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踢你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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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踢你的背-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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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在耳边叫嚣。那如铃铛般脆响的声音,刺痛我的耳膜,几乎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把手里的纸片撕得又细又长,发出的刺耳噪音盖过了孤独的叫嚣,这样至少周围人不会听到……或许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懒散吧!叶绿体?水蕴草?啊?#%&;@ ……搞得我一头雾水!你们这群人看到个微生物都兴奋不已,可轮到我还是免了吧!好歹也是高中生了。一边冷眼瞅着你们一边撕我的纸片——就这么一幅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黑色试验台的大堆纸屑上又多了一根被撕碎的纸条,好像是细细切好的挂面。这兀高的碎纸屑正如我孤独的时光,已经堆积如山了。同班女生们兴奋不已轮流看显微镜,可无论过了多久似乎也轮不到我这里。喧闹中扬起的细小尘埃,在由窗户射入的阳光下闪动,看起来好美。晴空万里下显微镜也会格外清晰吧?反射镜折射过来的阳光跳来跳去逼得我睁不开眼,真恨不得把厚实的窗帘全拉上,让理科实验室变成漆黑一片!!!   
“今天实验课每五个人一组,大家找位置坐好。”只因为老师不经意冒出的一句话,紧张的气氛顿时在实验室空气里弥漫开。说是“找位置坐好”,可谁的位置都算不上恰到好处。此刻人人都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是关系密切的五个好朋友拼一组,还是人数不够找“多余人”凑数?为寻找同伴游离四处的视线转眼间交织组合,形势也就明朗了。该怎么连这些交叉线,我早就一清二楚。虽然现在是六月,入学也才两月多,可能草绘出这张全班人际关系图的恐怕非我莫属。不过我自己和这关系图毫无干系。曾经唯一赖以依靠的联系——绢代,也已经抛弃我了。   
在被问到还有谁没找好小组时我举了手,那叫一个惨!一声不响,举手到耳际,可怜巴巴四下张望的样子是不是像个怪物?咦,还有一个“多余人”和我一样,卑怯地举着手,面容惨淡。看来全班除了我无朋无友,还剩下那个叫蜷川的男生孤苦伶仃。   
因为人数不够被迫接受我和蜷川加入的三个女孩,理所当然地把多余的两把豪华奢侈的木椅安排给我和卷川。与其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椅子顺其自然地落到我们头上更准确——多余的东西和多余的人向来是“绝配”。决不是欺负我们,完全合情合理。这椅子后背和腿脚上的黑漆已经四处斑驳,剥落的地方露出木头芯,橘黄色座垫儿也已经被蛀过了。跟其他人用的钢管椅子相比,它们是不配称为椅子的古董。只要稍一挪动,四脚就会咯吱咯吱作响,那动静蛮像是在津津有味地嚼薯片。我拎着椅子安静地摆好坐下,看了一眼身旁坐着同类椅子的男生——另一个“多余人”。   
用来打发时间的杂志被他安全地放在膝盖上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嗯?!这哪里是在看杂志,分明就是摆POSE!表情暗淡,漫无目的,视线不时落到同一页上。当班上所有人正开心时,当老师让小组成员相互配合画观察素描时,我和他,却在一点点的老去。一个看着杂志,另一个撕纸片,拼命填满空暇的光阴,极力要阻止生命飞速老化。   
不过……身边的这个男生好可疑!虽然不确定是哪里不对劲,可盯着他看久了,就觉得浑身别扭,像是大嚼蘸过味曾汤的蛤蜊肉时突然吃出了沙子,很是不爽!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究竟哪里有异?   
明白了!问题出在他那本杂志上。挑着眉毛正朝我这边看的女模特大特写就摆在封面上,标题赫然写着“可人夏装,简洁诱惑”——这不是时尚杂志吗?时尚白领爱不释手的那种书?而且公然在课堂里?   
真是输给他了!!!   
