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胭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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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书·胭脂碎-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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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宽肩一沉,臂中搂住丰腴女人,斜望我:“洛相应该知道,沉溺在美女柔软胸口的男人最容易被人忽视,也最容易刺杀他人!”
“王爷认为夜夜歌舞便可以让大汗相信你甘于臣服吗?”我的眼里滑过一丝讥笑,把玩手中铜杯,徐徐道:“猎手们从不会因为狮子在打盹就认为它是弱小的食肉者,反而猎手会趁机捕杀狮子……”
“狮子该怎样做呢?”
我笑而不答,继续慢慢说:“一个成天昏昏欲睡的狮子,它不仅猎食不到足够的事物,也很因它的无能而遭受挑战,失去统领的地位……”
他的脸色阴沉,怀中的丰腴女人已被推到在地。
该说的总要说完的,“如果右贤王再沉溺酒色,也就不配在当率领拓跋最勇猛的剽螭铁骑,大汗会这样想,草原牧民们也会这样想。君民一心,什么人拉不下马呢?”
哐当,他手中的铜杯重重的摔落在地,流出的美酒污了舞娘的翩翩长裙。
“统统滚出去——”
草原上的狮子终于怒吼了!
帐内的乐伎舞女纷纷骇得脸色苍白,匆忙间丢下琴瑟,混乱地奔向帐外。
终于是清静了,我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
他双目圆睁,瞪着我:“洛相是如何逃过王庭护卫,来到本王帐中的?”
“走过来的。”
“不可能,国师布下的守卫没有人可以穿越!”
“国师也不行吗?”
“莫非洛相能破解那施了魔法的兵阵?”
我懒洋洋一笑:“或许可以!”扶柳的图纸便放在胸前,最后一步三丈,这样的轻功我十二岁时便已熟练。
“或许可以……”他如刀锋利的目光下垂,闪烁不定。隔了片刻,他望着我朗朗笑道:“或许可以与你这个西华的狡诈狐狸合作……”
我盯着眼前的拓跋狮子,笑得豪爽:“拓跋的狮子终于迫不及待地要探出利爪了!”
他亦是大笑:“那西华的狐狸能给我献上什么呢?”
“草原,大昆仑的草原!”我扫了一眼大帐,仿若俯视整个莽莽草原。
“草原……”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狮子永远是警惕的。他神思稍纵便立即回神,嗜血兴奋的黑瞳望向我,像饥饿的雄狮盯住了肥美的麋鹿:“就你一个人,囚在拓跋,凭什么要相信你能给我带来整个草原?”
悠闲地饮下小杯酒,草原的酒烈得像火。我笑意从容,淡淡道:“二个月后拓跋阳将会领兵攻打凉州,王庭空虚,正是王爷展雄姿的好机会……”
“狡猾的狐狸!”他盯着我,冷冷道:“你先骗取拓跋阳攻打平罗,再来唆使我起兵谋反吗?”
斜斜地瞥一眼似乎是发怒的狮子,我轻轻摆手,纠正道:“是王爷抓住了这次太子错误南征的机会,发泄了积压在胸口的多年不满!王爷征战多年,却始终遭大汗猜忌,百般欺压,这次大汗不顾百姓疾苦强行用兵,王爷顺天意取代这等昏君而已!”  
                  
 第十四章 破阵子(12)
 “好一句顺天意!”
“至于在下献给王爷的就是拓跋阳帐中的十万两白银!”
“洛相真会开玩笑啊?那银子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我如何可得?”
“王爷都要夺了他的汗位,难道连区区的十万两白银也夺不了吗?”
他仰天长笑,忽尔低首,目光阴沉盯着我:“知不知道,这守住拓跋王庭和十万白银的就是铁木那,那头只认拓跋阳的狼?”
我浅笑,双眉轻扬:“初次见面,洛某就送给王爷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多大?”
“不大,一个铁木那将军的习惯而已!”我淡道:“这次来拓跋恰好是铁木那将军护送,洛某多日与将军相处,发现将军拔刀喜握住刀柄底部,这样用力大而且速度更快,但却又有一个麻烦,就是拔刀时极容易猛烈冲撞刀颚,虎口处常有细小裂口。”眼眸挑向他,似笑非笑:“如果王爷可以派人在那里涂上一点见血即溶的毒药,铁木那将军便成了一具稻草人,再也挡住王爷剽螭骑的铁蹄了……”
他沉默片刻,目光阴冷的像一条蛇:“洛相有没想过,太聪明的人一般会遭人嫉杀!因为没有人会希望留着一条随时可能反噬自己的毒蛇!”
