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上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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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狄公案(上下全)- 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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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路石,我们上去看看!”
  马荣腰间塞了长袍,一步跨于石上,用长枪于周围水中试了试,喜道:“左前方又有一块!”
  马荣分开垂枝,跨上第二块路石。狄公等亦将衣袍塞于腰中,紧随马荣前进。突然马荣停下脚步,险些将狄公撞落水中。马荣手指一根断枝,对狄公低声道:“老爷,这树枝乃为人手所折,瞧那枝叶尚未枯黄,说明此人过池就在昨日。他于石上滑倒,急伸手抓树枝稳住身子,故将枝条折断。”
  狄公点头,也轻声说道:“兴许此人仍在这左右不远的地方,我们须小心留神,以防他出其不意袭击我们。”又将此话悄声传于身后洪参军、陶甘及方正等众人。
  马荣喃喃道:“只要是人,我何惧他!”又持枪向前走去。
  水池虽不大,然狄公一行不识路径,寻出一块石头走一步,好不容易才到达彼岸。
  狄公与马荣蹲下,拨开垂枝一看,见前面有一片空地,中央一棵大杉树下立了一座石亭,窗户紧闭,大门半开半掩,门上方一块绿地金宇的小匾额上,“宁馨轩”三字清楚可见。
  狄公见众衙卒—一过了水池,大声命道:“速将此亭团团围住!”
  狄公冲向亭阁,一脚将大门踢开,两只蝙蝠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狄公转身,摇头道:“亭中无人!方缉捕,你引众衙卒去亭外四周搜寻!”
  狄公吩咐完毕,复进亭阁,马荣等三亲随干办紧随于后。进得亭内,马荣将窗户打开,只见中央一方石桌,靠后墙一张石凳,上面均厚厚积了一层灰土。石桌上有一玉匦,约一尺见方,狄公以衣袖拂去盖上尘土,现出一幅云龙雕花图案,煞是精致。又轻轻将匦盖揭了,取出一黄布小包。狄公说道:“这便是倪寿乾留下的遗嘱了!”
  狄公慢慢打开布包,展开包中文卷,高声念道:
  遗嘱
  春华秋实,古今一理。人至垂暮之年,当回首往事,一生劳碌,功罪几何?予清夜扪心,自觉虽绠短汲深,却也上无辱圣君,下不负黎民,为国家振兴,社稷有治,已尽绵薄。不期碌碌中顾此失彼,对亲生骨肉家教驰废,至使祸起萧墙,长子倪琦终成饕餮。
  倪琦心存邪念,欲壑难填、予一日在世,他一日不敢为非作歹,然一旦归而西去,他惹事生非,犯上作乱则在所不保。若倪琦丧命狴行,或斩首法场,倪门香烟即断,列祖列宗势必洒泪九泉。自古不幸有三,无后为大,为倪门香火有继,予续弦梅氏。也是倪门不该断绝,婚后不上一载,喜得一子,取名倪珊。珊儿聪慧颖悟,予喜爱之余,自是广布荫庇,一心望子成龙,耀祖荣宗。然身后家产若由二子平分,则珊儿性命不保,故终前于病榻之上留下虚假遗言,却将真实道文书于此卷之上。若是倪琦革面洗心,改邪归正,他与倪珊则家产各半;若是他。治恶不悛,不可救药,全部家产则归倪珊一人。
  予同时将另一纸遗嘱藏于画轴夹层之中,意欲让倪琦发现。他若遵嘱行事,则倪门万幸;若是劣性不改,将此遗嘱毁去,必以为画轴已无秘密可言,从而将它交还遗孀梅氏。
  祈求苍天,只盼有识县主慧眼识破画中隐意,于迷宫中将此遗嘱取出之时,倪琦尚未成为阶下之四。若是他已罪行累累,则请将此卷遗言同附文一纸一并转呈上台官府,切切。
  愿上天慈悲,降福于吾倪门!
