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推理201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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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推理2014年第3期-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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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明明夜色清朗,月光皎洁,别说雾,就连天上的云都不见一朵。却不知为何到了此宅中,就好像进了沼泽地一样,雾浓得几步开外都看不清。想到这儿,忽听前方吱嘎一声轻响,他立即藏身到一块假山背后,透过假山洞眼朝前面看了眼,一名女子仿佛脚不着地,飘飘摇摇从一扇门中走出,沿着细弯小径一路前行,到一处蔷薇花丛旁站定,弯下腰,似乎在专注望着那些花。
  黑衣人立刻屏息止气,朝她走了过去。
  他步子跟猫儿一样轻,但还是在接近的那一刻,让她觉察出了动静。女子立刻回头去看,他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喉咙。
  她喉咙立时发出咔的声轻响。
  掌心传来薄得好像纸一样的触觉,黑衣人不由颤抖起来。女子脸上那双用画笔描出的眼睛慢慢一转,朝他望了过来,看上去好像在朝他笑。
  这诡异的感觉,让黑衣人险些松开手。
  但稍一失措,他立即又将手抓紧了,把那脖子捏得全部折叠了起来。黑衣人迅速用另一只手,将事先备在身上的火折子取了出来,当空猛抖两下,嘶啦一声将它引燃了,看见手中女人惊慌的神色,一声冷笑,朝这女人的衣领内用力塞了进去。
  然后他立即松手朝后退开,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望着那道火折迅速将汪兰的皮影烧了起来。
  原本皮轻易间很难被引出明火,但因着皮影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所以立时燃烧,在最短的时间内吞没了她大半个身体,也把她那张被画笔精心描绘出的脸,烤得扭曲了起来。
  黑衣人记得汪兰那晚被自己用烛台戳中脑门时,那张脸也是这么扭曲的。
  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死了,同这皮影几乎一模一样。
  他听说,这皮影自完成后就没开过口,想来,应该是那晚被他剁碎了喉咙的关系。
  而现在他不止要它无法开口,还要它无法再对人透露出一点讯息。
  哪怕只是透露出一点点,也足以令一切前功尽弃,亦让他死无全尸。
  想罢,黑衣人再度引燃了一道火折子。
  燃起的火光在他手里照亮了他的脸,几乎面无表情的、假算命先生李二的脸。
  皮影一望之下立刻挣扎着朝他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抓住他。见状,他立即不假思索,把火折子朝那皮影的脸上丢了过去。
  但他没丢中。也许是刚才那一瞬,被皮影的举动惊得抖了下手,火焰没有扔到皮影的脸上,落在了她身后的花丛中。
  那些植物立即燃烧了起来。
  熊熊火光带着噼啪枝杈的爆裂声,让黑衣人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转身想离开这里,岂料刚一转身,身后突兀地迎面出现一道人影,直惊得他不由自主张嘴“啊”的大叫了出来。
  那人影没有头。
  只有黑糊糊的一具身体,在他面前摇摇晃晃站着,见他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遂伸手将他当胸抓了过来!
  紧跟着,身后传来道人影低哑的话音:“邵锡年……想我只是试图用药迷昏了你,以带走我心爱之人,你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乃至连她都不肯放过……”话音未落,那无头人一把将李二的身体紧紧抓住,两只冰冷的手狠狠掐在他喉咙上。
  与此同时,一张焦黑的脸凑到了他面前,低头用她那双被火烤糊了的眼,直愣愣盯着他:
  “邵锡年……我的头呢……我的头呢……”她张开嘴一边吐着口中的灰烬,一边用男人的声音问他。
  那声音听得他全身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一边抖一边跪在地上痛哭出声,但泪水并没有顺着眼眶流到脸上,而是从眼眶下一点皱褶处渗透了下去,随后仿佛被皮肤吞噬了般消失不见。
  “我的头呢……”见状,皮影带着满身火焰,朝他身上压了过来。
  滚烫的热气霎时将李二的脸皮融化,痛得他一声尖叫,捂住自己脸,随即脱口大喊:“头在衙门里!在衙门里!”
