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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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袁玲-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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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味、烟熏味、墨水味、书本味,加上不停抛洒的水腥味,腾腾的直冲鼻子,就足够让袁玲头疼。

  吊扇开始嗡嗡的转。对着斜着的阳光,袁玲看见灰尘在空中密密的翻卷流动。一种伤感突然袭上心头:如果不是对着阳光,这些灰尘就像自己一样被忽略掉了。

  “我们这次是五校联考,虽然不是五科全面的考试,但是,通过物理一科,也能说明问题。”年级组长推推面前的成绩表,皱皱眉,情绪非常明显,“大家都看过表格了。我们学校的物理应该是全县领先的,可这领先的学科,这次考试也不佳。虽然没有统一的监考和评卷,但是改的标准一样。加上理科的答案相对比较固定,就能够足够说明问题。五所学校,我们第五。”

  “还是在前五名嘛。排名蛮前的。”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

  袁玲没有听出声音,满办公室的人也没有应和,只听得电扇嗡嗡的声音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年级组长停停,又接着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我们初三是学校的窗口,三年的努力,要结总账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我们若是一点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这‘输’字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也是能关系到学校存亡的。你看看,没有几个硬扎的尖子生给我们做招牌,我们的生源就会成为最大的问题,生源不行,我们各位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其实,最终,努力也是为自己做的。”

  “呵呵,生是学校的人,死是学校的鬼。”这次是黄老师的声音。他的声音清亮雄浑,中气十足,和年级组长暗淡低沉的声音是两极。

  “我也不教条,大家看着办吧,问题已经摆在眼前,时间还有个把多月,”他看看墙上的倒计时日历,“五十八天呢。”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五章第六节
“我都恨不得今天就把这些土匪送走。”易老师终于忍不住。

  “五十八天,我们怎么尽自己的心?我也知道我们大家都在使力,可我们要使劲全力才行。我们收入低,我们的劳动和收入不成正比,但是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少不能耽误人家的孩子。我们的无私,我们的奉献,会让一批孩子受益终身。谁让我们当了老师呢?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这是我我们的命运……”

  组长尽管有抑制,即兴演讲还是让他的情绪高涨起来。

  奉献,无私,旧有的道德体系靠我们这群人就能维持吗?道德的滑坡,来势汹汹,凭我们这些人,就能延缓它灭亡的时间和速度吗?

  袁玲觉得悲哀。为组长的激情,为黄老师的玩世不恭,为易老师的焦躁,为自己的沉默无语,也为小李的亮丽的青春的归宿。

  组长的声音时断时续,袁玲竭力从自己的思维挣扎出来时,正听见他最后的安排:“那就按照老规矩,第三个晚自习从下个星期开始,各班送上十二个名单,分成两个班,抓这些成绩尚好的有希望的同学给他们加加油搞点添加剂催催肥。一星期五个晚上,从七点四十开始到八点四十。星期一到星期五,分别是语数外物化。一次,每一科每一次由两个老师主讲。主要任务是把知识系统化,拓深,增加最大的保险系数。主讲的老师怎么安排,由备课组内确定。”

  “这增加的一个小时,多少钱?这是十二小时以外的工作量。”

  组长看了黄老师一眼:“学校当然考虑了这是老师们的负担。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具体的数目呢?”黄老师还是追问不已。

  “最后是张校长拍板。总不能亏待大家。况且也有旧例。”

  “如果按照旧例,就算了,我们干脆不要钱,义务补课算了。一个早自习,三块,一个晚自习一个半小时,五块。这是按照国家规定办事吗?八小时以外的算是加班,加班的工资按照百分之三百的发放。学校是教育单位,领导们应该是通晓法律的。”

  “黄老师,牢骚话我也会说,可事实是这样。你也知道,初中义务教育,上面不拨钱,下面不准收钱,连几个资料费也管得死死的。层层下来,学校还有什么钱?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呵呵。学校的门面钱呢?小卖部的租赁费呢?都到哪里了?哪个单位像我们?不说财政电力这些肥单位,就是我老婆这个私营企业,发完春节发元宵,发完五一发中秋。人家大到电器,小到冻饺,都发放。大车小车的往家里搬,我们学校什么也没有。不管怎样,説势利一点,重赏之下有勇夫,算是感情投资,也得有吧。怎么到了教育,都玩空手套白狼的招啊。同样都是财政工资,为什么人家能拿钱办福利,我们就不行?妈的,真是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袁玲感同身受。袁玲虽是人到中年,因为清淡的性格,也还没有一般中年女人的猥琐邋遢。李宇阳业已发福,所以在外貌上,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于珊珊甚至比袁玲大了一岁多。所以,李宇阳没有发迹之前,他对自己的殷勤,对自己的呵护消失的原因,不在于此,应该是经济的问题。经济的强大,是他忽视袁玲的基础。

  “别的单位好,那你们去啊。”组长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袁玲抬头,看见满办公室,包括黄老师在内,也都怔怔的不知所措,以至于只得承受这对全体人员明显的轻视。

  “袁老师,你班上要强化物理,打整体战,就靠班主任的时间调配。”年级组长又添了一句。

  袁玲从莫名之中醒悟过来时,黄老师已经把一叠作业本全部扫到桌下。地面上是刚刚洒过水的,黄色的作业本马上洇了水渍,变成深色了。

  “都吃了炸药了,一个个火爆得很!我们是老了,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只好坐在这里等国家的几个养老工资。你们还年纪轻轻的,就在这里消耗掉自己的青春。你们看看,但凡从教育出去的,哪个不比现在强?”

