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成长记- 第5节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

　　“别笑，别笑。”张中民看队伍乱糟糟的，便大声呵斥。“这是一场严肃的斗争，谁如果把这么严肃的事当玩笑开，那他就是破坏运动的坏分子，就成了新‘牛鬼蛇神’。”

　　众人立即静了下来。李金山一声也不敢吭，老油条低下了头。

　　“我就知道县城的一个婊子。”张中民见没人说话了，又得意地开了腔，“我们村的人晚饭后常到村口的大村底下纳凉，一些个多嘴的人老要说说笑笑，互相揭老底。他们说解放前他们还是二十来岁时，攒下几个钱就要去县城菜场旁的一个婊子家‘打炮’。”

　　“打炮什么意思？”老油条插嘴问。

　　“打炮就是去玩婊子。好了，好了，别问了。今天我们就去把那个婊子揪出来。她是个害人精，就是《三打白骨精》里的白骨精。我们村的一些女人都是这么在背后说她的。白骨精就是鬼。我们揪‘牛鬼蛇神’，就是要把像她那样的鬼揪出来。虽然她现在已不当婊子，在市场的豆腐摊上卖豆腐，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出来兴风作浪。你们说要不要把这样的白骨精揪出来。”

　　“要－－要－－”众人兴奋地嚷嚷道。

　　“咱们这是第一次对县城的‘牛鬼蛇神’采取革命行动，因此要布置得周密些。你们几个男的进豆腐摊把婊子抓出来，你们两个给她挂上一个牌子，上面要写上－－写上－－就写‘臭婊子’。你们几个女生拿把剪刀把她的头发剪掉，剪得越难看越好，这样就可以看上去像个鬼的样子。其他的人到她的那个小店里搜查，看她有没有留下新的罪证。”

　　“什么东西属于罪证？是不是就是‘四旧’的东西？”刘望海禁不住问。

　　“那些东西当然也要搜，但还要特别注意搜查那些可能用来－－用来做婊子事的东西。像什么－－那种－－那种橡皮的东西，老油条刚入学时还带到学校吹泡泡的那种东西。”

　　“那是个白颜色的气球。”老油条的争辩声响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不懂。只要找到那样的东西，都交给我，都算立了一功。听清楚了吗？清楚了就分头去准备。半小时后到这里集中。”张中民下着命令地说。

　　半小时后，队伍出发了。刘望海心里又是兴奋又紧张，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跟着戴娟娟的队伍去地主家扫‘四旧’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婊子。他只是在外婆家听一些人说笑话时，知道了婊子是让男人玩的。男人可以玩婊子的奶和Ｘ。他从没看过女人的Ｘ，这次去揪那个婊子，会不会看到女人的Ｘ。

　　然而，当他们到了菜场那个豆腐摊前时，刘望海的心顿时凉了。豆腐摊后面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身体瘦得不像个女人，偏平的胸和男人的胸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女人怎么让男人来玩？他的失望变成了厌恶，厌恶又转成了愤怒。

　　“把这个臭婊子揪出来。”张中民指着站在豆腐摊后面的女人说。

　　刘望海立即冲上了上去，李金山和老油条也冲了上去。他们几个人不由分说，架起了那个女人的双手就往外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豆腐女人大声吼叫。

　　“你这个臭婊子，老实一点，不老实就把你的头发剪点。”张中民厉声说。

　　“她是卖豆腐的，你们要干什么。”一个老头过来说。

　　“她以前当过婊子，我们红卫兵要把她揪出来。我们要揪出县城的‘牛鬼蛇神’你不要为这些坏分子说话。”张中民狠狠地瞪了老头一眼。

　　老头看到一个个怒目而视的红卫兵，摇了摇头走了。

　　“把她的头发剪掉！”张中民一声令下，一个女生拿着剪刀走向前。老油条抓着那女人的头发，把她的头往下拉。女生伸上剪刀，麻利地剪了起来。

　　女人头上一绺绺黑发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她头上就露出了一块块白色的头皮。

　　“你们－－你们把老娘糟蹋了，我跟你们拼了。”那女人拼命挣扎。

　　“你这个臭婊子，再敢顽固不化，革命的红卫兵就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张中民恶狠狠地说，“把她按下去，把她按下去。让她向革命群众低头认罪。”

　　刘望海和李金山把她用力往下按。那女人支持不住，跪了下来。一个女红卫兵把一块写着“臭婊子”的牌子挂在女人的胸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她又没来招你们什么事。”一个来买菜的老太婆说。

　　“你们把老娘糟蹋了，老娘今天－－”女人挣扎着想站起来。

　　“把你糟蹋了，你自己说说看，你过去糟蹋了多少贫下中农。他们当时辛辛苦苦挣来的几个钱，一夜就被你掏空了，还把他们的身体也糟蹋了。你说他们的身体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毛主席说贫下中农是革命的依靠对象，你把他们都糟蹋了，革命还能依靠谁？啊！你是个白骨精，我们革命红卫兵就要把你这样的白骨精，你这样的牛鬼蛇神揪出来示众，让广大人民看清白骨精的真面目。”张中民滔滔不绝地说。多少天的运动搞下来，他的说话水平似乎提高了不少。他看到那个女人低着头不响了，越感得意，转身对着那个买菜的老太婆说，“她是个害人精，过去她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她是个白骨精，你可别像唐僧那样被她蒙骗了。”

