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案(上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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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狄公案(上下全)-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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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泰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觉可疑。
  “马荣弟,我们须留个心,暗中查访,倘是真撞着有和尚,定不轻饶。”
  “咦,乔泰哥,你如何不去陪侍玉珠小姐?”
  “不是你唤我来的么?”乔泰不无埋怨。“就来看这堆破禅杖!”
  马荣这时乃发觉卜凯不知到哪里去了,忙问:“谁叫你来的?”
  “金昌来传的话,说是你唤我。”
  马荣叫道:“上他两个当了!你快下舱去责问金昌,我这里寻着卜凯,定要问个明白。——没想到我们今日倒被他两个消遣了。”
  乔泰赶回后舱,舱门紧闭,里面传出一声痛楚的哀泣。乔泰一脚将门踢开,见金昌一把揪住玉珠头发,一手持皮鞭正在抽打玉珠。玉珠满身血痕,几乎昏厥过去。
  乔泰怒从心起,大吼—声,正要上前擒拿金昌.不留意猛地绊了桌腿,合扑跌地。
  金昌嚎叫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回头对准乔泰背脊正待刺下,玉珠跃起一把拖住金昌大腿大声叫:“乔大哥,快逃!”
  金昌猛一挥手,匕首刺人了玉珠胸膛。玉珠惨叫了一声:“乔大哥,他们正偷运黄金哩!”
  乔泰听了,如霹雳轰顶,站起身子,一手揪住金昌臂膊,劈头盖面便是四五拳,打得金昌鼻门破裂,脑浆血水一齐流淌,忙又回头抱起玉珠,玉珠已经不省人事,血流满身。嘴里还不住念着“乔大哥”。
  乔泰抱起玉珠刚要出后舱来,见马荣赶到,便将这事说了。两个将玉珠身子托上船面时,玉珠已气绝。
  月光照在玉珠惨白的脸面上,如一朵洁白的梨花,正是妖娆怒放时节,竟横遭风雨,不幸凋丧!乔泰懊恼不已,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脯,热来横流。半晌,乃道:“马荣弟,玉珠小姐林死前说出,金昌一伙正阴谋私运黄金。”
  马荣一手托起金昌待欲盘问。见金昌歪倒了头,口中流出一块一块的污血,一摸脉息早没了。
  乔泰轻问:“马荣弟可曾寻着卜凯那厮。捉住了他,不愁问不出私贩黄金的内情来。”
  马荣愤愤道:“不知什么时候,他溜之夭夭。”
  乔泰拭去了泪水:。“我们此刻即命老鸨及船工将这条船停泊到河口的霓虹桥下,随即回县衙去禀告老爷。”
  马荣点头,忽又想到说,“适才我听卜凯说及,这条船的船主就是那丢了老婆的顾孟平。倘真的是卷入金昌一伙黄金走私,这顾孟平想来也难脱干系。”
  两人回到船头,老鸨及众船工早惊惶失措地围聚在船头,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马荣见远远水面上漂着一片小舟,船上正立着卜凯,竟在放声长歌哩,心中好不气恼,恨得牙痒痒,一味顿足。
  14
  在乔泰、马荣回到县衙已经半夜了。那条花船已羁押在内河口的霓虹桥下,乔泰从城东门分拨出四名士兵在那里看守。
  狄公与洪参军还在书斋议事,乔泰、马荣两个将适才发生之事一无遗漏地详细禀告,又猜测道:“金昌一伙私贩黄金,会不会与那些和尚用的旧禅杖有关联。”
  狄公听罢,慢慢点头道:“那些破旧禅杖不无蹊跷,但与奸徒走私黄金又有何干系?我想来这花船倒是与小菩提寺甚而白云寺大有关联。”
