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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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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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燕然找了个空挡,将钱偷偷地塞到连臻的手中:“这里还有芳华和李淑的。”连臻只是推着不要。何燕然道:“你拿着。你进来这么久,我都还没有请你吃过东西呢!”连臻摇头:“大家都是同事,何必见外呢。”
    何燕然一把塞到她口袋里,急急转身而出:“我要去看店了……还有……”她的声音小了下来:“连臻,你……你小心丽丽姐。”
    连臻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李丽丽在为难她。可是她能如何呢,唯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熬一天算一天吧。
    屋子里小小的,开了暖气,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喝下之后,开始动手整理一些衣物。又到探视父亲的日子了。她难得申请一天休息,孟店长马上就同意了。
    车子晃悠晃悠地到达了她要下的这一站。是很偏僻的郊外,监狱的四周都极为空旷,这个也不例外,延绵不绝的都是稻田。
    连臻站在门口,抬头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才抬步跨了进去。
    父亲这两年来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两鬓都是白头发了。见了她,一直怔怔不语,到了后来,语带哽咽地吩咐道:“臻臻,以后不要再来看爸爸了。”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只是笑,深深浅浅地笑,眉角眼梢都弯弯的:“爸,看我给你带了两件羽绒服,一长一短的,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颜色……还有,这里有一点钱……”
    幸亏孟静姐送了她不少衣服,所以她才有余钱给父亲买衣物用品。她在里头待过,知道钱的重要性。所以把身边所有的钱都给父亲带了过来。
    许牟坤隔着玻璃望着她,板着脸严肃地道:“臻臻,听爸爸一句,以后不要再来看爸爸了。就当我死了。你以后就是来,我也不见你。”
    她心里酸涩之极,可脸上还是在笑,撒着娇道:“爸……你说什么傻话呢?”许牟坤虽然颓废了,可那气势隐隐还在:“你听爸爸的话。知道吗?以后在外面,别人问你爸妈什么的,你就说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知道吗?”
    她吸着气:“不……”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爸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她,叶英章根本无法接近爸爸。如果不是她,爸爸不可能这般轻易的相信了叶英章。
    许牟坤摸着玻璃,将女儿的相貌牢牢的在这一刻铭记住:“小臻,你还年轻,这一辈子还很长很长。爸爸不想连累你……一个走私大贩的女儿怎么找的好男朋友,更何况……更何况你还……”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更何况她还坐过牢,有过前科。
    许牟坤恨恨地道:“想不到叶英章这小子这么狠心,当初他答应我的,只要我坦白一切,他会保你没事的。谁知道……”若是早些年,他不把这小子的皮给活活剥了。
    连臻漠然地打断了她爸爸的话,垂下了眼帘:“爸,不要再提他了。我已经把他忘记了。”许牟坤顿了顿之后,连连点头:“对,对,对,把他忘记了。”
    半晌,许牟坤道:“臻臻,以后找一个好一点的男人,有份正当的职业,也不需要太有钱,也不一定要长的好看,只要真的对你好,真心疼你,能过小日子就行了。答应爸爸,找这么一个男的,然后好好过日子。啊!”
    连臻把手放到了玻璃上,盖着爸爸的手。隔了厚厚的玻璃,似乎还能感受父亲的温度。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的让人妥帖安心。连臻的眼睛酸楚无比,似乎马上要落下泪来了。她深深地吸着气,用力点了点头。
    许牟坤缓缓地道:“找到了,记得来看爸爸最后一次,但一定记得对那个人说我是你远方的亲戚,看着可怜才来看我的。”连臻含在眼里的泪,终于是滚落了下来。
    许牟坤的声音严厉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记住了吗?”连臻闭着眼点了点头,泪水簌簌而下:“爸,我知道。我知道了……爸。”她知道父亲不是说说而已,他不愿意连累自己,他真的不会再见自己了。
    玻璃墙里头的许牟坤毅然地放下了电话,转身离去。只有站着的狱警看到他眼里的泪,缓缓地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雪,断断续续地一连下了几天。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地一片。连臻每日照常乘公交车上班,为了怕迟到,特地早起,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
    她有时候在车子里头,呆呆地隔着车窗望着一个又一个的路人,一辆又一辆的车子。这些个路人和这么多的车辆,无论在这城市有没有房子,有没有家,总归是有人在某处等着他(她)的。所以他们无论赶多远的路,多寒冷的天气,心底深处还是温暖的。
    可是,就她,单单就她,什么都没有。很多时候,无论在她的小屋子里还是在工作的地方,她总是觉得好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之中,四周都是一片黑暗。无论她怎么的喊,怎么的叫,都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一连数天的大雪,店里好几个人都请了假。孟静不好意思地对连臻道:“辛苦你了。这么大冷的天,我向公司给你申请大雪的交通补助费。要是实在没公车,你就打车吧。情况特殊,我给你报销。
    孟静还欲言又止地说:“连臻………这几天人手实在不够,你看能不能你再辛苦点……尽量每天坚持到最后。”连臻知道店里的情况,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会的。“
    她并不是为了交通费。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傻,该拿的不要拿。她每天这么的来上班,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处地方要她的,有一个地方让她觉得不那么的茫然孤单。况且,她的确需要这份工作。如果失业了,那她真的只有去喝西北风的份了。
