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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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碰我-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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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我也经常跟他抬杠,从语言上,你根本看不出我们是情侣,是的,我们更像哥们。

  谁都没再去过多媒体教室上网,我们的时间都凑在一起到阶梯教室自习,他在准备GRE。我才知道钱宾是一个非常刻苦,非常执著的人。他跟我出去玩的时间,一定要用熬夜补回来,他说他正在申请美国的学校读研究生。

  《黑暗的舞者》是我一直想看的片子,他们学校礼堂正好上映,我就和他一起去了。学生专场总是闹烘烘的,所有的票都有号,但按号坐的人太少了。我们从太平门的门帘子探进头去,已经演上了。手电照了一下他手里的票,我们就跟着那束光往前排走。

  “哎呦”,我踩了自己的脚,差点摔倒。

  “跟着我走!”手一下子被他抓住,那是一双并不细腻的手,硬硬的,很有力。终于坐下的时候,我紧紧盯着屏幕,我知道他已经转过脸看我,但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手上的温暖还停留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越来越热。

  我阻止了自己的头往左靠的欲望。灯亮了,说片子未到请等待。电影院力一下子就闹腾起来。他问我渴不渴,我不渴,我却点了点头。他就从很多膝盖旁边挪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举着开心果和冰激凌。

  太平门的灯一直隐隐地亮着。银幕的光打在我们的脸上。偶尔有手机响。我们的手始终在一起握着,手心里都出汗了,还是没人松开,好像这么一松就再也握不住任何机缘。

  感情来得那么快吗?我幸福地站在原地。

  他说出去打个电话。我一个人看着银幕,才看出谁是女主人公。

  忽然觉得腿上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一只手正在我的腿上搭着。不停转换的光影在照得我眼晕。没错,是有一只手强硬地放在我的腿上,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温度的传递。我又遇到流氓了。

  转过脸,把所有的愤怒和仇视都揉在目光里,我就那么盯着这个坐在我身边的人,一个进四十岁的老男人,满脸的龌龊。他并不看我,手还在原地放着,甚至在我看着他的时候还往上动了动,他脸上没有表情,但他心里大概充满了快感。

  我左边位子是空的,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没有站起来扇那个混蛋的耳光,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懦弱,所以一直无所顾及。我觉得已经在那里坐不住了,起身,从另一边的膝盖穿出去,很多人抬头,我的影子从很多人的身体上滑过。

  原本黑黑的通道已经能看得非常清楚。出了太平门,钱宾居然还在打电话,看见我显然吃了一惊。我没看他,径直往大门走,脚步飞快。他从后面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怎么不看了?还没完呢。你别生气呀,我接个家里的电话。”

  我甩开他,接着走。突然,我发现这个眼前的男人无法给我任何安全感,虽然我们从来没说过我们是恋人,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我对他的依赖是从未有过的。

  他还在道歉,在追问。

  “刚才有个流氓摸我的腿你知道吗?”我大声叫着,觉得心里无比委屈。风把塑料袋刮得哪都是,有一个红色的挂在我的鞋上。我抬脚,没有甩掉。

  我以为他会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手在我两个肩膀上只停留了两秒。

  “操他妈的,我非把那孙子废了不可!”钱宾从墙角拾了块破砖,已经跑回去了。

  我站在太平门口,想阻止一切发生,可是一切已经开始了。

  “我操”,我听见这个熟悉声音的时候,第11排乱了。

  咒骂声、口哨声、校卫队劝解声……太多我陌生的声音因我而起,我还僵直地靠在太平门边,黑暗的舞者还在跳着舞蹈,我分不清哪里更像一场电影。

  我们都被校卫队的带走了。那个流氓的头还在流血,钱宾的手破了,衬衣也被撕了。我哭着跟在他后面,他倒像个英雄,摸着我的脑袋说:“傻瓜,哭什么,我又没受伤。”

  那是一个无法安睡的夜晚。我们轮番做着笔录,事情的发生发展和结束说了很多遍。我们被允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凌晨四点,能去哪呢,连卖早点的还没起。

  我们就在清洁工唰唰扫地的声音里往荷花池走,校园那么安静,只有我们,一个脸上泪痕未干,一个衬衣上血渍斑斑。天上的星星依然很亮,我们并排坐在湖边的椅子里,像一对褴褛的夫妻。

  他问:你还好吧,没被吓着吧。

  我只是觉得很累,摇了摇头。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鼻子里都是清晨充满凉意的空气,我的头大概没有力气了,颓然倒在旁边的肩膀上,有点硌,我换了个舒服的角度。我是不是一直被钱宾抱着,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一瞬间的幸福在身体里蔓延,它让我安心地睡去。

  一个温暖的早晨,我先听见晨练人的脚步声、鸟叫声,我知道天亮了,可我不想睁眼,一切就像烟花一样,瞬间的美丽也许就再也不见了。我能感到肩膀上那个手臂的温暖,能感到他血管的跳动,他的手像蝴蝶一样在我的肩上停留,轻轻的,没有重量。他一动不动的温暖淹没了我。

