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唐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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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唐游记- 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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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廿五,洛水暴涨决堤,溢入林桐郡城,平地丈余。损庐舍三千,死者尚未计出。郡刺史不知下落,郡衙瘫…”

    被从城中歌舞笙萧的各家安乐窝或是有茶有水有白丁伺候的办公室中挖起,顶着大雨赶来的文官们先机灵得齐齐低了头。

    “四月廿六,麟游郡十三县齐降暴雨,渠道淤塞,倾泻而出。毁九成田稼,坏民舍数千家,溺死者万余,牛马不如其数…”

    “五月一,洛水入同州、大荔二郡,时逢临郡鄜州大雨,河水泛滥,渠道堤坝不堪负荷,三郡决口千余丈。漂民居两万余家,溺死者已至十万余…”

    被从各自营盘各自地头上传召而来的武官们也闷了声。

    “不必再念了!”文昭一挥袖子,自御座上拍案而起。平常乐呵呵的口气中已多了几分焦虑几分严厉,“你们怎么说?文霜!南方五郡开春时,由你推荐之将军袁朗带领,虎骑营两万士兵抢修的坝渠,怎的如此脆弱,纸糊的么?董孝贤!由你亲验,支援发放南方的一干修坝辎重,都出自国库上年新缴所得,一夜间变成黄土柴灰么?还有,你们,拿朝俸食民禄,在殿前当差的两百六十四名各部官吏,平日里折腾得倒是欢实,如今朝廷受灾,百姓遭难,怎的反都成了哑巴?!”

    被先连名带姓点到的那二人,自是飞快得跪下请罪,磕头连连。可被文昭一双威怒圆睁的豆豆眼扫过的文武百官,更是瑟缩着,巴不得寻到处地缝钻入般的惶恐不语。

    “谁当差不用心,朕暂不追究。这次我圣朝南部百年一遇的水灾,该当如何化解,众卿家可有良策?”语气稍缓,文昭又加了一句道。

    天色阴沉,烛火通明。

    掉一根发喘一口气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太极殿内,一阵裹着雨腥土腥的凉风吹入,烛光摇曳,幛帷动荡。加上朝前突然沉默下来的窒息气氛,朝下文霜、董孝贤二人的悲恸请罪声,以及那手持长柄羽扇、伫立御座后面却面无表情的宫人侍女,殿内一片阴森。

    察觉到文昭扫来渐近的目光,我顿时更清醒了几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做出头鸟,但是也不能做缩头龟!

    可瞄眼自己站立处,足足突出了两侧文官一脚有余。我不由暗暗叫苦。

    可恶啊!怎的也没人拉本姑娘一把?!方才集体大后退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如今这一脚的距离,可算的上是咫尺的天堂地狱。不被文昭狐狸注意到,以为本姑娘有话要说才怪!

    我正忐忑不安,考虑着是否拉一两个垫背的。平时不怎么发表意见的中庸宰相袁慈,及时出列,挡住了文昭的扫描视线。

    “陛下,臣以为,此次南方水涝,实是天降大灾。臣想着,可否从三方面着手化解?一,派遣明吏钦差,代表陛下,亲巡南方灾情,统一调派赈灾辎重,遏制灾情,整治水涝。二,陛下可再次斋戒,行祈天大礼,祷告上苍,免除灾难。臣等百官随应,捐献财物,发放南方各遭灾郡县,安抚百姓民心。三,彻查此次有关南方水灾的怠工官吏,施以严惩。如此三法,望天怒止,民怨无,则灾消而国安矣。”

    咦喂,也没什么新意嘛!我一边后挪归队,一边暗自嘟囔。和电视小说里,遭灾后的情节办法差不多。

    派个大官,很可能就是电视小说的主角,手持尚方宝剑,身披黄袍马褂的赶往灾区,杀贪官疏河道什么的,然后大官再急忙忙得跑回京来,再杀一遭贪官追一回官债什么的。再然后,大官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朝中栋梁,皇帝红人,开始积极或者被迫的参与皇位权势的角逐。

    本姑娘可不想当什么主角做什么钦差。

    想象一下。重灾区内,满地泥水,满床跳蚤,必然卫生条件不保,自己的身体受不了…哇哇哭的小孩,瘦巴巴的老人,必然良心不安,自己的钱囊受不了…回来后,杀人追债还算好的,最怕的是搅入到朝廷复杂的暗流明流中,必然脑子不够,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受不了…

    不过,做主角做钦差,还是有个好处的。那就是,赈灾其间,共患难真情动,通常能再收几根新鲜花草,顺带增进一下和身边已拔老花草们的感情。这样看来,也值啦!

