女林默娘」的倒霉事迹被他
们翻出来了。

还好村民镇静,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还跟他们讲我奇异的求职经过和妈祖婆
托梦。

结果我差点被烦死,又甩不掉这些笨蛋。假日我干脆闭门不出,他们干脆敲门来
找我叙旧,一看唐晨在我这儿,传得更乱七八糟,我烦到想叫荒厄干脆祟杀他们
算了。

其实他们又不见有什么鬼缠身(鬼魂也是挑人的…),又几乎都住在大都市,都
市里少有那种非常厉害的异类,多半是自己吓自己,或是一点点怪事就大惊小怪


我根本没作任何事情,但他们愁眉苦脸的来,都会笑嘻嘻的走。说只要来我这儿
坐一坐,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朔为什么会开咖啡厅,我有点了解了。

不过什么地方不能开咖啡厅呢?朔在我毕业后第二年,就说住倦了,搬去台南开
咖啡厅,关海法也去了。

我忙成这副德行,只能清明节连放几天假,去探望朔和世伯。朔的咖啡厅就开在
世伯的中医诊所旁边,生意还是冷冷清清,但总是有人上门。

他们俩还是淡淡的。世伯的中医诊所七点多就关门了,却会去朔那儿坐着,看看
书,冥想或内观,等朔十点打烊,才一起并肩回家。我跟唐晨说不定还比他们亲
昵点…他们是老派人嘛。

但在他们淡然却关爱的环绕下,一整年累积的疲倦,就能够一扫而空,我终究是
个有家的人。

但我实在挤不出时间去探望老大爷。只能请荒厄去致意,有时候老大爷会遣鬼使
来叨念我要注意身体。

这么大的地区,只有我一个人在做疏浚工程,真的是非常的累。不过毕业后第十
年,失联很久的玉铮神采奕奕的背着行李来找我,让我大吃一惊。

她看到化人的荒厄,嘴巴圈成可爱的O型,「…哎唷!怎么像是我流落在外的姊
妹?不知道是妳家鸟儿,我非回去严刑拷打我爹不可!」

荒厄得意的笑,「我还跑去旁听历史哩,人类历史好好玩啊!」她们俩相投的不
得了,从美发讲到朱元璋的黄袍加身,聒噪得要死。

就是玉铮来帮我了几个月,所以我终于把这个庞大的工程完成了。

「妳不是出国去?」我问。她这家伙超见色忘友,后来出国去,她又懒得写信,
就这么失联了。「换第几号男朋友了?」

「没换!」她嘿嘿的笑,「我早拿到历史硕士的学位了,现在正准备拿教育硕士
。」

她的力量比以前还强很多,但毕竟年纪大了,懂得收敛和控制。情绪深染时,也
不再那么翻江倒海,反而有种涌泉的丰沛感。

别后她出国念书,那位「大楼擦玻璃达人」一两个月就去看她,还提供她许多资
料完成论文。

「『大楼擦玻璃达人』能有什么数据提供?」我扁眼。这妮子学坏了,也知道要
筑堤设防,不会什么都哗啦啦的倒出来。

她支吾了一会儿,「…他们历史悠远,可以提供的资料又是第一手。」

「是满悠远的没错啦,可以上溯到十字军东征了。」

她大笑,「我不能谈这个!该死,蘅芷,妳变坏了!别拐我!」

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她很幸福。现在她的锐角没那么利了,或者说,她有了刀鞘
。她自豪的说,她要当曹大家之后第一个女史官。为了要好好研究,她才又修了
教育硕士。毕竟教书还是做研究最实际的路。

「历史学家啦。」

「女史官!」她对这点坚持的不得了。

「那妳的达人先生呢?」我笑。

「他的管区本来就是台湾…呃,妳什么都没听到喔!」她大为紧张。

我耸耸肩。达人先生的组织据说富可敌国,只要别搞什么政变战争,谁理他们在
台湾干嘛?

「恭喜妳啊,」我用手肘撞她,「找到骑士驾驭得住妳这女王受。」

我头回知道成熟的女王还会脸红,她激怒起来,「谁是女王受!胡扯!」

嘿嘿笑着,但玉铮快气死了,扑过来一阵乱打。好笑的是,她打不到我,我打不
到她。我是让荒厄训练出来的,她又是让谁训练的呢?

「吼~妳这讨厌鬼!不要乱想啦!不要跑!」

我笑着逃到唐晨后面,她气红了脸,「小晨闪开!」

「我还以为荒厄和小芷打架呢,」唐晨笑了。「水要滚烂了啦,来喝茶吧。」


没想到不到我们老,就可以愉快的坐下来一起喝茶。时光果然可以解决所有的纠
葛。

我的桌子上还搁着洛君和耀声的喜帖呢,我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突然觉得,我
再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我毫无遗憾了。


玉铮要回去的时候,送了一本书给我。

那是本本土学者写的,关于民俗神明。我却越看越怒。毕竟对我这样服侍神明的
巫来说,对于「低俗野蛮宗教」的诋毁当然是很火大的。但我要说资料真的很详
尽。

我翻到「妈祖」那页,作者叙述了妈祖的生平,却轻蔑的下了句评语,「不过是
『巫媪』人物。」

本来炸了起来,但回思一想,我突然领悟圣后为什么把我摆在这个位置。

说不定,她根本不在乎别人说她是「巫媪」,反而会引以为傲。

没错,我们都是巫,沉默无言的安静地方。你们这些士大夫,又做了什么?

这是圣后会说的话,也是我、朔,所有默默无名,沉默自持的走在历史阴影的巫
者们,安静却有力的反问和骄傲。

我的确就是一个巫者,并且因此感到无比自豪。


(巫媪完)
之七 延续


毕业这十年来,荒厄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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