“哦,是吗?”我起身,轻抖衣袖,恢复了一身平整:“猎物没有死之前,也没有猎人笨到会杀死强壮的鹰!”
淡然一拜,转身离去。
“本王一向喜欢桀骜的鹰……”
出了暖得有些气闷的大帐。
夜幕深黑,星光明亮。
凉爽的夏风吹拂起衣摆,缓缓行走,突然脑海里闪过孤独一词。
遥远黑暗的另一端,她是不是会感到孤独?离开,只是因为新的帐篷距右贤王的大帐比较近,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我知道心底有一丝挣扎,靠她太近,幽香袭人,总是会做出一些本不该做的事,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
着魔似的,我停住了脚步,方才轻功飘移,竟然是到了她的帐篷前。
拓跋士兵列队走过,我藏身在草丛里,额头上涔涔细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脚步声远去,我还是掀开了毛毡,弯腰走进漾着熟悉清香的帐篷。
旧的黄杨屏风后,她睡得很熟。
暗夜里,她年轻饱满的面容像是盛开的花,幽夜里的南海素莲,皎洁轻盈,周身绕着不知名的魅香。
娘说,南海有莲,暗夜芬芳。惑人采撷,沉身入水。
这是一种杀人的花,被杀者却以为是看到了天堂。
我的手指轻颤,触及到了她的脸颊,光滑微凉,是最娇嫩的花瓣。蛊惑心神,慢慢地流连在纤细的脖颈,不经意碰到了脉搏,忽地一跳,从指尖传到我的心头,猛烈震动。
闪电般缩回了手,灼热燃烧,如遭电击。
心里爆发出一阵吼叫:白子谦,不能再靠近了,她姓上官,这朵南海素莲迟早会扎进你的心,然后狠狠拔出,血肉淋淋!
什么是祸水?
她便是!
可惜,水已漫过胸口,呼吸艰难。
咬牙转身离她很远,幽暗中忽地瞥见一堆树枝。
她说,一个男人想念一个女人,不停地雕刻,不停地埋葬……
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手里的树枝,默默无语。抓起桌上的小刀,细细雕刻,一刀一刀切得很深,深到自己的骨髓里。
望着亚黄色的木雕脸,眉眼是初见时她的清雅模样。
心里一紧,手中的木头碎如粉屑。
扶柳,知不知道,那个雕人的男人他是后悔了…… 
                  
 第十五章 夜探营(1)
 天朔九年,五月二十三,夜已深。
帐篷内点着一盏豆黄油灯,我倚靠长几,借得一缕昏黄灯光,看着古书。帐外已打过几道更,哨兵也换了几轮,可我仍毫无睡意。
书上记载,武乡侯诸葛曾在平阳用孔明灯传军情,而破敌兵。
如今,我暗号已传,泓先生知否?
换岗哨声又响,这时,恰好帐篷一角被掀开,眼前一花,人影快闪,一名如青玉男子已立于案前。
青衫宽袍,玉带锦靴,一身贵气,如墨长发随意绾于脑后。
忧郁的棕色眼瞳,苍白清瘦的脸颊,是泓先生。
心头一喜,我立即起身,正要行礼,却马上被泓先生止住。泓先生打了手势,示意让我安静。
待我与泓先生默默坐下后,泓先生才低声道:“外面还有哨兵,刚才我是趁变阵之时的空隙溜进来的。”
声音很小,只有两个人听得到。所幸这帐篷还比较大,只要说话音量稍加注意,外面之人应该是听不见的。
我淡淡笑起,轻声道:“扶柳第一天就发现了这阵型与先生所授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一些变化,可惜扶柳愚钝参详不出其中要领,否则应是扶柳闯阵亲自拜会先生。”
泓先生微笑颔首道:“的确是加入不少变化,我将北斗七星阵与水辰阵相互融合,创出此北斗辰阵。此阵我花费五年心血钻研而出,丫头才到此半个月,怎能破阵呢?”
