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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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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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心道堂堂一帮清苦何来,便加入帮会,先赶回苏州道:“莫帮主随后便来。”

杜父叹道:“我一生读书,竟将女儿嫁了江湖人。”

谁知一日莫谷不来,两日还是不来。

第三日上,眼见夕阳落山。杜父怒道:“好小子,分明欺我。”便打点物事,预备次日返乡。

君娘心道:“莫郎恨我,终不肯再见一面。”心如死灰。

到了夜间,屋外脚步声杂,拍门甚急。

杜父开门,却见两名船工抬着莫谷。

莫谷道:“小婿受伤,不能行礼,恳请泰山见谅。”

杜父便道:“你还晓得我是你岳父。”还是放他进门。

君娘从榻上挣扎起身道:“莫兄伤情如何?”

莫谷执她手道:“一时皮肉外伤,便不打紧。只是你憔悴了。”

君娘便要抽手,体虚无力,莫谷又不肯放。四目相对,君娘缓缓避开,双泪垂流。

莫谷道:“今日岳父在此,便请允婚。虽无家业,还有些气力可照料君娘。”

君娘凄然摇头。

杜父叹气,点头出门去。

两名船工行礼道:“拜见帮主夫人。”也退将出门。

君娘泣道:“你又何苦来?天下好女子多着,我又对你不起。”

莫谷道:“一生相随,怎会无些波浪。我已想开了。”

君娘泣道:“只我想不开。”

莫谷道:“不敢勉强,只留你在苏州,我便不放心。不如且去杭州,百草门分堂需有人教授经史,已与狄大推荐你。婚事不急,待你点头。”

君娘道:“我身无行,怎敢教授经史?”

莫谷便道:“便只有请岳父了。”

君娘涕泣点头,道:“莫兄怎生受伤?”

莫谷道:“急赶来时,偏遇天目二老约了一名江湖好手来寻仇。李路不在,我一人斗他三人,上次吃他暗算,这次不敢大意,只斗长力,斗了两日,受些外伤,终将那三人武功尽废了。”

君娘看他身上着了四五处伤,泣道:“这帮主不做便罢。”

莫谷道:“原不肯做,无奈众人不舍。回山之后,经师父指点,晓得也是正道,便决心好好做。所亏又从师父专心学武数月,初窥门径,不然如今无命相见。”

君娘道:“只今后叫我如何放心?”

莫谷笑道:“只应允嫁我,有家室牵挂,便惜命些。”

君娘默然。
八十、整肃

众安堂各店近来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主顾,偏在药价上斤斤计较。

一些小伙计也显得莫名其妙,往常老实巴交,如今却偶尔不大听话。

众掌柜便觉不安,分做两批,聚拢在临安酒楼和西湖边一家酒楼,便由总店的李主事和两名老资格分店掌柜分别为首,商议对策。

临安酒楼中李主事道:“如今老东家去了,少夫人主家,依我看不是坏事。新人上台,终要做人事调整的。少夫人年少,自然会提拔年轻人,难不成还会愿意整日对着一堆鸡皮老脸?”

在座皆是青壮,不由哈哈大笑。

李主事道:“如今便须在少夫人面前讨好。”

另外那边便是唉声叹气了。一名五十多岁老掌柜道:“我等跟随老东家三四十年了,一向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哪里像如今这些后生会玩?不但吃要到临安酒楼,茶要取虎跑泉水,还整日寻花眠柳,包倡买妾,好会过生。”

便有人嘲弄道:“你一把老骨头,对付家里一名小妾便须整日吃大补丹了,还想美事?仔细老命要紧。”

二人看来交情甚深,那老掌柜笑道:“怪道你偶尔向狭斜去,原来靠了大补丹。”

为首的老掌柜怒道:“如今大难临头,你二人还有闲情玩闹。”

那老掌柜道:“开心一日是一日,这把年纪了,还能怎的。论药行的门道,大家总比那些后生精透,只下手有些分寸。如今那后生手狠,羊角充作犀角的事也做得出来,这其间多少油水。少夫人便要整顿,也须先轮不着我。”