  乔泰道;“这花船是顾孟平产业,委托金昌管视的。”
  “可惜金昌已死,这内里许多勾当,不得审知。纵传来顾孟平,又能问出多少东西?何况这老先生正为丢失妻子皇皇不可终日哩。”狄公又叹了一口气。
  马荣道:“金昌虽死,卜凯还在。——他适才虽脱身而逃,我们只须出一海捕文告,看他能跑到天涯海角去?再说,金昌与卜凯参与走私黄金罪行,他们的东家顾孟平、叶守本真的能推得一干二净?拿来大堂一拷问,不愁他们不说。”
  狄公摇手:“顾、叶两人暂且不能惊动,没有确凿证据,怎可贸然拿来大堂?依我看,卜凯则最是个可以人物,卷在旋涡正中,行止又十分怪癖。事发后虽已逃遁,我这里立即签画海捕文告,明日一早各处张贴,务必追拿到案。”
  乔泰沮丧道:“玉珠小姐为救我性命,为告发这帮歹人而殒命,端的可怜。前任王县令卜也正是认她可靠。才将那个漆盘交付于她保存。当时我只需暗中留心,用言语宽慰她,她一心信赖官府,说不定还回吐出许多秘密来。可惜竟一时三刻香消玉殒,饮恨如此。”说着不禁坠下两行泪来。
  狄公宽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伤心了,破案后我们一定与她厚葬。此刻已过午夜,你们俩且回去睡了,明日一早我即审理此事。”
  翌日早衙升堂时,衙门口廊庑处照例已站了许多看审的百姓。一声铜锣响,三通鼓毕,狄公乌帽官袍上下齐整,刚在大堂正中坐定,叶守本踉踉跄跄,跪上堂前叩禀道:“小民叶守本见衙门口贴了海捕文告,捉拿卜凯,特来叩见老爷,有话申明。”
  “说吧!”狄公见叶守本一脸是汗,故意冷淡。
  “老爷明鉴,这卜凯行止怪僻,嗜酒如命,他在外倘若有无视王法,作奸犯科之事,小民概莫能管,也与小民船坞经纪无关。”
  狄公问:“叶守本,本堂问你,你是几时雇聘卜凯为你的经纪人的?”
  叶守本答曰:“回老爷话,小民重金聘定这个卜凯前后也只十天,他是京师好友曹贲引荐来的,这曹贲乃是县学曹鹤仙先生的族兄。”
  狄公一拍惊堂木。“卜凯既是受雇于你,他作奸犯科的行止你为何不出告?就凭这一点,也要将你关进大牢。何况,你本人是否与卜凯合伙同谋,狼狈为奸,本堂还须认真查核、来人,先将这叶守本拘入大牢候审。”
  两边衙役一声答应,上前来用铁索套了叶守本。叶守本大呼冤枉,被衙役拖下了大堂。
  狄公正要发令签传顾孟平,顾孟平已爬上堂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称“知罪”
  “金昌与卜凯两个是一丘之貉,只缘小民一叶障目,人妖不分,重用了他。如今想来这罪孽如何推诿得去?昨夜花艇发生之事,我已见衙门文告,金昌胆敢抗拒官府。行凶杀人,咎由应得。那花艇正是小民的船产、如此说来,小民罪孽远过叶先生。望老爷厚罚,决无怨言。只盼衙里早日捉到罪魁卜凯。”
  狄公道:“顾先生不愧是通达之人,既已知罪,本堂也不深究了。金昌已毙。这事只追卜凯一人。卜凯在逃,故本堂拘押叶守本。其余人等暂不追究。等捉拿了卜凯,供出原委罪行细节,再行颁告。”
  狄公拍了一下惊堂木,正拟断判范仲、阿广之案,忽见一个满头珠翠、油光粉面的妇人牵着个年轻女于挤出人群,跪到了堂前。
  “贱妇人东门内荷香行院院主廖氏,老爷明镜高悬,望将这个行迹蹊跷的女子照出原形来!她在敞院躲藏了两日,今日不得不将她押来见官。”
  狄公见那女子汗巾遮了半边脸面,扭怩羞涩地跪在堂下,似是十分胆怯。
  “你叫什么名字?”狄公和颜悦色问那女子。
  那女子低倒了头,只不吱声。
  廖氏道:“这小淫妇牙口甚紧,至今不肯道出姓名来。”
  狄公道:“廖氏,你先将这女子的来历细说与本堂听来。”
  廖氏重重叩了一个头。禀道:“前天,天刚蒙蒙亮,卜凯先生将这女子带进了我们行院。与人说,这是他新纳的妾,他太太气得半死,闭门不纳不得已领她来荷香行院暂住几日,让他慢慢劝说太太回心转意。又交付于我十两银子,要我替她备办衣裙首饰,余下的归我,求我帮忙。又说,哪日太太答允了,卜凯他立即亲自来接去。