和这个上课看女性时尚杂志的男生一比,撕撕碎纸片就太小儿科了,不过是台真人版的碎纸机。可他应该知道若是被班上人发现了会多招人讨厌吧!   
双手扶住座椅紧贴着屁股,像蜗牛一样挪着椅子来到他附近,仔细看了一眼杂志,没猜错,果然是女生的时尚杂志!穿着吊带背心之类夏装的模特们无一不摆着优美的姿势。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我在旁边,弓着背盯住那页,一动不动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有意思吗?看这个”   
蜷川一抬头,那张脸吓得我心里扑通一跳。额前的头发太长了,乌黑厚重,像是整瓶酱油泼在上面。从刘海里面透出神情防备的瞳孔,眼睛被遮住了看不见,凸显出他半张着的嘴和排列不齐的尖尖牙齿。   
蜷川一言不发又埋下头,目光重新投回杂志,缩起肩膀像是要避开我似的不理人。挪了椅子到他跟前却被丢在一边?我可不甘心。我不由自主地从他背后盯着那本杂志看。   
杂志中间有个人很面熟。   
“哎呀!”   
这人我见过!杂志上这个穿着紧身牛仔惬意的伸展双臂的模特,初一时曾经见过。在这个城市里能够遇到像模特之类的名人挺稀罕的,所以见过后立刻特意买了有她亮相的杂志,指着她的脸在同学面前还威风了一下。和那时一样我拿食指指着她的笑脸说:   
“我在车站对面的无印良品店里见过这个人。”   
卷川突然转向我。板凳脚也跟着发出咬碎百力滋(饼干条品牌)一样的吱吱声。   
“认错人了吧!”       
“才不是呢!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张混血儿一样的脸。”   
鼻子高挺,轮廓深邃,唯有眼睛是典型日本人的单眼皮。这么有个性的脸,我是不会忘的。   
“市里有栋西洋建筑风格的市政大楼对吧?当时她说过,特意为了在那儿拍照才来的。”   
卷川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连魂魄都跟着飞了出来,接着一只手抱着头紧紧箍住刘海。我大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卷川,长谷川,你们两个在开小差呢?”老师在俯视全班之后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测验的时候要考画微生物。所以大家要把显微镜的倍数调准了,仔细观察。课本23页原核生物的放大照片也要好好看。”   
老师一走远,卷川立刻把藏在下面的杂志放回到书包,然后取出课本,翻到23页,开始埋头用红笔在课文上划线。书页染上了红色,第一行,第二行,还有第三行,第23页上真有那么多需要画下来的重点吗?   
“好红啊!”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他的线整个就画歪了,手还在发抖。红墨水从受压最大的笔尖渗出来,在教科书上墨成了一个红墨团,一点点的扩大。看来我还是少说为妙。那红墨团看起来就真象血一样。   
搬起椅子快步撤退的同时,也开始讨厌这个行为古怪的卷川了。本来心里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回到座位上才发现桌上一大堆纸屑没了,周围地面上白茫茫一片。看来从窗户进来的风把它们都吹到了地上。我蹲下来捡纸屑,可刚伸手要拿,从窗户吹来的风夹杂着实验室水槽难闻的气味又把它们飞快的卷走了。我只能就象只青蛙,低头追赶要逃走的纸屑,真让人心烦,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顺利。    
好不容易捡到的纸屑全部放回桌上,生怕被风吹跑,马上趴在桌上双臂抱紧,就像鸟妈妈保护鸟巢一样,脸颊碰到纸边痒痒的。耳朵贴在有药味的桌上,一闭上眼,周围画水蕴草细胞图时,铅笔芯碰到桌子的咚咚声从桌子远处传来直达我的耳膜。还有嘎吱嘎吱移动显微镜的声音,讲话声,透着愉快的笑声。而我拥有的仅仅是纸屑和寂静。即使共用的是同一张桌子,对面的人和我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但我也明白,那笑声不断的对岸会让我呼吸困难。   
下课铃声叫醒了我。睁开眼一看,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挡住了视线。睡在碎纸堆里,额头上也沾满了纸屑。一眨眼,被眼睫毛碰到,浸满额头上油脂的纸屑无声地落地。   
视野里闪现一双眼睛——卷川和我一样,脸贴在桌上,那双空洞洞的瞳孔正对着我。   
完了,刚才露出死相了,丢丑哇!   