为首的老掌柜怒道:“你好糊涂,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见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近臣换老臣的,哪里见过只用忠臣不用奸臣的。”

那老掌柜便无言以对。

临安酒楼气氛甚好,众人献计如何讨云娘欢心。

有人便道:“如今少夫人看重封防,已成了药库主事,便须与他打得火热。”

有人道:“少夫人掌权,定要烧三把火的。不知她会烧不会烧,我等拟个方案,做些表面功夫,说不得便投其所好。”

便有人反对:“大家终究要跟随少夫人几十年的,怎能教她给我等自家挖坑的事。”

那人道:“你好生糊涂,过得三年五载,这众安堂便是云生少爷的。趁早巴结少爷是正经。”

前一人便反讥道:“只怕做梦的是你。云生是庶子,如今过继与老夫人,是谁的主意?莫说云生会感激,便算他有心翻到少夫人头上,只需少夫人再去过继一个来,依旧是长房为大。你以为少夫人力举云生,真是妇人之见?只怕是心计深着。你若敢欺负她是女流,倒霉的便是你。”

那人一个寒噤。

过了多日,终于晓得少夫人从天台寻来两名同门,一名老者一名年轻人,忽然来一些店中查验。

众掌柜惶惶难过。

原来众人聚会时,这二人便分别在隔壁包间,当时自然不认识,只作过路客商,如今有了几分似曾相识。

年轻人便是李路,带了一名同门的江师叔,来得众安堂,处置了为首的李主事与两名老掌柜,其他人一概不问,老东家遗下的制度一条不改。

群龙无首,众掌柜便收敛些。

过几日又撤了两名分店掌柜,却是两名手脚最黑的年轻人。自然顶上去也是年轻人,老一派便也没觉便宜。

李路这日对云娘道:“大不过瘾,这红尘俗事让我毒郎中无处施展。不若做巨蟹帮执法长老,一把蝎子草粉下去。嘿嘿。”

云娘笑道:“这里又无需打斗,与你权柄,由你施威,还不过瘾?”

李路道:“你这里勾心斗角人多,伎俩却太差,如狮子赶绵羊,无有乐趣。”

云娘笑道:“则你便与莫谷换一换。”

李路嘿嘿笑道:“若想见他,只需你一句话,他舍了帮主之位立时便到。何必多此一举。”

云娘不禁脸色通红,啐道:“狗嘴便吐不出象牙。”

李路嘿嘿笑道:“师父偏心,格外传他武功。现在换了我做帮主,只能靠我自创绝学求生。”

云娘道:“你自创何种绝学?”

李路道:“毒郎中招牌,蝎子草法器,三十二路蝎子腿,六十四种毒药。”

云娘笑道:“好个毒物,江湖用毒可是大忌。”

李路道:“不害人便是,救人还不成?早晚要捞个‘毒菩萨’的名号。如今莫谷拿我旗号,也可唬人。”

云娘笑道:“亏得银花能解毒清热,不然你高烧不退。”

李路笑道:“果然如此。若非家有妻子,定会与莫谷闯荡江湖。”

云娘不禁伤感。

八十一、查帐

百草门分堂,原先去孙先生处的弟子又回了来,顺带还多了几人。

杜父便在教授经史。

君娘在内暗中准备嫁妆,无奈自小不曾好好习女红,莫说做嫁衣,便是自家的小衣鞋袜也做不好。原本在苏州,衣服皆是随着唐掌柜家女眷一起寻裁缝或丫头做的,如今杭州又无亲属女眷,也难找人代做。

狄大狄四女眷虽在,君娘却与她等无话可谈,更不好意思张口求人。

这日阮风过来,他讲话最爱咬耳朵,君娘厌烦非常,便取针线做活。

那针一上一下,又无整齐节奏,阮风倒先避得远远道:“别家女子做活像是王维作诗,姐姐做活却像高适。”

君娘不禁笑道:“阮先生好会讲话。”

阮风忙道:“不敢当,师弟,师弟。”

君娘笑道:“高适活到今日,也要为阮师弟气死。可常看人家女子做女红。”

阮风笑道:“哪里,不过见过师姐妹做活,要么便是老娘。”

君娘心一动,笑道:“可见过云娘手艺?”