  立嘱人翰林学士,淮南、江南、岭南三道
  前黜陟使倪寿乾签字盖印
  乾封元年九月十五日
  洪参军说道:“此遗嘱所言与我们所知晓的竟是丝毫无差!”狄公略一点头,抽出附文又念道:
  子不教,父之过。倪寿乾教子无方,致使长子倪琦犯下罪戾。倪寿乾生前于公门中一无所求,只因舐犊情深,故于死后恳请上台以不违条律为准,对倪琦从轻发落则个。
  倪寿乾亲启
  乾封元年九年十五日
  亭阁中一片死静。
  狄公将文卷慢慢卷起,深为倪寿乾肺腑之言所动。
  陶甘用指甲于石桌面上轻轻刮了,说道:“此处似刻有一幅图案!”说罢取了尖刀,将垢土剔去,洪参军与马荣也一齐动手,一幅圆形图案渐渐显露出来。
  狄公低头一看,说道:“这必定是迷宫图,瞧,弯弯宫道正好组成了四字古篆——虚空楼阁,与风景画标题一字不差!我思想来,这‘虚空’二字便是黜陟使致仕辞官后内心的真实写照。”
  陶甘道:“宫中捷径亦有明示,但凡松树均以黑点标出。”
  狄公又将迷宫图仔细看了,食指从入口沿宫道移到出口,叹道:“好一个别出心裁的迷宫!若是某人从入口处进宫,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右而进,他须穿过整个一座迷宫方能到达出口。反之,他若从出口而入,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左而行,欲达人口处,亦须穿越整座迷宫。然他若不知捷径,则永远也找不到宫中这座亭阁。”
  洪参军道:“老爷,我们需征得倪夫人允诺,清理这座迷宫,将它变为本县又一处游览圣地,与荷花池中白虎塔一样负有盛名。”
  方正进来禀道:“老爷,我们到处寻找那可疑之人,只是不见踪影。”
  “命众衙卒于树顶绿叶簇中亦细细查找,说不定此人正在树上枝叶间藏匿。”
  方正去后,狄公见陶甘俯身细看石凳,心中正生疑,却听陶甘说道:“老爷,此长凳之上有赭色斑点,似不寻常,莫非是血污?”
  狄公心中一惊,忙走近拭擦凳上斑点,又走近窗口,细看手上红色血迹,转身对马荣命道:“看看此石凳下藏有何物?”
  马荣用长枪于石凳下暗处一阵拨弄,只见一只大蛤蟆跳了出来。又跪于地上向凳下细瞧了,禀道:“老爷,凳下只有灰土与蜘蛛网。”
  此时,陶甘于石凳后空处定睛一瞧,立时变了脸色,惊叫道:“不好!此处有一具尸体!”
  马荣与陶甘将一具直挺挺的女尸从石凳后抬了出来,尸身上满是干血,死者是一名年轻姑娘。狄公俯身看了,姑娘丧命于左胸一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
  狄公站直身子,眼中怒火燃烧,说道:“看情形此女子昨日刚在此遇害,尸体虽已僵硬,然肌肉尚未腐烂。”
  马荣道:“她如何来到此处?想来在小池路石上滑倒折断树枝之人必定是她!”再一细看,不禁脱口“啊”了一声,说道:“此女面容虽变,仍觉有些面熟,她莫不是白兰姑娘?”
  狄公面色铁青,急命道:“快唤方缉捕来此!”
  方正入得亭阁,低头一见尸体,惨叫一声,扑到女儿身上,捶胸蹬足,呼天抢地,口中呼唤“白兰”名字,哭叫不止。此情此景,好不伤心惨目!
  狄公浓眉紧颦,低头慢慢踱步,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他抬起头来,问洪参军道:“洪参军,你可曾寻着李夫人住处?”
  洪亮默指方正身背。狄公近前,急问道:“方缉捕休要恸哭,快告诉我,李夫人家居何处?”