“你要是懂了,就快点把观察报告抄一遍,最迟今天下午四点前要交的。”   
“我忘不了他那张脸啊,‘瞳孔大开’肯定就是形容那个样子的。眼珠子黑得见不到底。”   
“卷川是日本人,眼珠子当然是黑的了。”   
才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眼睛似看非看的对着我,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如果说人体内流动着生命的电能的话,活力四射的人的瞳孔是明亮闪烁的,可卷川的眼睛就象是彻底停电了。   
“然后,我就被邀请去他家了。”   
“为什么啊!?”   
“我还想问为什么呢!突然跟我说什么放学了去他家。我没办法违背他的眼神,就点头答应了。应该没事吧?”   
“搞不好是被他暗恋上了呢。”绢代漫不经心的笑了。感觉好像事不关己。   
“连中学的好朋友都不要我了,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我?”   
“你又说那种话!”   
绢代有点尴尬地陷入沉默。嘴巴撅得象小猫的三瓣嘴,好象挺乐于享受那种尴尬的心情。   
“不好意思,放你鸽子。可要是小初也加入的话,我们这组就会多出一个人去别的组。”   
我受不了她说放鸽子时轻松的语气和耸肩的动作。从高中开始化妆的绢代,眼睑上涂了厚厚一层白色眼影,眨眼的时候象鸟一样眼睛白白的。中学时还是黑发,现在也微染成老师看不察觉不出来的栗色。   
“放人鸽子还说的那么得意,至少也要郑重的说一句‘临阵脱逃,真对不起’啊!”我拨弄着她用细橡皮筋扎好的马尾辫,尖尖的“麻雀尾巴”。   
“我临阵脱逃,对不起!”   
“语气这么轻松,下次肯定又在生死关头说放你鸽子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打牌了,绢代!”   
一回头,看见绢代的“好朋友们”在教室的角落里向她招手。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个高个子大块头女生,编着几乎称得上有艺术水准的发辫,大约是校乐队的。她的肺活量似乎很是了得,不论多大的管乐器,就没有她吹不了的。坐在她旁边的女孩留着一排整齐的刘海,极其怪异,其他人都已经换上短袖了,可就她一个人还穿着长袖衬衫。在她们背后,一个是棒球部的光头,说话滑稽,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看上去很瘦弱,另一个声音聒噪,好像不良少年,都朝这边看。这些人体型肤色各不相同,就象一把捆在一起的杂草。娟代甜甜的应声到:我马上就来。       
“还来得及。生物课时把小初放在一边了,不过从现在开始让你加入。快点,你先把观察报告写好,我们一起打扑克吧。”   
“和那些人在一起?”我嗤笑到。   
“不要瞧不起人嘛”   
“没有瞧不起他们啊。就算有,也就是一点点。”   
娟代并不在意我,得意地看着她的小团体:“以前我就一直想加入男女生混合的组合了。”   
“确实是个男女混搭的组合,只是分不清是男是女。”我没画水蕴草细胞,却画了张这群人的漫画。每个人只用不到五秒钟就能抓住特征,出来的效果神似!递给娟代看,她静静一笑,把画背过面放到桌上。我喜欢她觉得有趣时率性一笑的反应。   
“娟代?”   
“什么”   
“如果一个人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自言自语,虽然很正常,可是怎么说呢……感觉很凄惨,”   
“明白明白,光想象一下就觉得难受。所以啊,让你和我一起跟他们交往。比如现在去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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