阮风道:“便数邢师妹最好,第二便算银娘师姐,第三便是云娘师姐。”

君娘道:“阮师弟还会品评。”

阮风道:“哪里,是臧师叔讲的。”

君娘心中便怪怪的,道:“云娘姐姐如今做了少夫人,自然用不着自家动手,只怕手艺荒废了。”

阮风道:“云娘师姐如今是众安堂的大东家,更加忙里忙外,自然顾不得了。”

君娘便道:“她家公公便退了,姐夫却不当家?”

阮风奇道:“师姐新寡,姐姐还不晓得?”因将云娘家事讲来。

君娘叹道:“云娘姐姐如此不幸,当去致哀。”换上男装来望云娘。

云娘正与李路盘账,听见杜宇来访,便停下手中活计。

君娘入内,便见李路嘿嘿发笑。君娘看他模样便道:“可是毒郎中李兄?”

李路嘿嘿道:“正是你李家哥哥。”

云娘道:“你却老实不客气。”便要收拾账册。

君娘忙道:“姐姐不必陪我,事务要紧。”

云娘便继续看帐,一页将要翻过去。

君娘忽道:“这笔账恐怕有问题。”她闲着无事,便踱到云娘身后,不自觉看帐册,发觉有误。

云娘道:“倒忘了妹妹是看帐的老手,请教有何问题?”

君娘道:“这一笔犀角,自上而下似乎有数处改动。”仔细看过道:“君娘不通医药,也不晓得行情。只这笔迹似乎是水牛角片,下面五百钱,改做犀牛角五万钱。‘尸’乃后加,‘百’改做‘万’。”

云娘细看过,似乎确有不同,只看不明显。

君娘取来向光一照道:“书写日期相差有别,墨迹新旧不同。想来是正常记账,待封了帐后才私下改过。”翻看几页道:“此乃老手,譬如水牛二字写得小些近些,以便后加。别人写字,由‘百’改‘万’颇难,而他的字体却容易,‘万’字草头横连,第二竖故意成撇,分明是练成的。”

云娘点头道:“这账房主事早知他有手脚,只拿不得实证。妹妹好眼力。”

君娘道:“平素人讲五十千钱,而不讲五万钱。我一时便觉不妥,这才细看。其余如天冬改做麦冬,人参改做元参,干姜改做生姜等等。”

云娘道:“怎又向便宜处改?”

李路道:“总价不改,货改成便宜物事,便是暗中提了单价。这分明是与库房勾结,不然单账房有何好处?”

云娘道:“情形比我想象还严重些。库房已交与封防,暂时无事,正欲处理账房,可好妹妹便来了。便想请君娘妹妹为我主帐,可肯屈就?”

李路笑道:“杜妹妹正忙着做嫁妆,怎生来得。”

云娘便是一愣。

君娘便道:“哪个要嫁。我便来帮姐姐做事。”

李路笑道:“大礼总须要过,不然莫谷怎向大家交待。”

云娘便笑道:“也好。妹妹帮我这一阵,我来为妹妹筹措嫁妆如何?待妹妹要成礼了,我再寻人接替。”

君娘心中有些乱,一时理不清楚。

八十二、寻方

金三改回旗号,生意又遭波动,这日在临安酒楼独自饮酒排遣。

却有人走将来共饮,金三看时,便是徐先生。

金三道:“徐先生好风光,白日一副郎中打扮,夜间却是遍身绮罗。”

徐先生笑道:“哪里哪里,你金老板做的是大生意,我不过讨口饭吃,还需不顾斯文体面。”

金三道:“徐先生是读书人,还顾着什么斯文。江湖人挣得银子便是体面。”

徐先生道:“听闻金老板前些日稍有不顺?”

金三只道:“一时大意了。”

徐先生笑道:“你家业大,这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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