    呵呵…才偷笑两声。眼前晃过一双蜜色泪眸,我顿又僵住。

    娇花美草虽好,拔的到拔不到,还要看各人的功力运气。最可怜的就是,花草没拔到,却先割伤了自己的心。

    还是莫要再动心,最安全。我低不可闻得叹了口气。

    走神片刻,太极殿内气氛已是大为缓和。听完袁慈的话,文昭又恢复了她那副惯常的大肚子狐狸笑眯眯的样子,免了文霜和董孝贤二人的跪拜,坐回御座。朝前众人也都舒了口气,纷纷积极发言,不外乎“陛下仁德,亲赴祭天,定能感动天地”的溜须拍马,又或者“臣等定当殚精竭虑,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空洞表态。

    还不大正常的倒也有几人。一个,是那御座侧位的文露,今天居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得保持沉默。一个,是被点名批评过的户部尚书董孝贤,正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得缩在文官队列中,大概是担心袁慈那句严惩怠工官吏是否真会被文昭贯彻实施吧。还有一个,自然是…

    我向着对面站立在武官首位的文霜偷扫一眼,却被那双侧望来的卧蚕长眸逮个正着。

    脸色本是异常冰冷骇人的文霜,看到我时,她略微一顿,眸中忽然多了几分不及眼底的笑意。就好像、好像,看着一大座金山银山,一大桌佳肴美味一样…

    此种念头一出,全身血液冰冷。等我再次望去,文霜却是恭敬得低头敛目,似在细听众人发言。

    错觉么?决不是!

    我看看御座上的大肚子笑面狐狸,攥紧了袖中拳头。

    既是逃不掉,本姑娘干脆就自投罗网。只不过,投哪张网,还得本姑娘自己说了算!

    “这回为了救济南方百姓,她肯如此老实坦白。真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

    “那孩子只是喜欢钱,喜欢…并非贪得无厌之辈。陛下之前的担忧,也可消除了。”

    “嗯,不错!总算丰儿没看走眼…寒儿,你真的不想嫁过去么?对你杨家一门忠烈,朕实在是亏欠良多。你若是喜欢,朕…”

    “陛下,请您千万莫要再提及此事了。傲寒早年经历,大风大浪,波折坎坷,尘缘…早已堪破。傲寒一人、杨氏一门的性命是小,西唐百姓是大。只要能保得圣朝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傲寒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寒儿,你…罢了罢了!朕既是准了那丫头三店生意的扩张,安排进入的密探,还有那随后的诸多事务,一切还是交于你统辖管理吧!这宫内宫外的,一牵扯到那高座…唉,朕也只能完全放心几人。”

    “是,陛下。”

    “嗯,寒儿你去吧。”“高处,风景就一定好么?要我文昭说,好凄凉才是真的唉。百年身后,只希望她们几个,能看得远些,莫要为了…”

    我从花萼楼出来,恰好天晴云开。荷叶滚露,蜻蜓点飞。

    想到此番的坦白从宽,好处还真是不少,起码外郡的连锁生意又可以进行了。虽然本姑娘慷慨捐献了自己钱袋中的十万两出来赈灾,三路生意更是倒霉的变成了半官营半私营企业,还得加入朝廷的秘探组织,可总比干等着,让文霜一口吃掉的好…

    咦喂!还有啊,以后有文家大佬撑腰,天塌了也砸不到苏家啊。

    越想越觉得今天自己心血来潮的自投落网是一招妙棋。几缕雨后傍晚的金色阳光洒落身遭,心情一松,我更加放慢了速度,悠悠溜达着回家。

    夜色渐垂。刚迈入府门,我警觉忽起。太静了!