  睁开眼的一刻就碰到他的目光。我不好意思地直了直上身,揉揉被阳光刺伤的眼睛。

  我想吻他,但没那么做。事实是我们各自回宿舍拿书准备上课。像好朋友一样叮嘱晚上要早睡觉,做个好梦,甚至没有再碰一下手。

十一、10月25日
我彻夜没有回宿舍又成了她们几个杜撰段子的素材,小四川一直说“没想到,你也这样了”,就好像我是去傍大款或者陪吃陪聊去了。我对她笑笑,什么也没说,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这是一次意外的幸福,我爱上了那个小眼睛男生。他是第一个为我打架的男生,在我心里,湖边甜蜜的幸福一直在荡漾。

  所有的日子开始有了期待。

  门卫大娘“502赵文雯,楼下有人找”是这个秋天传递爱情的声音。

  他还是按时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我还是跑着下楼,勾着他的胳膊去教室或者图书馆或者去校外。我们的亲密动作只局限于相挽。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胆量再离我近一点,当我暗示地笑着往他怀里靠的时候,钱宾总是把身体错开,然后指着我身后说“你看那面。”其实那面什么风景也没有,我还是转过头,很伤心。

  去后窗是我的主意,我们坐在彼此对面,幸福地晃悠,幸福地笑,他的小眼睛藏在黑边眼镜后面成了一道缝。我看着窗外不断有人从自行车后倚架上跳下来,不断有遥远的笑声传来。好像倚幅画,完美得虚幻。我听见他说:你爱过我吗?

  我被吓了一跳,一只抓着秋千的粗麻绳,一只手赶紧去拿放在桌子上的珍珠奶茶。那些珍珠黑黑的,都沉在杯子底儿,嚼在嘴里像没搅和开的团粉疙瘩。我的嘴叼着吸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息。

  我看见他低头按着按键,非常专注。幽蓝屏幕的光照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种熟悉的遥远让我感觉一股到措手不及的暧昧。我该说什么,爱还是不爱,我犹豫着,尽管在现在之前,我在心里说了很多遍:钱宾,我爱你。可是,现在当着他的面儿,我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把手机放回桌子上,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问题,又嘻嘻哈哈地说起了〈大话西游〉,像个孩子,一直用脚尖踹地,忽悠忽悠地让自己的身体在我面前飘。我看着他笑,很长时间。

  “你说要是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他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自言自语。

  “你去哪?”其实我在心里说:我会非常想,我会舍不得。

  “上海奥尔公司要我去,在那里实习半年,毕业后直接送到德国培训,在德国呆一年,然后看成绩再派往别的国家。其实我拼命考GRE也是为了出国,要是这个公司所有的条件还行,我就去上海。你说怎么样?”他白净的脸上雀斑很明显。

  “好啊,好啊。以后给我带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其实我在心理一遍又一遍说:别走啊,我怎么办?可是,笑容背后,我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那以珍珠奶茶代酒,祝福我吧。”他举起只剩下珍珠的杯子。

  一声脆响,我的祝福是酸楚的。

  “那你也要祝福我。”我执拗地要求,使劲晃着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

  “我祝你越来越年轻貌美。”

  “那我祝你越长越高。”

  “我祝你学有所成。”

  “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我祝你爱情顺利。”

  “那我祝你找个好老婆。”

  “我祝你儿女成群。”

  “那我祝你身体健康。”

  “我祝你找个好老公。”

  我停了一下,然后赶紧说“那我祝你给我找个好嫂子。”

  ……

  我们笑着,像划拳一样想着所有能说出来的美好祝福,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今天的开怀更像一场看不到终点的决绝。在那些貌似温暖的祝福里,我听出了他想说的话,他要走了,所以不能许诺我未来。我知道。

  天渐渐黑了,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6个小时,我们面前的杯子盘子撤了很多次,可我们都没有要走的动机。每个桌子上的蜡烛点上的,他的笑容就在烛光里跳动,眼镜反光,像个挡风玻璃亮亮的,阻隔着我投射过去的目光,那里面有挽留,有不舍,可我知道,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或者,是不想看出来。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牛皮的面儿,很厚。

  本子滑过来。“给我的?”

  他点了点头,里面没有字,很干净。我看见每页的注脚上有一行小字,“平凡:沉默的能量。关怀:人类正在消失的动作。”

  “我后天就去上海跟公司谈谈,顺利的话就把合同签了。送给你个小本,你这个人爱忘事,以后把事情都记在本上就好了。还有,以后别一个人去电影院,最好找你们班的人一起去上自习,还有什么,让我想想……”他一口气说着,仿佛在做最后的叮嘱,我受不了他的关心,尽管这是人类正在消失的动作。

  “我们不会永远不见面吧?”

  “不会!”

  “好,那你的这些叮咛留着以后慢慢说。别让我觉得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不喜欢空气里漂浮着伤感。”

  “恩。”

  一夜是我入校以来最漫长的黑暗。

  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可笑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的,所有的心事还来不及说,就已经不用再说了。

一、11月1日 伤心
我本来想送钱宾一件礼物,但我觉得那样似乎暗示着我们以后连友情都要断了,还是把机会留给以后的日子吧,我还希望能在宿舍门口看见他。

  送钱宾上车,他伸出半个身子想打我的头,我按着手机给他转发玫玫给我的可笑的短信息,我们晃着手机哈哈大笑,一点不像离别。

  我知道他只是去签个合同,很快就要回来。车动了,呼哧呼哧地,慢慢往前挪。我跟着跑了几步,听见他在窗口喊“别跑,小心摔着,发短信啊!”火车带着他的声音越开越快,我看见他的胳膊还伸在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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