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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哈哈大笑：“尊者是故意整治我么？”
磐灵尊者微微一楞：“从何说起？”
苍龙唇角一挑，似笑非笑的说：“你家裁玉公子掌管天下之水，我一介水族，得罪了你，只怕从此再无安身之处了。”
磐灵尊者脸庞微微泛红：“是小徒失礼在先，谈何得罪涣之？”
苍龙露齿一笑，戏谑说：“裁玉公子若见我直呼尊号，只怕我隔天就成了冻泥鳅。”
磐灵尊者向来温儒有礼，对苍龙的歪理缠闹无可奈何：“东灵说笑了，冰儿已遁入尘世，与仙魔再无干系，岂敢对东灵无理。”
苍龙一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亘古至今唯一一个敢与洪荒魔神交易的修仙者，居然是这样的谦雅君子。”
磐灵尊者神色微微一黯，却并没有悔惭之色，依旧淡淡的说：“情之所至罢了。”
“好！痛快！”苍龙一跃落在他面前，正色说：“我向来看不上那些虚伪清高的神仙，不过对你确有几分佩服。你那个小徒弟跟我颇投契，不如让给我如何？”
磐灵尊者又是一怔，片刻才说：“这只怕不合适。”
苍龙皱起眉：“你也相信那些天命之说，怕我会妨逆他么？”
磐灵尊者看着苍龙的眼睛，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他，只是他毫无修为，跟在你身边徒增累赘。”
苍龙一懔，自己放诞不羁，早就把三界生灵得罪个遍，青霜毫无自保之力，倘若沦为自己同党，多半性命不保。心里踌躇起来，口中却说：“原来你也这般虚伪，明明怕我连累他，却说怕给我添累赘。哼，上次若不是我出手及时，这小子早就命归黄泉了。门徒自相残杀，你这师父也难辞其咎。”
磐灵尊者低叹一声：“我已惩罚过青玄了，只是我既把青霜收入门下，便该教养他成人，待他成年之后，何去何从，皆随其愿。”
苍龙哼了一声，不再回言。
磐灵尊者向他拱一拱手，从他身侧绕过，衣袖向水面一划，潭水无声的分开，沉睡中的青霜慢慢浮上来。磐灵尊者抱起青霜，道声“告辞”，瞬间离开了这里。
苍龙眼看着青霜小小的身影消失，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也不知那时他会如何看待自己，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闷，往日清静幽雅的青山碧水，突然变的沉闷无趣。
虽然很想冲上去干脆利索的跟磐灵尊者打一架，把青霜抢过来，但一则他没有太大的把握，二则他也很清楚，青霜跟在自己身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倘若……倘若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也许可以轻轻松松的在一起吧。
思潮如涌，终究归于无痕。苍龙自嘲的一笑，带着无限倦意沉入潭底，也许一场大梦之后，世间已过千百年，今日的一切，都已随岁月流走。
这一次，苍龙收敛灵气，不再遵循四时之历出没。
年复一年，潭中水族悄然兴旺起来，苍龙那硬石般的鳞甲上生出螺壳蚌甲，利刃般的指爪下盘踞了蟹巢虾穴，他对此却毫无知觉。
极为偶然的时候，小鱼尾巴掀起的水波，或是小蟹爬过沙粒时的声音，会化做点滴呢喃之语，传到他梦魂深处。
直到有一天，一声接一声的闷雷围绕着水潭不肯散去，潭底的沙石被震的簌簌而动。苍龙心烦意乱的醒来，咆哮着腾空而起，冲出水面之时，发现上空居然笼罩着一张灵符织成的大网，他不由大怒，想也没想，将尾巴一甩，潭水卷起滔天巨浪，将那灵符之网撕的粉碎，紧接着利爪探出，抓向那胆敢来收服他的修行者。
原本信心十足的修行者吓的脸色惨白，把身边的同伴往前一推，自己落荒而逃。
就在利爪几乎碰到那吓呆的少年时，苍龙忽然像真的被雷劈中一样，凝滞在那里。那是多么熟悉的脸庞，仿佛昨天还在眼前，如今已经长的这么大了么？苍龙在他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狰狞的影子，他闷闷的低吼一声，掉转庞大的身躯，冲入水潭。
巨大的水浪把少年撞倒在潭边，将他全身都淋了个透。他仿佛还在惊愕之中，没弄明白突然发生的一串变故是怎么回事。
潭水激荡许久，终于平静下来。苍龙闭着眼睛，心里却仿佛有一丝丝痛楚，他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他会知道自己的来历，会跟自己势如水火，甚至会——会想收服自己去立威扬名！越是想到这些，当时那个跌跌撞撞给自己送食物的孩子的影像就越清晰，苍龙被一种从来也没有过的痛苦缠绕着，他想咆哮，想翻腾，可是刚才那双惊恐的眸子却像绳子一样捆着他，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水波无声的分开，苍龙的鳞甲微微一动，感觉到有人捏着避水诀潜下来了，是那非常熟悉的气息。苍龙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等待他靠近。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懵懂的童儿在水面上投下饭粒的时候，好像自己的情绪也是这样焦虑……
“小黑……小黑……”少年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遥远而虚幻。
苍龙闭着眼睛，仍然可以感觉到少年的迟疑，他在离自己数尺远的位置停下脚步，是在害怕么？还是在犹豫？
“小黑！”温热柔软的身躯紧紧抱住了粗砺的龙头，他的手掌还不如苍龙的鳞片大，整个人趴在龙颈上，也不过像一只抓着大象的蚂蚁。可他面对这庞然巨兽时却只有欣喜：“小黑，真的是你么？我好想你……”
苍龙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心脏也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他的鳞片微微颤抖，寄生在上面的水族早已逃的无影无踪，少年还是紧紧抱着他：“小黑，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青霜啊！”
一声长啸，苍龙再次冲出水潭。猝不及防的青霜从他身上掉下来。在一片晶亮的水雾中，苍龙化做人形，抱着青霜落在潭边。