  易老师的话追着年级组长的身影。年级组长却装着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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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一节
母亲住了半个月,就执意要回家了。袁玲知道无法强求。白天袁玲上班了,父亲又回家了,母亲一个人也确实寂寞。袁静来接母亲的。袁文仍然不露面,袁鑫倒是来过一趟,带着他的女朋友,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一副混沌未开的模样。袁鑫说带来姑姑看看。走时,袁玲塞了两百元算是见面礼。看样子,袁鑫不高兴。袁玲明白,他对袁玲的支助寄予很大的希望。由希望到失望的落差越大,人就以管住自己的脸色的可能性就越小。

  姐妹俩把母亲扶回小院时,嫂子神神秘秘的拉着袁玲到了堂屋:“小妹,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袁玲不开口,只是望着这张有着高原红的脸。

  嫂子停一停,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哥不好意思开口,只有我说了。前几天,媳妇也到你家,你看见了。只是,人家要三万块钱做彩礼。你看,这些年,你哥也没有出息,我们也积攒不够,你帮帮你哥行不行?”

  袁玲想起以前自己读初中时,每每回家拿生活费,总是听得桶子盆子镰刀木板车响得震天。母亲递给自己生活费时总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地下党交接信息,像小偷销赃一样。

  袁玲心里有怨愤,也觉得孩子们结婚时就举债排场不明智,但心里还是觉得愧疚——袁鑫毕竟是自己侄子,多少在自己背上怀里过过一段时间。

  “一万行不行?一万!你知道我娘家也借不到。不然,我不会开口为难你。”嫂子振振有词。好像不是找袁玲借,而是催还债务一样。

  袁玲想说李骢要毕业了,考高中时需要一笔钱,想说母亲最近已经用完了自己最后一笔存款。

  不等袁玲开口,嫂子又接着笑:“妹夫又开了一家加工厂吧。听说他把生意做到河南了啊。一万,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李宇阳确实到湖南去了。不知道能否谈成这笔生意尚是未知数,只是嫂子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呢?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和李宇阳因为于珊珊早就是面和心不合呢?李宇阳总不会亲口告诉嫂子吧。至于找李宇阳借钱,那是免开尊口——李宇阳根本就没有忘记当初来袁玲家受到嫂子冷漠的礼遇。

  “我没有钱。我的工资能有多少?千把块钱,到处要用钱。”袁玲想想,又补上:“爸妈的医药费……”

  “哎哟哟,爹妈生你一场,给他们看看病,不应该呀?你们的工资一年一涨一年一涨,你现在一个月应该几千元了吧。他们能用你多少钱?如果你哥像你一样读完书当上老师,拿上国家财政的钱,我不会要你们给爹妈养老,不会用你半分钱!”

  一年一涨!袁玲觉得啼笑皆非。八五年以前是三十三块五,*年涨成七十多元,袁玲记得工资涨幅最大的算是2000年,总算突破一千元。可这时物价也高得吓人。何况,教育界涨工资,一直是起风不下雨雷声大雨点小。津贴,结构工资,星级工资,往往中央还没有出台政策,民间已经吵得一塌糊涂。很多的涨工资的小气开始是风起云涌,到后来,是杳无音信。及至落实,也往往是一年以后,落实下来的涨幅也像杭州的丝绸缩水缩得厉害。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 想看书来

第六章第二节
也难怪嫂子这样以为,事实上,如果按照社会上舆论的频率,按照社会舆论的数量,教师工资应该是中国之最吧。

  嫂子颇有杨二嫂看迅哥儿的眼光,袁玲就有迅哥儿的无言可对。袁玲只得回头朝母亲的房间里走。低矮的房间里,一架鸿运扇在无力的转动。

  “你不要理她。”母亲说。母亲的脸,朝着墙,她的头部早已可以自由转动。

  “她也是没有办法。袁鑫要结婚。”袁玲闷闷的。

  “她的钱是钱,她的钱难得,你的钱不是钱吗?她知道不知道你起早贪黑的,挣钱也不容易。我都还赶工,她年纪轻轻的,田里没有活路了,怎么不去?一天下来,手快的可以挣五十元。人家还供一餐饭。我都可以挣三十多呢。”

  “以后别赶工了。你看看,跌一跤,花几千元,哪里填得上这医药费呢?”

  “我愿意吗?还不是为袁静。袁静开过年都一直流个不停,你没有看见她瘦成什么样子了吗?都是我的儿女,我不心疼吗?我让她看病检查,她不肯,是因为心疼钱。珊珊要高考,你姐夫又是这么一个不管闲事的人。袁静心气高,是我们耽误了她啊。我做妈的不管她谁管她?我想,一季临工下来,挣点钱,让她看看病,该动手术的动手术。”

  “她怎么不和我说呢?”袁玲的脑海里满是袁静出嫁时的哭声,满是那块明晃晃的上海女表。

  “她不让啊。她说,我们老人的医药费都是你承担的,你管我们还得管你婆家的,你哪里管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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