　　老太婆摇了摇头走了。一些小孩子围了上来看热闹，有几个还高兴地喊叫，“臭婊子抓住啦－－抓臭婊子啦。”一个顽皮的小男孩还对着她吐口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中民高昂着头在众人前走来走去，一会儿让豆腐女人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一会儿又令她低下头向革命群众认罪。豆腐女人开始还想反抗，可每次反抗只能招来红卫兵的强制行动。李金山和老油条就站在她身后，她如不听指示，他们就抓着她所剩不多的头发往后拉，让她的脸暴露在围观的人群面前。

　　半个小时后，人群没了兴趣，渐渐散去。张中民也觉得老在一个地方呆着无趣，便下令道：“把她拉起来，押着她游街示众，好让全县城的人都看清这个白骨精。”

　　*开始了。李金山和老油条架着豆腐女人在前面开道，张中民在旁边指挥，后面跟着一群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口号：“打倒‘牛鬼蛇神’！破除‘四旧’！创立‘四新’！红卫兵的革命造反精神万岁！无产阶级*万岁！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刘望海一边走，一边跟着喊口号。他对这次揪“牛鬼蛇神”的行动失去了兴趣。他有意放慢了脚步，与那个被押着游街的“白骨精”拉开了距离。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人愿意“玩”，还要把辛苦积赞下来的钱掏给她。他真是弄不明白。那些贫下中农怎么会对这个没有奶的女人有好感，虽然这个女人也有Ｘ，但这样女人的Ｘ，就是不用钱，让他白看，他觉得自己也不会要看。她觉得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像个女人，一点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可能她过去被人玩得太厉害了，身上的女人味都被玩光了。既然这样，那今天还把她揪出来有什么意思？这个张中民也真是的，不去揪个像个女人的女人，偏要把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当成“牛鬼蛇神”，还真的把她的头发剪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看了让人更恶心。还要拉着她满大街的游，让更多的人看了恶心。

　　“打倒牛鬼蛇神！”队伍来到百货公司前时，张中民又振臂高呼起了口号。　　　　　队伍中许多人跟着喊了起来。刘望海却没大声喊叫，只是喃喃地哼了一声。。　最好的txt下载网

四
小小的环山县被各个学校的红卫兵闹得天翻地覆。县城几乎天天都有一些人被押着游街，不仅是过去的地主富农和工商业主被揪出来示众，连那些个和尚、道士和尼姑也被一长串地拉出来在大街最热闹地方站成一排向人民群众低头认罪。

　　这么折腾了十几天后，县城终于稍稍平静了一段时间。一是因为实在也没什么人可以再揪斗的，二是许多中学生都投入了大串连的潮流，离开了小小的海岛县，去了北京、上海、井冈山、庐山等一些令人向往的地方。戴娟娟、赵丰逸、张中民，甚至连李金山和老油条也都与人结伴去了外地。

　　刘望海也很想到外面去开开眼界，但是，他的外婆和舅舅都不同意。外婆说外面太乱，她不放心，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她无法向他母亲交代。舅舅说没钱让他到外面去花天酒地，有书读已是谢天谢地了，还想到北京去搞什么革命。刘望海在舅舅的训斥下，一声也不敢吭。是的，舅舅对他已是够照顾的，舅舅说他自己的儿子小学毕业后就不能再念书了，得跟着大人下海学捕鱼。

　　“你还是给我老实在家看点书，别整天跟着那些红卫兵瞎疯。”外婆恶狠狠地教训他说，“你妈走时，把你留在这里。你得争点气，别在外惹事。你在外面闹出事来，我这个老太婆就得去跳海了。你如想让我快点死，那你就去多闹闹。”

　　刘望海不想让他外婆快点死。外婆是他最亲的亲人。两岁时，他母亲嫁给了驻军的一个连长。那个连长后来调防去了温州，他母亲也跟着去了温州。却把他留在了外婆家。从小他就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舅舅也是他的亲人，可舅舅老要说他是他妈留给他的包袱。从他记事起，舅舅动不动就会在他面前唠叨，说什么他亲爹是个工作同志，自己种下的孽种却要他这个渔民来承担。

　　刘望海上小学时，一些不怀好意的同学常会说他是个没爹的野种。最初他听到别人这样说他，就会和对方对骂。可不久，他就意识到，自己确实与别人不一样。他慢慢从外婆、舅舅以及邻居的有意和无意的谈话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你妈妈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女人哩。”邻居钟大伯有时看到他会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对他说。“你的亲爹也是个长得很像样的后生，他刚来时，腰里别着一把木壳枪，很神气的哩。你妈妈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大姑娘，你亲爹那阵子常来找你舅舅说事情。你舅舅当时是个民兵，是个骨干民兵，背着一支长枪。他还带着渔民民兵在海上和逃到岛上的国民党兵打过仗。”

　　“那我亲爹现在在哪呀？”刘望海会推开那只一直摸着他的脑袋的手，一本正经地问。

　　“后来，他受到了组织的批评，被撤职了，再后来就去了外地。”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和你妈的那档子事。”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呀。”钟大伯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

　　“还为什么！不就是有了你呗。”钟大伯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为什么！”刘望海大声吼叫。

　　“嘿－－我说你这个小鬼头，还真会发火的。”钟大伯伸出手又想摸他的小脑袋。

　　刘望海用手重重地推开了那只结实的手。“别动我的头！”

　　“这个小鬼头，我不动谁动。想当初我想让你妈嫁给我，她却看不上我，说我是个卖草药的。如果她嫁了我，那你不就又有爹，又有妈了吗？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大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亲生的呢。一想到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