  “你既然还活着,那么河里的无头浮尸又是谁?!”
  突兀而来的另一道话音,让“李二”在极度痛楚中,一下子将头抬了起来。
  那张脸因烫伤而红肿变形,但仍可一眼看出,这哪里还是李二,分明是数天前就浮尸在乌头渡里的邵锡年!
  此时原本贴合在脸外的那层皮,被皮影身上的火尽数烫毁,他藏于底下的真面目,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清晰暴露在县令刘伯仁惊诧的目光前。
  意识到这点,邵锡年当即奋力一挣。
  他猛挣出无头人的钳制,将藏在靴里的匕首一下抽出,跳起身朝着刘伯仁胸前急速刺了过去!
  但刀尖还没靠近,那无头人身形一闪,已然挡在刘伯仁面前,抬手朝前轻轻一摆,不偏不倚将那匕首挡了下来。它纵身朝前一跃,猛扑到邵锡年身上,单薄的身影同他牢牢贴合在一起。
  之后任他怎样挣扎,竟也无法将这无头人从他身上扯下。
  这无头人竟然也是一张皮影。
  同汪兰的尸体一同被剁碎藏在瓦缸中的,船工沈莫的皮影。

  十六

  数月前,邵锡年在渡口见到汪兰,惊艳一瞥,此后对她念念不忘。遂带着重金向她家中提亲,她一向势利的老母自然欣然应允。
  好友冯秋山得知后曾试图劝阻,他同汪家离得近,又与船工沈莫熟识,所以或多或少知道汪兰同沈莫间的私情。但邵锡年不以为然,仍执意迎娶汪兰,最终逼得汪兰同沈莫想出了算命,及密室改命之计。
  成亲那夜,喝了喜酒提前回去的冯秋山,在半路遇见沈莫,见他鬼鬼祟祟前往邵府,心存疑惑,便跟了过去。本以为他是去大闹婚场,岂料被他撞见了沈莫通过暗道钻进密室,试图用药迷倒邵锡年这一幕。
  冯秋山立即出手制止,一不小心反跟邵锡年一起将沈莫失手杀死,眼见惊恐的汪兰奔到门前想要呼救,便又跟邵锡年一同杀死了她……
  杀人后,清醒过来的两人追悔莫及,但木已成舟,只能从暗道一起逃离。走至中途,他们想起这样一来必被官府通缉,邵锡年便心生一计,带着冯秋山重新回到密室,将汪兰和沈莫碎尸后,装入瓦缸埋入地下,沈莫的头实在塞不进缸里,便将它包裹好了,在三天后由身穿邵锡年衣服的冯秋山,带着它装疯冲出邵府,而邵锡年则趁乱避开旁人视线,从另一条路悄悄逃走了。
  随后两人在乌头渡岸边碰面,原想用沈莫的船离开此地,找个安全地方躲避一阵,并趁机将他的头颅扔进河中心。岂料,正好撞上前来问沈莫讨赏钱的假算命先生李二。邵锡年由此明白,所谓命相和密室改命,都是他们三人商议下的计策,便将他骗入船舱灌醉并杀害了。随后他想起乌头渡的传说,遂将他的头颅割下,用刀划得面目全非,再同沈莫的头颅栓在一起,用石头沉入了河底。
  同时,邵锡年将李二的无头尸体,换上邵锡年的衣服后一并推下河。尸体没用石头绑着下沉,而是故意让它浮着,尽早被人发现。
  之后的一切,便如邵锡年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浮尸被发现,大家都以为是邵锡年,以为他不慎落水被水鬼啃去了头。而埋在邵锡年屋中的尸体,始终没被人发现。
  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但由此产生的心安并没多久。很快冯秋山发觉,自己一直佩戴的玉佩不见了,必定是那晚同沈莫扭打时脱落,因此急得团团转。他趁着邵家给邵锡年举办丧事,借着祭拜和追忆之名,在邵锡年藏尸的那间屋中住了下来。
  冯秋山趁无人时将屋中搜了个遍,一无所获,最终硬着头皮挖开地面,在装满尸体的瓦缸里,总算摸到了那枚玉佩。
  谁想当晚因翻动过土壤的关系,被书童闻到了臭气,挖出了那口瓦缸。
  那时冯秋山魂不守舍的,以为自己和邵锡年的行凶事件,很快便要被官府追查到。谁知后来因着“李二”的指证,一切嫌疑全都聚集在了“失踪”的船工身上,丝毫没人怀疑冯秋山,更勿论被当做了死人的邵锡年。而那“李二”便是邵锡年花重金,请人制作的易容面具后,装扮而成。
  当真装扮得惟妙惟肖,没有被任何人怀疑。
