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开在.有树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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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开在.有树生在-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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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就遇到了一老一壮的两个农夫,却未事耕种,只是在那里唱一首没有声音的歌,以致于让我觉得他们是两个哑巴,要么就是我是一个聋子。我抬手以掌相击测试听觉,俨然分明,且被他俩听到。他们是我恍若隔世的旅伴,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我和他们一同经历许多已甚为熟悉,我就是早已想不起他们的名字,我坐在他们身旁冥思苦想,想要记起他们的名字,他们以为是我丢了东西,就拉我的手,抚我的头来安慰我,殊不知,此时的我除了我自己的身体已没什么可以丢失的了。若有,也该是属我的宫,融入我内的小生灵以及那个答应我要驾了七色彩云来接我的那个无瑕孩童。

  我就对他们笑,因我终想起并喊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却不为所动,好像我喊的是别人,他们也好像认不出来我究竟是谁。他们有一个很大的花圃,种了壮年农夫喜欢的一种簇景花朵,四时开放,永不凋谢。据说花房深处居住着一个希伯来的恬静美好的女子,总不肯轻易示人。他们就带我在这里尽兴的游玩,饿了就去摘一种红色的果子,在这阳光充沛的地方,尽情饱饫。暖洋洋地躺在草茵之上酣睡,无风无雨甚是清明,他们偶尔哀哭,只是不知为了什么,隐约声中,还有一个老妪在隐蔽处一起哭着,他们一哭眼泪就变成了小溪溶溶的,流向远方。

  很久之后,他俩把四处拾来的树枝聚在一起点燃,像是炊火,又像献祭,他们就闭眼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并让我离开,我将手里字迹模糊的帖子拿给他们看,他们就摇头。或许这邀请布什他们发出的。我笑着告别他们和他们拥抱,离开时转身看花房,有鸽子是灰色的时起时落的飞,我觉得还应该遇到一个姑娘,她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却没能见到。那花房幽居的希伯来女子应该不是她的,或者是另一个可爱的人,只是恰巧和她叫了同样的一个名字。

  我离去不久,身后传来凿石声响,转身见是那两个农夫在他们的家园门口的石头上刻字,字我 不认得,只看到是这几个字符——北落师门。他们凿石飞溅的碎片像是流星飞迸出的一道道美丽抛物之线,齐刷刷指向远方一个被云雾环绕的更高之处。

  知名不具的帖子,想不起是谁发出给我,又是谁送来的。我就漫无目的的且行且徘徊,想起天黑之前必须回宫的话。天色,也渐近傍晚,我就凭着记忆和脐脉所指朝我宫所在方向赶,远处又一次传来马车声响,我以为是他,就驻足。四下张望,却看不见他,于是又行。也说不清这次赴约算不算是不遇空回。前边,就恍惚出现了一只白孔雀,在黑将十分分外耀眼,我就开始追赶,它就跑。我不顾腹痛,一路紧追,也忘记了天黑回宫的事儿,它跑着跑着就飞到空中,我依旧在地上赤足而奔,耳内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白孔雀悠忽不见,像是一分为二成了两盏灯笼,挂在了谁赶的马车之上。不知是他赶上了我,还是我遇上了他,马车和我同时在一片清水边上停止,惊昭斯方,没人说话。

  灯笼照下,有个眉心窄窄的人微笑着带着超凡脱俗的容貌恍若仙人般从车上款款而下,只是近近地看我好久,才问:是你吗?这语一出,我就奇迹般的想起,这话是我尘世中的爱人,在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的,而不是现在问我的他,他见我时,只是站在原处静静的看我许久,没有说话。

  他问我,我就不知何以为答,就问他:我是谁呢?

  他说:走吧。然后伸手拉我上他的马车。我说:天黑以前,我必须回家,要不就会死去。

  他问我:你怕死么?

  我说:我不怕,但是我不想死。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等他,他会赶马车来我宫里接我。

  他问我:是我么?

  我说:不是,他要赶七匹马的马车。

  他说:看,我赶的马车也是七匹马。

  我说:他要驾七色彩云来。

  他说:等到天明,你就会看清我驾的也是七色彩云。

  我说:他从很远的地方来找我,拉着我的手快乐的奔跑,还亲我的嘴,他去过我宫里,我认识他。

  他说:我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你的,我也能拉着你的手快乐奔跑,我也亲过你的嘴,和你去过你家——,你都忘了?

  我说:什么时候啊?或许真有过吧,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他问:那你今天到这里干嘛?

  我说:我是来赴约的。说着拿出帖子让他瞧。他也拿出来一模一样的帖子给我看。我们就同时问对方:是谁给你的?然后又,同时摇头。

  我问他是从哪儿来的,他说花野。我就觉得那是遥远的不得了的地方。

  “来,让我送你回家,要不就来不及了”他说完就要扶我上他的马车,我也很怕死一样,就跳上了他七匹马的马车。然后在他的车上,我看到了一卷鱼线,一张写了他名字和三个舶来文字的粉红色回程凭笺。他就笑,问我:你能记得你回家的路么?我指了指脐脉——“它所指的方向就是”。

  于是马车就奔腾摇晃起来,跑的很快,仿若乘云一般。天,就渐渐地要嘿黑了。她问我会不会赶马车,我摇头说不会,他说:来,我教你。就把手教起我来,马车就一会儿快跑,慢跑,时停,时行。空旷的地方,有时就被我们的笑声,无意之中传达而到。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不起来他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仿佛在宫里呆了好久的样子,他问我“你的宫在什么地方”,我就用手朝东南的小西南方向指给他看——在那边。

