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后没有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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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后没有初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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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对我们一家报纸公开这些东西。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种炒作我见多了,某某和某某,还有某某告某某,以及某某自爆和某某的恋情,请她玩点新花样。她当真是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差点掉出眼泪来。她说她既不漂亮,年纪也大了,带着一个孩子更不可能再嫁给谁,她只是想得到一点赡养费。可那个人不承认她和孩子,她才不得不走了这条路。
  也许是她的眼泪打动了我,我开始有点相信这不是炒作了。所有记者都会对这种新闻感兴趣,收到报料的也肯定不是我们一家报纸。别人为什么没有来?从她的反应上看,我好像是她接触的第一个记者,这些统统都让人太意外了。报料人是不是她指使的?报料的目的仅仅是赡养费那么简单吗?如果真的是为了赡养费,为什么不到法庭起诉,而要找记者呢?疑点太多了。可那眼泪……
  “你不相信我是吗?”她问。这还用问?当然!“我这里有他留下的东西,你可以拿去做DNA测试,会证明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向主编汇报,这个“二奶”是真的,她手上有与莱温斯基相同的证据。至于是否需要采取法律手段证实,不是我们应当介入的。她会写一份授权我们独家采访的书面授权书,但要我们提供5万元的报料费,以及承担将来起诉时的一切费用。主编说要研究一下,半小时后他的回复是——可以给钱,但不承担诉讼费,必要时,可以把报料费提高到10万。“这是上限!”他反复强调,“这件事了结之前你就跟她呆在一起,寸步不离,她上厕所都跟着她!我们要保证独家性!”
  “这也是我们报纸发展为全国发行的大报的好机会。”我在心里替主编补充。
  我和叫赵萍的“二奶”一起搬进了我住的酒店,主要是为了保证报社的利益,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络。我不想说这是软禁,要知道谁都明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她的账号上已经随着事态的发展源源不断地打进了一笔笔汇款,她没理由不听我的。每天我都把关于赵萍的新闻用电子邮件发到报社,简直快成了她的个人传记,她的代码是“秘密情人”。这种新闻报道让人害怕,但是能找到挖人隐私的快感,何况涉及对象还是一个名人。许多媒体跟风而来,网上的消息更是铺天盖地不可思议。我一直相信“捕风捉影”有它的道理,可我低估了人们的想象力。没有“风”,他们也能照样捉到“影”。别人找不到赵萍,顺藤摸瓜开始打我的电话。我除了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时开机,其余时间一律关机,连房间电话都不接,所有一切全靠网络。
  赵萍开始害怕了,以前她是放风筝的人,现在她开始被风筝拽上了天。其实我也一样,我们一样身不由己。浏览网页上的消息,看别的报纸跟风,看网友的评论,我知道现在唯有破釜沉舟一条出路。我给主编发邮件说,应该开始咨询律师了,事态发展得很严重,不受控制了,台湾明星那边动作不小。主编回复说,打官司是必然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再热闹一点才好,要逼赵萍说出更隐私更惊人的东西,比如性虐待啊、吸毒史啊之类的。那时候一去做DNA测试,我们再跟踪这起民事纠纷案件,半年的报纸都好卖了。
  我没敢告诉赵萍主编的回复,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情的发展是始料不及的,似乎对她的刺激很大,她整天念叨的只有自己3岁的女儿。当初她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能完,所以把孩子托付给邻居暂时照顾几天,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已经15天没有见到孩子了!很倒霉,这个时候赵萍的“老朋友”来了,我下楼去买卫生巾。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赵萍坐在电话机跟前,神色慌张。她说是给邻居打电话询问女儿的情况,我不相信,抄起电话按重拨键。真该死,打外线必须先拨“0”,我无法知道那个号码。
  之后,赵萍的态度变化很大,绝口不再提和明星有关的任何事情,反而天天闹着出去。我告诉她,她当然可以走,我没有限制她自由的权利。但是现在,全国的娱乐记者都动起来了,她走出去,将面对比这里更多的烦恼。“你是愿意面对一个的我,还是愿意面对一群甚至比我还要讨厌的‘我’?”我讲的是实话。
  赵萍似乎被我说服了,不再闹着离开。没事的时候她也上网,看那些已和自己面目全非,却全是关于自己的报道。她问我:“我什么时候当过‘三陪’?我22岁的时候还在西安上大学,有全班55个人作证!我什么时候结婚了?他们怎么不去查一下就乱说呢?……网上的东西怎么……”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网络“不用负责”造成的。这就是许多人迷恋网络,而有越来越多的人痛恨网络的原因。
  半夜里,我听见赵萍在哭。睁开眼睛,她正坐在电脑跟前。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问我:“他怎么能这样说?是他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向我求婚,我才和他在一起的。他怎么能说我只是他的一个歌迷,说我故意灌醉他,好往他身上栽赃?他怎么能不认贝贝?怎么能说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生了贝贝?我生贝贝的时候他多高兴啊!还给孩子起名叫‘赵婴’。说等有一天歌迷能够接受他结婚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和我正式结婚,就把他的姓加在前面,告诉别人贝贝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是他的宝贝女儿。现在……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冷,我只不过是想要点钱回来把女儿养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的亲戚朋友包括我爸爸妈妈都以为我嫁给了一个大歌星,以为我发财了,我根本就不敢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工作了。我在家呆不下去才跑到这里的,可他根本不认我们了!我不怪他,我理解他,可没有钱我怎么养大贝贝?那天他叫我不要再跟媒体说什么了,说等事情过去了,一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可为什么现在我什么都不说了,他又到处说我?为什么直到今天他还在骗我?!他的心怎么这么狠?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难道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满意吗?”