    冲进前庭。空荡荡的,往日端茶拿巾恭迎在此的奴婢们却已不见。

    跑进后院。空荡荡的,往日说笑着等我吃晚饭的郑勃等人也已不见。

    就连府后,马厩灶房内割草喂马、烧火煮饭的奴仆们,也全都消失一空;颜氏五老的勒色居更是空无一人的寂静非常。

    我站在中院,花园竹林外。凉爽晚风拂过,荷塘水波微皱,树花竹叶萧娑。一阵呜呜声过,是文丰居室檐下的风笛响起。

    是比太极殿内还窒息百倍,令人几欲发狂的沉闷。

    我心头乍紧。脑中,莫名想起,杨家那一夜间的灭门惨案…

    “子宁!小非!丰儿!青…”我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呼唤着他们,终于在主院的书房大门上瞥到一张钉着飞镖的字条。

    我一把拔下那镖,“苏府三百零六十三口已在我手。请苏大人孤身往城南悲耶寺后山石崖一叙。酉末不来,休怪无情。每迟两刻,十人堕崖。如若报官,全…府陪葬!”

    我细细得再读那字条三遍。是杨小桐的笔迹!虽有模糊涂改之处,但确实是杨小桐的笔迹。虽是久居上位者的口吻,但写字传话的人,是杨小桐无疑。

    本来,乍一看到又是悲耶寺,又是后山石崖的,我还以为又是蔡姨、龙二的玩笑。

    “每迟两刻,十人堕崖”咯吱咯吱,手指关节碎响。

    看看房内燃香,已是酉正,但已足够安排些什么了。我将那字条往怀中一塞,飞掠出后门。杨小桐,就算是被人利用,今次我也不能轻饶过你了。

    还是一样的荒草丛生、野藤蔓爬,只是因为一场雨水的滋润,枝蔓更疯长了些,草叶更葱茏了些。还是一样的鸡犬无声,人迹稀少,只是一路走来,在那滴滴嗒嗒还滴水不止的残垣断壁后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隐身藏匿着上百名呼吸绵长的功夫好手。

    看看面前这条巨石盖日的狭窄山道,我微闭了双眼。天婴神识扫过,巨石顶上,五十箭镞的阴森寒气,正无声得齐齐瞄准过来。

    察觉到对方的严密布局,我反而暗松了口气,掸掸衫摆,正要上前。从石道那头闪出一人,居然是个没有蒙面府院侍卫打扮的中年女子。

    那女人很是客气得对我拱拱手,却是江湖人的行礼法。可一开口,那恭敬中透着粗鲁的嗓音,还是被我立马认出,是文霜府劫狱那晚的葛姓女侍卫。“宁国公大人,您终于来了,我家主上正等您呢。不过上去之前,还请大人配合,让老…让奴婢检查一下。毕竟是谈判嘛,利器毒药的还是勿需携带的好。”

    想到白墨那晚的遭遇,我不动声色得在袖笼中攥起双拳,客气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姐了。”

    被葛姓女侍卫全身上下摸个通透,甚至连怀里带出门的零花碎银也被她偷偷搜了去,我更是心中冷笑。

    文霜,虽说你招揽来的这帮江湖人功夫还算不错,可若是你净重用些这样的江湖粗人和毫无计谋可言的鲁莽武官,早晚阴沟里翻船。

    崖壁探出的还是那棵孤老松树,崖外也依然云雾缭绕。几不可闻的漕水流动声传入耳来,却已是百丈开外的深渊崖底。且不说普通人堕崖后,以那百丈的巨大冲力,能否恰好保持竖直得落入漕水,落入漕水后又能否安然无恙,便是这一路上的怪石嶙峋,丘突叠起,只要磕到一处,恐怕也难以留下全尸。

    走近石殿,我轻轻叹了口气。

    袅袅的淡雅檀香依旧,印着南无阿弥陀佛佛谒的黄带更是如那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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