  行着行着,他小声叫我。我说怎么了?他说天黑了。我说,我知道。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死去。还是真正的天其实还没有黑下来。他就悄悄地握了我的手,让马车在外面载了我们朝宫所在的地方疯跑,而不是他拉了我跑。他在我手腕上重重地咬了一下,像鑫牙之月,我却不觉得疼,只是想流泪。一这么想,云霭就变红了,用血浸过一样。起了的风吹动马项的铃铛一路作响,像极了一扇窗上挂过两年的那串风铃,十分熟悉。我们就一起听着,凭记忆所及,若有若无的回忆许多不很真切的前尘往事。我突然问他:“你为什么要跑开啊?”他说:“是你把我弄丢了”。我平静地告诉他说:“我没有”。只有歌声变成金色的翅膀飞,翔。车外的马尾被风吹成许多条细线相互交织纵横,马蹄溅起的尘土里有花瓣的味道自遥远的花野源源不断地起舞而来。我说:“我记得有人还为我流泪来着,是不是你?”他说:“我当时是笑着笑着就被沙子迷了眼睛”。他说:“有人从花野经过,给我唱歌来着,是不是你?”我说:“只是唱歌,没想到,会是你听”。

  白,天黑了;又白,天黑了;又白——行了有三天夜那么长的时间。白,是我最先欣然赴约的那天,就是这么久,又像是足有逾月光阴。我只觉得我离宫日久,就要丧亡,脐脉所指也越来越微弱,就将患先天不足之候,他驾的马车载了我总算抵达了我的宫门之前。他问:你还不能记起来我么?我说:实在不真切,只若有所动,好在是有了亦今亦昔的记念,就让这些混在一起好了。他说:那你要记得来世,在世砚天极,你将要见许多的天使,中有一个叫小五的侍从就是我勿疑。我说:“莫言来世。我现在快死了,要赶快回宫”。他问:那我呢?我就转身,立于宫门口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在想,我该怎样安置这一切,其实他说的,我都知道,他说的,我记得。就在他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霎开始,我记起了好多关于他的我的我们的既往,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促使我跟他说,我都忘记了。这时他说:宫里的花要开了。

  花?什么花?我问他。

  是桃花。说着他将请笺给了我,说: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你再好好想想,和记着我说过的话,不要忘了世砚天极。说完,就跳上马车走了,天真黑了,马车远去,我也于天黑前终于看清他没有说谎,他所赶的真是七匹马的马车,他所驾的也真是七色的彩云,只是我,终究没能被他接走。耳内,铃声复起,那灯笼被一条长长的赤绳所系一直冉冉上升,像青青天下的两个月亮。瞬间有白凤双飞,笼火依旧是笼火,孔雀依旧是孔雀。

  我安静的躺在宫中,哼着等到来年桃树开了花的歌儿,手上的那张我的帖子,竟是被他跟他的帖子互换过了的。上面有字,个个分明,原来却不是邀请,是久远之先的夏天,谁写给谁的两地之书,此时已是光年纪远,几番生死,我都渐化成团,他也依稀两辨,却还与于冥冥一个时空之内,存留了这几乎忘却的既往,让我好累好困。顿觉一切都淡然且无其所谓。叶叶扶摇,将我轻覆,依旧温暖而贴切,像有圣母低声吟唱,我心喜乐安详,于一片不可言传的摇篮曲内,渐如觉境。有花苞无数,隐隐枝头,饱沐青阳,就要放出爱我的馨香,为尘世所无,让我熏熏欲睡。只在这超乎昆仑首上的一片桃花叶枕上宛若圣婴。

周游
宫里。我躺了和别离那么久来疗养生息。有一口传光荣和圣爱的气息吹入我,我就从此有了圣洁的灵魂,仿佛开始预备一切,并要准备在既定的时辰,去迎向这预备之前就已另行预备了的一切。有光的使者叫作羽人的声音传来和我说我已被拣选作造物的义子,问我愿不愿意。我的灵魂就开始喜悦歌咏。

  枝枝叶叶,都充满莫名之力,某一个新始的萌动。她只不让我看到,我能感觉她确实存在并爱护着我,为她爱我并为成行至高者的旨意。等水上青阳的日子期满,她就从她给我的甜美梦境中将我叫醒牵了我远行。一路上,温柔慈爱,对我微笑。我就出于本能爱意地呼她为阿姆,并爱上了她的笑容。我问她我们要去哪?她说带我去看看远处的几个地方。“你要落在草上就是那里的草茵之上,树冠之下,在白露九日之后”。她说这话我并不明了,就问她:那儿好玩儿么?她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你的路,你必须去行。

  “但是我还是想呆在宫里”

  “但是你会慢慢长大,去寻找你的肋骨,成就你的伟业,归向你的光荣”

  “肋骨是什么”

  “就是你这里的骨头”她就指给我看,骨骼透明,依稀可见。

  “那我的骨头是永远长不齐全么”

  “等你找到了他”

  “没有肋骨,我会不会死去”?阿姆点头。

  “阿姆的肋骨找到了没有”

  “阿姆作为肋骨已被合在了昆仑之上”

  “昆仑?”

  “是一座大山,最是英武,你将来也当像他一样”。我就点头。

  行了好久,阿姆指给我看由上而下横空出世的一条明河问我:你看到这个地方没?我点头说:好漂亮的河。

  “河的对岸,行走七十步,就是南天门户,在那里出过许多伟大的人物”

  “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愿不愿意这里的草茵为铺?”我看着阿姆眨眨眼,说:我想去看看。阿姆说还有西边的地方要去,就没落明河,相望而已。西行的路上一马平川,远远有横卧的中隐之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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