  “当时我见那女子披着件袈裟,混身颤抖,模样十分可怜,使依允了。今日一早乃听说卜凯犯了滔天之罪,衙里正在缉捕。小人哪里再敢隐匿,立即将这女子带来衙门报官。望老爷明鉴。问清这女子来历身份,小人也好脱干系。”
  狄公听罢,拍了,下惊堂木,转脸喝问道:“摘去汗巾,快说出你的姓名、宅址和与卜凯的关系。再不开口,动起刑来,枉苦了皮肉。”
  那女子慢慢抬起头来,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望了望狄公,乃伸手摘了遮面的汗巾,狄公望去,却原是一个十分标致的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岁光景。
  “奴家姓曹,名英,丈夫即是适才老爷问话的顾孟平。”
  15
  堂下看审的百姓一阵哗然,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大堂上的女子,议论鼎沸,狄公也咨嗟不已
  “肃静!肃静!”狄公连连敲着惊堂木。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竖直耳朵,伸长脖颈静听狄公问话。
  “原来是顾夫人。你丈夫来衙门申报你失踪了,如今又蓦地出现,难怪众人诧异。你且将十四日与令胞弟曹文在官道口分手后的际遇细说一遍。”
  曹英两颊绯红,犹豫了半晌,便开了口。
  “那一日与兄弟在官道口分手后,正遇上县衙里的范二爷和他的仆从。他的田庄与我娘家是近邻,故旧时相识。范二爷说他也是回城里来,正可陪我一阵。奴家怕那小菩提寺有鬼,一时糊涂贸然答允。
  “行到范二爷田庄前,他支开仆从去与佃户裴九催帐,将奴家骗至一栋茅屋内,百般轻薄,又许愿将奴家带去登州。奴家不从,他便恣暴,奴家力弱,终被这禽兽玷污了。奴家哭得死去活来,他则用刀威逼我与他同宿田庄。奴家无奈,只得佯应了,只等半夜他睡熟时乘机逃脱。
  “半夜,范仲他刚睡着,奴家偷偷爬起正想下床来,忽见窗口跳入一个黑影,朝床前扑来。奴家惊恐万分,闭上了眼睛。只听得一声惨叫,范仲的脖颈被剁断了下来,鲜血溅了奴家一面。那黑影冲我叱道:‘你这反复无常不要脸的小淫妇,也吃我一刀,解我心头之恨。’奴家吓得缩起了脖根,又听得‘咔嚓’一声只觉脖根一阵冰凉,便不省人事了。
  “奴家醒来时,已躺在一辆木轮车上,旁边躺着范仲的尸身,我们两个满身是血。夜风吹来,阴森凄凉,奴家只疑心是到了阴曹地界。正胡思乱想间,那木轮车猛的一侧,奴家与范仲的尸身被翻倒在地上。那凶汉用树枝乱叶将我们复盖了,便悄悄离去。
  “等那凶汉走远了,我挣扎着爬起,见是一处桑树林,四面全无人迹。一摸脖根,撕裂般疼痛,但头颅尚可转动,乃知只伤了点皮血,没断性命。正待寻路口去,远远见一和尚摇摆走来,奴家躲闪不及,那和尚眼尖,过来一把揪住我,龇笑道:‘你这蹄子荒郊半夜袒胸露乳的,可是专等着我来。’奴家大声呼救,那和尚一手捂了我嘴正欲施暴,忽听得桑树后问出一条汉子,叱道:‘大胆贼秃,竟敢半夜劫持良家女子!’和尚一听,疑是鬼神追随,吓得兀然颓倒,身子抽动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狄公连连点头,吩咐递上茶水与曹英。曹英推过。
  “曹英小姐,来人可是卜凯?”狄公忍不住插上话头。
  “来人正是卜凯先生。老爷,恕奴家妄言,卜凯先生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他非但不欺侮于我,而且护送我出了桑林,他见奴家内衣单薄,便剥下那和尚袈裟来与我披了,又说和尚心口冰冷,恐是死了,遂亲手埋了那两具死尸,问长问短,百般宽慰。
  “他说单身女子半夜行路不便,便领我去了荷香行院。亲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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