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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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III-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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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见面只想教训人,他何必这样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等在这里!
  “马卓!”他在我身后大声喊我。
  我没理他,不给他点颜色看,他说话永远都不知道轻重。
  “马卓同学!”他又喊,但语气明显委婉了许多,“你又错过我生日了,难道连句道歉也没有么?”
  我走回去,扬起手腕上的表对他说:“你看清楚了,十一点五十五分,你还在过生日,大寿星,对不起,生日快乐,OK?”
  “我来不及许愿了。”他焦灼地说。
  我弯下腰,三下两下替他拆开蛋糕,找到蜡烛插上,问他:“有火不?”
  “有必要这么前卫么?”他一面充满怀疑地问,一面却很配合地蹲下身来,掏出打火机递给我。
  我把蜡烛点燃,他不看着蜡烛,却偏偏看着我的脸。小声夸我说:“你总是这么有创意,佩服。”透过他厚厚的眼镜片,我发现他的眼底有一层浅浅的灰,嘴咧着,活脱脱像一只青蛙。我看了看手表对他说:“快点许愿啊,过了十二点或许就不灵了。” 。 想看书来

离歌(三) 第四章(2)
“许什么好呢?”他把他的雷锋帽取下来塞进怀里,双手合十,闭上眼,叹口气说道,“好像每一次许愿都是许这一个,就是不知道哪一天能真正实现。是不是应该趁早换一个,才算是聪明呢?”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这些又长又唠叨的自问自答的话,一阵疾风已经迫不及待把蜡烛给抢先吹灭了。
  还好他没注意,估计正沉浸在那些美好的愿望里。
  我用手指挖了一点奶油,飞速擦到他的鼻子上。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大声问我:“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的愿望么?”
  雪开始越下越大,落在他的眼镜和鼻梁上,这让他看上去像座丰碑,立在雪地里挪不向前的英雄。
  “你笑什么?”他不解地问。
  “笑你好笑。”我说。
  “那随便笑随便笑,只要你高兴就好。来吧,我分蛋糕给你吃。”他说,“你必须吃一点点,这才有助于我愿望达成。”
  “好。”我正好又冷又饿,不介意此时此刻站在电线杆旁吃一块甜甜的生日蛋糕。肖哲俯身,小心地把蛋糕上的生日蜡烛取下来,丢到附近的垃圾箱,又飞快地跑回来,郑重地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到纸盘里,再放到我手心上。然后,他自己也切了一块,一边吃一边对我说:“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飘雪的马路牙子上许生日愿望和吃生日蛋糕,嘿嘿,真说不出是浪漫还是悲哀!”
  “用词不当!”我批评他,“哪来的悲哀?”
  “没家的悲哀!你想想,如果此时此刻,我们呆在温暖的家里,有个很大的客厅,柔软的地毯,一扇看得见京城万家灯火的落地大飘窗,一杯红酒,哦不对,两杯红酒,夫复何求呢?”
  最后五个字,他说得很抒情很用心。我只能塞下一大口蛋糕,装作被噎住,发不出半个音。
  “你冷不冷?”他三口两口吃罢,从怀里取出他的大雷锋帽来给我戴上。帽子被他的体温捂热,冰凉的耳朵忽然感受温暖,就有些轻微的耳鸣。
  “对了马卓,”他说,“我说的那个惊喜你要不要听?”
  “说啊。”我把那个粉色的蛋糕纸盘捏在手里,抬眼看着他。他的样子看上去和刚才那个伤春悲秋的他大不一样,眉间一看就是藏了个天大的喜讯。其实从考上大学起,他就不停地有好消息告诉我。拿全院最高的奖学金啦,很多种比赛项目的第一名啦,买对股票赚得人生第N桶金啦,种种利好消息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我早就习惯。
  其实我最欣赏他的,也正是他身上那种永不放弃的精神。不管做什么,他好似都充满激情自信满满,比起我们学校好多永远在宏伟的计划中原地徘徊的男生,肖哲这样的人,在当今社会,确属稀有品种。
  我一边等他宣布他的大好消息,一边弯下腰收拾地上的蛋糕,准备带回去和宿舍的姐妹们分享。今天这么晚,又要吵醒她们,真是不好意思。坦白说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比我想象中要累很多倍,但我的倔强不允许我退缩半步。
  直到他在我头顶上像唱歌般大声宣布:“算了算了,不让你猜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阿南叔要搬来北京了!”
  “你说什么?”这下我是真的耳鸣了。
  “你爸,阿南叔,要搬来北京啦!”肖哲兴奋地说,“他在亚运村买了房子,两室一厅,今天通知下周交房!过完年你在北京就有家了!真让人羡慕啊。不过我也会奋斗,努力赶上你们的!”
  “什么时候的事?”这消息对我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年前就在计划了,房子定金还是我替他去交的。他怕你有意见,所以一直瞒着没告诉你。不过我想,你应该高兴才对吧,又可以跟爸爸常在一起了。你家那地儿我知道,离地铁也不远,挺方便的。”
  “房子多少钱?”
  “我不太清楚,”肖哲说,“二万多一平方吧,北京的房价,是很离谱的。一套下来怎么也要两百来万才够。”
  “他哪来这么多钱,是贷款的么?”我觉得我就要哭了。
  “这些我真的不太清楚呢,”肖哲说,“不过马卓,你不用担心这么多的吧,阿南叔不是那种瞎来的人,他做事有分寸的,你相信他就好。”
  “你懂什么!”我生气地把蛋糕往他怀里一扔,他没接住,蛋糕整个掉到地上。估计再捡起来会变得惨不忍睹,但和我此时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把他的破帽子扔回给他,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疾步往路口走去。天已经够冷了,可是我觉得我还需要冷静。
  “马卓!”他跑上前来拉我,我推开他继续走。
  他跟在我身后碎碎念:“阿南叔这么做,就是希望你毕业后铁了心留在北京,不要为了他回到那个没有发展的小地方,他的一片苦心,你一定能体会的吧。所以,马卓,你应该要高兴,不然他会扫兴的!”
  “这是我家的事。”我转身对他说,“与你何干呢?”
  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只是半张着嘴,表情尴尬。
  一口一个阿南叔,想必这些年,他和他之间,什么该谈的都谈过了吧。但是,就算他们惺惺相惜,也无权背着我去做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或者胁迫我做出什么决定。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不会喜欢。
  雪越下越大,飘落在我的脸上,可我却感觉到脸上有热气,它们蒸发到我头顶,又缓缓地降落,直至将我整个人包裹得紧紧的,令我快要窒息。我不能确定肖哲是不是还跟着我,当然他一定是在跟着我,但是我也不想回头看,如果他真的当我是朋友,总有一天会理解我不可理喻的怪脾气到底从何而来。
  只是他,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他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太多,他到底要我欠他到什么时候?他到底要何时才会明白,我已经长大,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刻刻照顾的孤儿马卓了呢。
  