    其他人再不济,也有父母兄弟。最少,也还有朋友吧。可是,唯独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有时候觉得那么的累,那么的倦,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也没有。
    叶英章还是每天上班,下班的准时出现。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奇怪了。他跟着她干嘛?她早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当年两人是谈过一段时间的清纯恋爱,但那也是假的而已。他不过是在演戏。只有她那么傻,那个时候会为他的一句话整夜不眠,为他的一个笑心会狂跳半天。
    他第一次牵她手的时候,她紧张的手心都是汗……那天回到家,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手,连澡也不舍得洗……心里那般的雀跃欢喜,好像有无数无数的蝴蝶在里头展翅飞舞……
    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现在想来,不只是傻,简直连蠢字也无法形容。
    马路上似结了冰,又硬又……光线暗淡不一,而她又处于恍惚状态……忽然之间,只觉得脚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朝下面摔去……身体可能是冷到已经僵硬了,她只听到“砰“一声闷响传来,自己整个人已经着地了。
    有人朝她跑了过来,扶起了她,语气焦急:“连臻,你没事吧?疼不疼?”还是这个怨魂不散的叶英章。他到底有完没完。她就算摔死在这里,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现在每天这么空跟着她,不用去做卧底了吗?。
    她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自己将挣扎着慢慢爬起来。可是脚腕和膝盖处现在已经缓了过来,痛意已经越来越明显地传了过来。
    叶英章颓废地站着,想要扶她。又被她甩开了……如此的重复,再重复。
    他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无力又无奈地道:“连臻,无论你再这么恨我,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的脚一用力就痛的抽气。关他什么事?就算她死了,也与他无关。
    他叹了口气道:“前面有一家医院,我扶你去看看吧。”
    她挣扎着总算靠自己站了起来,右脚腕钻心的疼。坏了,估计是扭伤了。她伸手,想拦一辆计程车。
    可是这么晚的天,这么大的雪,这块地方简直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吸着气,试图走几步,除了疼还是疼。
    等的人都要僵掉了,还是没有车子。偶尔有一两个路人,都是神色匆匆。
    最后,她还是上了他的车子,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挂了号,医生只瞄了一眼,就给他们开了张单子,让他们去照X光线。
    照X光在另外一幢楼里。叶英章搀扶着她,慢慢走着。她头发上有淡淡的洗发水味道,隐隐约约的香。他闻得久了,好像觉得像是玫瑰,也好像不是。
    她以前的头发很长,又黑又顺,就跟电视里头的洗发水广告里头的一模一样。披在肩上,抱着小白,杏眼微眯,鼻子微皱,老是在笑。
    他第一次见她,她不是抱着小白,是抱着两本书……不,确切的说,那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M市的公安局会议室。大大的房间里头,黑呼呼的一片,只有幻灯片在闪烁……她的照片杂在一堆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物当中,不由地让大家的眼前一亮……
    那张照片是偷拍的,她披着一头黑发,望着远处,正璀璨而笑……会议室里有明显的吸气声……坐在他身边的小吴,偷偷地跟他对视了一眼,用嘴型对他说:“想不到,这姓许的王八蛋还真会生。女儿竟然这么清纯漂亮,可以去选港姐了,而且属于保证当选那种……”他想笑,可又要顾忌在座的各位领导,强忍着,临危正襟地端坐着。
    忽然她停了下来,拦住了一个护士:“能帮我找张轮椅吗?”他明白她的意思,跟护士去取了张推椅子,扶着她坐下后,这才推着她去照X光。
    扶她站好了拍摄的姿势,医生道:“你出去吧。”他摇了摇头:“我陪她。”连臻抬头,淡淡地道:“不用了。”叶英章坚持地对医生道:“我陪她!”
    那医生笑了出来:“到底是小青年啊,恩爱。”两人明显都是一怔。
    最后X照出来,只是脚腕严重扭伤。医生说要一定休息一段时间,最好三个星期不要动,以免照成习惯性骨折。这期间如果想要动的话,最好拿拐杖走路,但是受伤的脚最好不要着地。给她用弹性包带包住了脚,又配了一些消炎化肿的药和擦的药酒。还交代了回家最好用冰敷一下。
    叶英章扶着她进了屋子。空间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尽。只放了一个床,一个桌子。桌上还放了一个小煤气灶,一个热水壶,一个杯子。简陋之极。
    他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的发闷。
    她以前的房间,什么都是她最喜欢粉色。干净的地板,玫红的花朵墙纸,白色的公主床,粉嫩的窗帘……跟这个地方,天差地别。
    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毁去的。到目前为止,他对她父亲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但是,他对她一直都是内疚的……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任务,这是他应该做的……可是总是逃不过自己内心的愧疚……
    小马和小吴都一再地劝过他:“这只是个任务……你不过按命令执行而已……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你做的并没有错。”或许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觉得一切不过如此而已。如果今日易地而处,他或许也会这么开解别人。或许道义上他的确没有……但是,在私人感情上……
    所以,他只有自己知道,这辈子永远忘不了那个弯着眼睛朝他而笑的女子……
    他欠她的,这辈子也弥补不了。但是如果能弥补一点,就算是一点点,也是好的。
    连臻缓缓地在床上坐了下来,放开了他的手,平和冷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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