  方正没有抬头,只抽泣答道:“今日早晨,我遣黑兰寻访去了。”
  狄公闻得此言,猛转身将马荣拉过一边,急耳语数句。马荣连连点头,二话没说,匆匆离亭阁而去。
  第二十四章
  黑兰遵从父命,一早便离县衙去寻李夫人住处。这几天来,她日夜思念大姐,五内如焚,现走在去东城门的街上,希望借此解一解心中烦闷。
  黑兰于十字路口小摊处打探一阵,又去城门附近店辅中寻访。方正对她言讲过李夫人精通书画,故她先去一家笔墨庄查问。恰巧掌柜与李夫人极是稳熟,说她多年来一直是他店中的一名老主顾,作得一手好画,就住在离东城门不远的地方。又说她自上月以来,非但没收过一名新学生,反将原来几名门生辞退了,故劝黑兰不必去空跑一趟。
  黑兰假称她与李夫人有葭莩之亲,此去并非求师,而是登门看望,以重修旧好。掌柜见原来如此,便将李夫人住处细细说了。
  黑兰本该回县衙向父亲回禀,然见天气晴和,阳光灿烂,实不想如此早就回去复命,又兼李夫人住处离东城门颇近,野性一下勾了起来,决定按掌柜指点前去李宅看个究竟。
  李宅座落在一条僻静的街上,街旁屋宇齐整,鳞次栉比,黑漆大门闪闪发光。黑兰心中寻思,兰坊城中殷实人家恐多居于此。
  黑兰在街上走了一半,忽见一栋宅子,门上黑漆铜钉,门楣上还写有一个“李”字。黑兰立于门首,止不住上前于门上轻敲三下。谁知无人应答,这更引起了姑娘的好奇之心,决意非看个明白不可,遂将大门敲得冬冬作响。再侧耳细听,屋内传出了脚步声。她第三次敲门时,大门开了,一素服半老妇人,手拄一根银头拐杖立于门口,将黑兰上下打量了,冷冷问道:“你是谁家女子,为何不深藏日阃,却抛头露面来此敲我大门,成何体统?”
  黑兰从对方衣裙、谈吐举止上,便知她必是李夫人本人,故裣衽为礼,答道:“我乃方铁匠次女,名唤黑兰,有心习学书画,只恨拜师无门,经笔墨庄掌柜指引,方知夫人乃画坊名手,故慕名而来,望夫人莫怪。”
  妇人闻言略一迟疑,转怒为喜道:“原来如此!只因老身近来总是五劳七伤,需静心调养,故早已杜门谢客,辞退门生。然你既不辞辛劳,特地登门求见,岂能将你拒之门外?黑兰姑娘,快请进,喝杯香茶再走不迟。”
  黑兰拜谢了,随李夫人穿过一座小花园,走进一间雅致的客厅。李夫人沏了茶,二人对饮寒暄。黑兰抬眼细看一下主人,心中寻思,李夫人年轻时不定也有几分姿色。虽然她腿脚有些不便,眼皮微微重垂,双眉也略显粗浓,然五官仍称得上端正,眉宇间、亦不难看出些许昔日的娇媚。她与黑兰促膝谈笑,黑兰倍觉受庞,心中自是欢喜。
  黑兰不见李夫人家中有奴仆婢女,便问缘故。李夫人答道:“我这蜗居何需三从四仆!平素又图个清静;故只有粗使老妈一名。一月前她就身体不爽,我遣她回家将息去了。她老翁乃一叫卖小贩,得闲亦前来帮我照料花园。”
  黑兰一听忙起身告辞,说道:“奴婢不在,夫人自己操持内外,我这不速之客却前来打搅,实在不该,容改日再来叨扰。”
  李夫人忙说无妨。称她虽喜欢清静,然月余形影相吊,也不是滋味,正感形单影只,却有客上门与她相伴,正求之不得。又将黑兰银托盖茶碗倒满。
  二人又说一回话,李夫人将黑兰引至书房,将自己所作书画—一取出,请她赏阅。黑兰于书画自是一窍不通,却也看出李夫人作画端的手段不凡。她画的花鸟鱼虫,人物肖像,一帧帧均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黑兰看完画,见时候不早,再次要去。李夫人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太阳,说道:“咳,只顾了说话,不想已至中午,可我这午饭还未做来。自老妈子去后,我一日三餐只好自己动手,真烦死人。我一见就知姑娘你年轻能干,不知可否助我一助?”
  黑兰心想这个小忙不帮,确有点不尽人情;再者,李夫人如此殷勤好客,帮她做一餐饭,至少也为自己说谎骗人减去些许不安。想到此,只得应了。
  二人来到厨间,李夫人趁黑兰引火添柴,喋喋不休讲起了自己的幽怨。说她伉俪本是一对鸳鸯,一向如影随形,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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