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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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少年时代-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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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头想起了自己初中时的事。有个女孩告白说喜欢自己,他刚说不能和她交往,女孩子便哭了出来,让田头手足无措。那是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女孩子。单方面压过来的消极的感情让田头觉得很烦。
“烦人。”
田头低声说完后,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沉默。自己的话说到一半,也不能以“我开玩笑的”来结尾。就算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样磨蹭着,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就算对方挑拨,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田头感到,自己似乎伤害了力。走出客厅,他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跳上床闭上眼,还是无法入眠。郁闷了三十分钟之后,他再次爬起来回到了起居室。拿起听筒,田头又开始犹豫,自己真的非道歉不可吗?他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最后一个数字。连续三次在电话铃声响起前挂断后,第四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再晚的话,就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原本想,要是力来接就好了,但接电话的人却是他家的母亲。他才刚迟疑地说出“我是田头……”,那边便毫不犹豫地说道:“优,田头君的电话。”优似乎就在旁边,很快接起了电话,田头也就不好再说让他把电话转给力了。一边没完没了地聊着乐队下次的练习日和喜欢的新曲,田头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让他把电话给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仍然没有抓住时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下定决心问道:“力在吗?”
“不在,刚刚出去了。”
田头看了一眼表,差五分就十二点了。如果要去哪里的话,这个时间也太晚了。
“找他有事吗?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我会帮你好好说他一顿的。”
“啊,不用。他不在就算了。”
优低语道“是吗?”
“那家伙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了。”
“他住朋友家吗?”
“谁知道。那家伙经常大半夜跑出去就不回来。”
能把无故外宿说得如此轻松的优,让田头感到有些怪异。自己就连去朋友家住一晚都必须做好听父母唠叨的心理准备。他实在不敢相信,竟然还存在随孩子高兴,连夜游都不管的家庭环境。
“他不说一声去哪儿就出门,你们不说他吗?”
“那家伙夜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种流浪的习惯,初中就开始了。遇到什么不高兴、不顺心的事,就是大半夜他也会跑出去的。被警察开导过很多次,也接受过心理辅导,但他就是改不了。最后,夜里我们只好把他关在从外面上锁的房间里,结果过了一周,他的头发掉了好多。带他去医院看,医生说是压力太大。那以后,我们家就默认他外宿了。只有两个条件,不住女人家里,还有就是早上一定要回来。”
挂断电话后,田头想到,奋力抵抗到让周围默认自己的外宿的力,压力竟然大到连头发都脱落了……关在家里时,田头有时也会有一种闭塞感,但那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力现在到底在哪里?在想些什么?田头开始后悔,自己竟然对这个出人意料地纤细的男人说“烦人”……
第二天,天气非常晴朗。田头一整夜无法合眼,睡眠不足的状态下在拥挤的电车中摇晃着,透过窗户的阳光好几次让他觉得眩目。头晕脑涨地走进正门,刚走过放着鞋柜的玄关时,力出现了。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这边,田头不可能装作没看见。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会无视过去,但昨天的事情堵在胸口,田头实在无法从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身边逃走。
“俺有话……想跟你说……”
背后喧闹的学生群走了过来。田头稍稍离开鞋柜,来到走廊窗边,力也跟了过来。
“和你通完电话以后,俺去了公园。在围栏后面的树下面发呆。现在虽然是九月,但夜里还是很冷,不知道会钻出什么东西来,挺吓人的,俺好孤独,可是俺还是想一个人待着。”
力轻轻打了个喷嚏。田头想到,说不定他在那里待到了天亮。
“不论俺多想和你说话,对你来说都很‘烦人’啊。换成俺的立场来想,想象自己讨厌的人,总算明白你的感受了。”
力低着那双和优不同,给人以犀利印象的双眼,薄薄的嘴唇碎碎地动着。
“可是,无论如何俺还是想和你说话。所以……俺用钱来买你的时间。只要你肯和俺说话,俺会付钱给你的。”
田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不过是说说话就要给这种奇思妙想,让田头根本无法想象他的大脑构造,这太不正常了。
“如果你不喜欢钱这种直接的方式,俺也可以给你买东西。如果零用钱花光了,没有钱了,或许俺就会放弃了。”
“你好奇怪。”
田头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你把我当傻瓜吗?你以为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可以如愿是吗?”
田头激动起来,语调开始不稳。力也急噪地松开紧握着的双手上下摆动着。
“俺没有这么想啊。俺不在还有什么其它办法,才这么说的。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和俺说话?你才肯听俺说话?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田头的太阳穴开始抽痛。在这个男人的字典里,为什么就没有“放弃”这么美好的词汇呢?
“就算一天只有五分钟也好、十分钟也好。你听听俺说话嘛!不要嫌麻烦,不要打哈欠地听俺说,求求你……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双细长的双眼被泪水润湿,在田头怀疑
“怎么可能”之前,泪水已经掉了下来。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哭啊……?田头一语不发地在一旁站着。从身边走过的学生们不时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让田头羞到脊背都快烧起来了。不是我把他弄哭的,我没有在欺负他……田头甚至想把误会的人一个一个叫住,向他们解释。
“……放学后,只有十分钟……”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话。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只有十分钟。条件就是,其他时间里你不准跟我说话。”
说完,田头便转过了身。走的同时,他的头脑也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为什么自己非得想出这么一个妥协的方案不可啊?这太没道理了。
可是……只有一点,田头是知道:面对一个不寻常的男人提出的不寻常的男人提出的不寻常的请求,自己的方案还算是比较正常。


人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地响着,给大脑内部带来了一阵阵钝痛。田头紧紧闭着眼,蜷起了身子。就快消失的意识的一端,零星挂着一些怒吼声的残片。
“你干嘛把他带到俺家来啊!”