青霜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淡青色的袍子裹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型。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发稍还在滴着水珠。可他浑然不觉的把脸埋在苍龙健硕的胸膛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苍龙掬起少年的黑发，让它们在指尖滑落，阳光照在上面，仿佛希世珍宝般熠熠生光。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身体也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好像五湖四海的水都在他的血脉中沸涌起来。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苍龙只问出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当然认得你。”青霜从怀里掏出一颗光洁的小石子：“这是我们一起玩过的，我在上边加了法力，只要你出现在我附近，它就会发热的。你摸摸看？”
苍龙的手覆上去，然后紧紧的握住，送到唇边轻吻：“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激上天。”青霜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
苍龙携他坐下来，两个人就像从前那样，慢慢聊起了分别后的生活。
苍龙这一觉睡去不知人间天上，青霜却是经历颇丰，这些年师父如何教导他和师兄修炼，吃过什么样的苦，学会了什么样的法术，修炼到了何等境界等等，都和盘托出，毫无私藏，苍龙心中又添了几分感动。看着昨日那无知顽童已经蜕去稚气，隐隐有几分磐灵尊者的儒雅模样，一颗赤子之心却不曾改变，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礼物。
不觉说到了方才的事，青霜说：“师父已经要去人间和师爹隐居，裁玉宫的衣钵就在我和师兄两人当中择一而传。谁的修为更强，师父就把衣钵传给他。其实师兄修为一直胜过我，我也没想要跟他一争高下，只是前年机缘巧合，帮黄麟渡过一劫，他便归到我门下，师兄这才着急。”
苍龙微微点头：“难怪他敢来冒险，原来是为了尊者之位。”他看看青霜，笑着说：“那你呢？”
青霜脸上又是一红，却是坦荡的看着苍龙：“师兄求我相助，我不好推辞。不过你出水之前我确实不知是你。”
苍龙伸开手，与青霜的手相叠，同样也看着他说：“那你可愿意收下我？”
青霜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黄麟寿限将至，为求正果才拜到我门下。你一向在四海之中遨游，何等自
在，怎么能为这一点小事失去自由身？”
苍龙叹息说：“灵兽既感天地之灵气所生，有几个不想身投名主，修成正果？只是我命中注定叛主，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罢了……”
话音未落，青霜已经紧紧抱住他：“小黑，不要这样说，我从不相信这些谣传！”
苍龙露出一丝笑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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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滴血珠在空中慢慢的旋转，融合，最后化做一道淡红色的光芒溶入两人的额头，血魂之契便完成了。苍龙只觉得头脑胸腔中都有一股淡淡的热流涌动，令他心神颤栗。这便是有契约的感觉么？从此之后，天地间便有人与他同生同修，今后千万年里都有人与他牵绊……睁开眼睛时，不禁泪光莹然。
青霜纤细清瘦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苍龙的大手，慢慢把额头也贴上去：“小黑，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对吗？”回答他的是一个紧密到窒息的拥抱。
第一次迈进裁玉宫大门，苍龙微微敛目，慢慢打量着那冰雕玉砌的宫殿，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祥之感，令他突然提高警惕。待要追踪那感觉的来源，却如泥牛入海，再无讯息。
此时青霜拉着他的手已经来到正殿，笑着说：“小黑，我师父就在这里住，咱们这就过去见他。”看到苍龙皱着眉，又安慰他：“你不用担心，师父再和气不过的。”
苍龙向他一笑，点点头。青霜拉着他进了大殿，边走边喊：“师父！我回来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水晶瓦照在冰砖地面上，折射出五彩光芒。白玉莲座上端坐的，正是磐灵尊者。青霜恭敬的跪下说：“青霜见过师父。”又扯扯苍龙，示意他跪下：“这是灵兽苍龙，他愿意和徒儿一同修炼，恳请师父应允。”
苍龙和磐灵尊者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笑。青霜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正要再开口，苍龙一拂衣摆，利落的跪在他身旁朗声说：“苍龙见过师祖！”
磐灵尊者微微点头，略一抬手，苍龙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向上一托，他顺势站起来。青霜也笑着站起来拉着他说：“师父同意了呢。”苍龙反握住他的手，往侧面一带，示意他看跪伏在磐灵尊者身前的另一个人。
青霜这才看到那个人，不由的叫了一声：“师兄？”
青玄回头看着他流泪说：“师弟，你没事就好。”又向磐灵尊者重重磕头：“方才遇险，徒儿没有好好保护师弟，却仓皇逃走，请师父重重责罚！”
青霜赶忙上前说：“师父，徒儿没有遇险，师父请不要责罚师兄了。”
磐灵尊者凝视青玄半天，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青玄又磕头谢过，这才爬起来。眼角扫过苍龙时，脸颊微微抽搐一下，狰容一闪而逝。
磐灵尊者双手结印，一团灵光裹着枚金灿灿的印符从他掌心慢慢升起，化做一个光球停在半空中。他对两个徒弟说：“第一场比试法术，青玄胜；第二场比试广收灵兽，青霜胜。如今裁玉宫之印便存在这大殿里，三日之内谁能将它取到便可继承我的衣钵。”
青玄青霜齐声答应：“是！”
青霜已经睡熟，唇角还噙着笑意。苍龙凝视着他，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在他水府中相对的情景。只是如今自己从一个玩伴变成了这少年的追随者，让他心中充满难以言表的情愫。今天这个改变他命运的主意虽是匆忙决定的，但是他并没有丝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