离歌(三) 第五章(1)
颜舒舒的家,在十二楼。
  每次去她家,她都会放那首莫文蔚的《十二楼》应景:“工作了一整天只喝了一碗热汤。 呜,只有爱让人心情舒畅。呜,爱让人兴致高昂……”
  她跟着唱,学得惟妙惟肖,唱完一把抱住我呼天抢地:“马卓,我再不恋爱就要死了!”
  记忆里,除了和肖哲之间的暧昧,她真是一直没有恋爱过。她高考考得不好,去天津的一所民办大学读人力资源。那不是她喜欢的东西,在学校做生意又被同学排挤被校方警告,所以读到大二她就退学了。一向很有商业头脑的她来到北京,带着几个小妹妹,租了一个七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在网上开了个服装店,干得风生水起。
  网店的事很琐碎,好在她喜欢,所以从未听她抱怨。天道酬勤,她的店越做越有名气,据说生意最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十几万的进账。她买了一辆红色的小车,天天开着它去进货,还动不动就去韩国日本跑一趟,带回一大堆令妹妹们尖叫的好东西。
  她天生该干这一行,想不发财都难。
  比起她和肖哲来,我真是羞愧,大学这几年,除了做家教挣过一些小钱,生活费还大都是阿南供给。暑期我回家,想到他超市里帮帮忙,他都不肯。他总是不喜欢我在外面打工,总是说女孩子没毕业前只要读好书,毕业后只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不要整天想着赚钱的事情,不好。
  我明白他所谓的“不好”指的是林果果。他一定不希望我重复妈妈的命运,所以才对我严加管教,而我只是不想他不开心,所以愿意依着他。
  但我心里自有我的底线——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从初一开始,我就肯定了这一点。我一定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不只是为我,更多的是为他。我希望他为我而骄傲,我希望当他年老的时候,我有足够的能力让他过得衣食无忧。
  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脸面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方律师是业界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当学姐问我如果没有报酬愿不愿意跟着他实习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机遇”这个词,和“错过”这个词是万万不能有交集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深谙于心。
  颜舒舒租的房子,是一幢很旧的电梯公寓,过了十二点,电梯就会停。楼道里一片漆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她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却没人来开。以为她不在家,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了。颜舒舒站在门口,穿了一条花得不可理喻的睡裙,眨着眼睛问我:“马卓,怎么会是你?”
  我问她:“那你希望是谁?”
  “Sam Worthington。”她迎我进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没听说过。”
  “马卓你是不是还生活在八十年代?”她拍我一下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凡达》,我都快因为去不成潘多拉而得抑郁症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哭过?”
  依我对她的了解,我敢肯定她哭过,因为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哪有,没睡好而已。”她避开我的眼光,指着客厅里堆成小山的衣物对我说,“我本来三个客服,一个爷爷死了,请假回老家了。一个走路走得好好的摔了一跤,骨折了住院了。还有一个今天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下不了床。这两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自己忙,累得我想把自己拆散了重组一次。”
  “那就少赚点呗。”我说,“钱是挣不完的。”

离歌(三) 第五章(2)
“你说得轻巧。”颜舒舒说,“现在网店的竞争,可谓是真正的秒杀。你稍不注意,就有人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吃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不瞒你说,前天在工厂为了抢一批货,我差点跟人打起来!”
  我说:“好吧好吧,我的颜老板大人,算我不懂瞎说。麻烦你赶紧替我在网上订张机票,我明天想回趟老家。这么晚,学校上不去网了。”
  “怎么了?”她很紧张地说,“你家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啊。”我说,“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爸。”
  “哦,”她指着桌上的电脑说:“自己订吧,我要睡觉去了。”说完,她不再理我,转身进了卧室,门重重地关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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