  就在两人因此再度宽下心来时,邵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便是邵老爷重金托阎先生所制的汪兰的皮影。
  自那皮影出现后,邵锡年终日惴惴不安。他从他爹口中曾经得知,阎先生此人做的皮影甚是诡异,不单用死人皮制成,跟死者生前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若是侥幸,还能唤回死者生前的记忆。
  他想,若是那皮影真的想起了生前记忆,他这一生必然是完了。
  就在此时,冯秋山被官府捉拿的消息传来。
  冯秋山为报他救命之恩,将一切杀人罪名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邵锡年并没安心,因为他深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阎先生府上那个跟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影。他思之再三,在了解了阎宅中一切布局,和他家中所有人的起居时间后,趁夜偷偷溜进宅中,试图将皮影彻底销毁。
  岂料,他刚将皮影用火烧着,竟见到沈莫的断头尸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又听见皮影开口发出沈莫的话音,怎能不叫他彻底崩溃。当下,在沈莫的紧紧纠缠下,亦在极度的恐惧下,邵锡年将这三尸案从头至尾,原原本本都招供了出来。
  至此,沈莫那张皮影才从他身上坠落下来。
  许是因为没有生辰八字被算入的关系,皮影同阎先生原先所说一样,很快便化成了一摊尸水,只留一片片金子似的东西在里头闪闪烁烁。

  十七

  “啊……好可惜。”清桐跟随阎先生过来收取汪兰的皮影时,望着尸水中的金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可是整整五十两金子……
  抬眼见到,一身焦黑的汪兰在那摊尸水边呆呆站着。
  许是借用了沈莫的嘴说过话的关系,此刻她终于将往事想了起来。它紧紧握着自己扁平的手指,又是惊恐又是悲伤。
  可惜皮影是哭不出来的,所以它只能用自己喉咙发出点吚吚呜呜的悲鸣,像只绝望的猫一样。
  见状,阎先生手指轻轻一牵,将地上那根本钉在沈莫皮影上的红线扯了下来。绕到汪兰脑后的红线上,同它缠到一起,随后手指勾拢,那两道红线随着枚银针从它脑后脱落了出来。
  它随之倒地。
  一瞬间,原本跟活人一样的灵动气息自它身上消失了,只留空空一层皮囊,死气沉沉躺在地上。清桐蹲下身小心收起它,用那两根红线捆绑了起来。
  “这样,下辈子就可以在一起了吧……”清桐轻轻咕哝了句,抬头朝阎先生瞥了瞥。
  阎先生淡淡一笑:“我只是将原先借来支撑沈莫皮影行走的那部分魂魄,还给她而已。来生是来生,岂是靠两根红线便可绑着的。”
  “先生好没趣。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案子里这些人更没趣。被杀者冤,杀人者也冤……一对有情人,一对好兄弟,原本只要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人本都还可好好活着,奈何一时之欲,一己之利,一步之差……”
  “很多人便是断绝在了这一步之差上,很多事也是。便如此物。”说着,阎先生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朝一旁池中抛了进去。
  叶子落在水中纵然轻飘,激起一圈涟漪,涟漪自叶下扩散而出,原只是小小一圈,随后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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