难怪我屡次试着闯阵总是落败而归呢!
泓先生含笑望着我,叹道:“九年不见,以前的小扶柳长大成人了。只是丫头越来越刁钻,若不是我还依稀记得丫头的笔迹,恐怕是无法发现暗号的。”
当然那首诗就是暗号。以前也有不少人将暗语藏于诗词之中,只是这法子用的人多了,大家未免都能猜出,更何况拓跋阳与林宝儿皆是聪明之人。
当时,我也思索不少,若将扶柳二字直接嵌入诗首,太过直白,定会被拓跋阳与林宝儿看透。所幸灵光突闪,将暗语嵌入诗尾,并改为依依之女。拓跋阳和林宝儿都不知道我娘闺名依依,可柳依依对泓先生而言却是刻骨铭心。
我浅笑言:“扶柳相信先生才智过人,一定看得透。”
其实此法确实惊险,我也不能肯定泓先生一定看懂。
泓先生无奈淡笑,忽尔问起:“丫头怎么会被囚禁于此呢?”
我婉然一摆手,示意也很无奈,随后就将九年之事娓娓道来。
听罢,泓先生轻叹一声:“九年来我长居塞外,对西华之事所知甚少,却不想丫头不仅长大,还嫁了人。”
小时数年时间与泓先生朝夕相处,早已生出父女情愫,这乍然异地相逢,泓先生一叹,不禁往事浮现,我心中早软,不经意间泪花闪于眼中,强忍着不落,随后向泓先生恭敬一拜道:“以前跟着先生学习时,先生总是不肯让扶柳行礼,说是承受不起这样的大拜。但今日扶柳无论如何也要一拜,谨谢先生的恩情。”
泓先生也受感染,声音哽咽:“原以为找了个聪明丫头做传人,却不想也是个傻子。丫头,当年我将天权玉牌传给你,便是认了你做传人。”
我一惊,原来那天权玉牌竟是武乡侯传人的信物!
“丫头,我留给你那本册子中的天权五阵学了多少?”泓先生转而淡笑,化解了方才述及往事的浓浓愁思。“先生现在就要考考丫头,若是错了一字,这板子丫头是逃不掉的!”
我忍不住轻笑,秀眉舒展愁意消尽:“丫头是没有学透天权五阵,但也不能怪丫头,因为丫头的先生两袖一挥抛下丫头自个逍遥去了!”  
                  
 第十五章 夜探营(2)
 “丫头的嘴还如小时候一样的利!”泓先生莞尔,可笑着笑着一滴泪珠便从眼眶落下:“真是怀念江南的日子啊……”
默然,帐内油灯灯火飘移。
抿了抿唇角,我展颜浅笑,眼儿一弯如小时纯净模样:“丫头请先生帮忙。”
“哦——”泓先生琥珀色的眼珠暗光一闪。
我半垂眼眸,望着长几上的算筹,坚声道:“请先生救他出王庭!”
“为什么?”
我不语,只是瞧着那些两寸长的算筹。
“丫头动情了……”
急急摇头,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又垂下头,耳垂燥热。
“或许当初应该听你娘的话,不要教你权谋之术攻城之略。”
我心中亦有触动,当初倘若我不学权谋之术攻城之略,便不会涉入这场斗争吗?不会的,流着上官家的血就脱离不了朝堂。不学,也只能让我看不清朝野,活得也单纯一点。
我轻摇头,抛开这些如果的想法,面对现实。
我目光毅然望着泓先生,坚定道:“丫头早已卷入朝堂,没了回头路,还望先生可以帮丫头一把。”
“好吧,拦是拦不住的……”泓先生缓缓道,琥珀琉璃眼珠忽地绚丽:“不过丫头要先通过我的考验!”
“——免得到时候断了我诸葛家的千年阵法!”
免得将来有一天丫头在朝堂失败,天权阵法从此失传!
丫头不准断了我诸葛家的阵法,丫头也不准在权谋中失败!
无法反驳,这是一种奇妙的关心,我点头,愿意接受泓先生的考验。
很简单,也很复杂的考验。
泓先生说:丫头一个月内,完完全全地学会天权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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