  那个晚上,赵萍一直哭累了才睡去。我睡不着,给主编发邮件,告诉他我不干了,这事太卑鄙了!本来只是两个人的感情纠葛,可现在已经闹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就算赵萍打官司得到赡养费又能怎样?她和她的女儿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我们报完新闻就没事了,可她们最少还有50年的人生,她们该怎么活?!
  主编问我,你报道的是不是事实?你有没有说假话?她收没收我们的钱?不要滥施同情,她现在也在利用你!没准这件事之后她就出名了,也能拍广告、出唱片、拍电视剧,那个时候她保证一脸无辜地说当初是被报纸利用了!
  我的脑子很乱,一夜无眠。清晨的阳光洒不到这间朝北的房子,我看到街上的人们还没从新年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春节了。看了看床上的赵萍,她还在睡,梦中紧锁眉头,还在微微发抖。我想趁这个机会去她家一趟,把贝贝从邻居那接出来,让她们母女团聚。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但这些是我目前能做的。
  外面很冷,我坐进出租车,报出地址。司机问我,您是记者吧?我说不是。司机说,我看就是!最近往那去的人特别多,我都拉了三四拨了,都是打听那个明星老婆的。如果赵萍听到这个称呼会不会高兴一点?老婆——不庄严,但是合法。有时我们不得不承认,一纸婚书对我们的人生很重要。如果我有的话,我也就可以打电话给别人,警告别人不要再纠缠我的丈夫杰斯了。
  赵萍家外被记者团团围住,我没想到我的同行竟是如此敬业,如此执著。向他们致敬!我连出租车都没敢下,原路返回,徒劳无功。路上想起好久没有和妈妈通话了,这个时间勤劳的妈妈肯定已经起床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打电话给果果,她竟很快接了,且没有骂我打扰她的睡眠。“南北,你怎么才来电话啊!你妈住院了!”果果说着说着就哭了。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我丢下一张50元的票子跳下车。酒店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我根本没心情管他们在看什么热闹。他们挡着我的路,我不得不慢下速度。他们的话飘进我的耳朵,我觉得我真的要晕了。
  “刚跳下来的!我亲眼看见的!我还纳闷呢,这人怎么这么早就擦玻璃,谁想啪的一下就跳下来了!”
  “瞎说,27楼呢!你那老花眼能看得见什么!”
  “花眼是远视,越远越看得清!”
  ……
  拨开人群,缝隙里露出一节与身体分离的小腿,上面连着一只脚,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膝盖上有白底紫花的布料,那条腿缺了小腿和脚。这显得很好笑,很好笑,像一个玩笑,像一个道具摆错了地方。“赵萍!”我的尖叫把自己吓了一跳。人群主动为我让开一条路,为一个可以喊出死者名字的人让开一条路,为今天中午下午晚上深夜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的闲谈多增加一点材料。
  赵萍荡漾在血泊之上,这个冬天快把她的血冻上了。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白底小紫花睡袍,如果那条腿和那条胳膊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如果她的脸上没有纵横流淌的血液,如果她是躺在酒店房间里的白色床单上,我一定会以为她睡着了,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我一直想让自己相信一个事实——她只是把胳膊和腿缩进衣服里面去了,一定是这样的!可是她断裂的肢体、新鲜的皮肉那样坦白地呈现在我面前,像一根被折断的筷子那样呈现在我面前,我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脂肪、看到了细胞、看到了纤维组织!这比超市里的鲜肉恶心多了,血、肉、模糊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我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昂起头,我迅速找到了那个窗口,27层的那个窗口,只有那个窗子是打开的!那扇伸向空中的玻璃窗,一会儿离我很近,一会儿离我很远。那些红色的、白色的、淡粉色的液体,一会儿泼到我的脸上,一会儿钻进我的脚下。我的腹部抽搐了几下,很多黏液从我嘴里喷出去。喷出去了。从我的嘴里。
  雯雯、果果、张小京三个人一起来接我,如此兴师动众,让我觉得妈妈的病情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乐观。一路上雯雯始终拉着我的手坐在后座,果果和张小京轮番开车,高速公路上留下了我的一串串疑问。我不想说我是带着强烈的悲痛来完成赵萍之死的新闻稿,但我毕竟是陪她一起度过最后一段日子的人,我有责任和义务来记录她的最后一程。我开始憎恨我的工作,它泯灭了我的情感。可恨的是我竟不是一台机器,我还会为赵萍的自杀感叹、流泪、昏倒,觉得这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一个杀人犯。同行们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这一次我成了新闻人物,人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被人疯狂关注的秘密情人,是如何走上死亡之路的。为情所困?迫于生计?有精神障碍?……我终于明白赵萍为什么要自杀了。如果我每天面对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来自自己的无法回答的“为什么”,我也会自杀。
  果果不开车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告诉我,杰斯在我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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