那是在周围踱着步子的急躁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那依旧没有改变的关西腔,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听得出来。
“什么‘干嘛’……看完演唱会,我们一起喝酒,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了。”
在怒吼面前,优的声音也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一看就知道他喝醉了。俺想说的是,你为啥要把他带到俺家来?”
“因为到你的店,打车只有基价就够了啊。”
压在地面上的脸颊,冰凉凉的,很舒服。有中学时的味道……亚麻,对,是亚麻地板。
“喝醉了是他自己的事。要是自己回不去,就把他放在那里不就好了吗!”
“他可是我同学,你别这么冷淡嘛。而且你以前不是还‘真一、真一’地老粘着人家不放吗?”
代替语言的,是一阵愤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你不用这么急躁,你只要让他在这里躺一下,酒醒了他自然会起来的。然后你要给他叫辆计程车哦。啊,已经很晚了,末班车快没了,我回去了。”
“给我把这家伙带回去!”
怒吼声非常急促。
“我也想过这么做,可是最近孩子夜里哭得很厉害,老婆紧张得很呢。”
“那跟俺有个屁关系!”
“你别这么冷淡嘛。佑子以前也很照顾你不是吗?如果你嫌麻烦的话,不用管他也行,借他一个地方睡一会儿就好了。”
一声钝响之后,一阵香烟的味道掠过了鼻尖。
“对了,店里的事放下不管行吗?”
“有打工的人看着……”
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哦~~”的声音。
“我马上回去,回去之前给我一杯啤酒,一小杯就行。这种时候还是喝醉了的人比较好啊。照顾了他一会儿,我的酒也醒了。”
“店里的不能给你。想喝的话那边的冰箱里有,自己随便拿吧。”
冰箱门“啪”地关上后,又传来了“嗤”的开罐子的声音。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似乎有人的气息。
“你和这家伙不是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吗?没少抱怨他吧?说他一出道就联系不上了,还说他薄情……”
旁边传来了从罐子里喝啤酒的声音。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
“什么‘过去的事’……”
“已经过了十年了哦。现在和那时候情况也不同了,在酒屋里碰到他,觉得好怀念。我实在是很想和他说说话,就把他叫住了。他说现在在做现场乐手。……那个时候,在我们当中,明明他的技术是最烂的啊……”
现在也很烂。再怎么练习也弹不好。手指根本动不了,甚至连自己都绝望了。他感到自己的额头被人摸了一下,但只有一瞬间。
“俺不认同这家伙。”
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了力的声音,听上去很顽固。
“你那个认同还是不认同的标准,我是不太懂啦。这家伙已经不是偶像了,好像也已经很久没有出CD了……或许发生了很多事吧。虽然说是现场乐手,大概也不是那么赚钱的样子。……就是因为曾经登上过高峰,才会有这么多痛苦,但这家伙一句都不提啊。”
一阵空虚涌上了喉咙。
“你不过是在同情这家伙罢了。”
“或许吧。在酒屋的厕所里,他的脸一点生气都没有,一副就快死了的样子,一直站在那里……”
“回去!”
力怒吼道。
“给我回去。给我回去和那个肥婆子干去吧你!”
“虽然是肥婆子,我们家老婆可是很温柔的哦。对了,她还说让你什么时候再到家里来吃晚饭呢。”
“噗”地一声,似乎听到了优的笑声。
“这家伙醒了之后,你可别说什么狠话哦。过去的事就算了。与其翻旧帐弄得两边尴尬,我倒还想和他偶尔见见面、喝喝酒、叙叙旧呢。”
在关门声传来的同时,优的声音消失了。但人的气息还留在屋子里。虽然没发出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
“人家好像在同情你哦。”
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
“……不觉得懊恼吗?”
眼睑处突然一阵湿热,泪水落下来,从紧闭的眼中溢了出来。那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力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水,田头不知道。意识被醉自己的泪水,田头不知道。意识被醉意控制,他又再度踏入睡梦中。
△ △ △
直到下课,力都没有再到教室来。田头说道“今天,力没有来呢……”优则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说道“因为今天早上我狠狠说了他一顿”,似乎是想显示一点做哥哥的威严。田头一想到力此时的沉默是在期待着放学,便开始郁闷起来。晚自习和扫除结束后,拿着书包的优对他说“回去吧”,田头还是没有动。
“快点啦。琴房的练习时间快到了哦。”
他们预约了从学校坐电车大约有一站地的一个琴房,作为练习场地。被催促之后,田头开始动摇。说老实话,他很想装作忘记了,然后一走了之。
“我还有点事,随后就去,不会迟到的。”
优留下一句“真的别迟到哦”便先走了。过了五分钟,田头走出了教室。下到一楼时,他便看到走廊的正对面,正站在鞋柜的前面看着这边的身影。他缓慢走了过去。力似乎一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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