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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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惜字纸-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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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敬惜心情愉悦,找到一个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实在是难得,便是平日与木姨讨论都需要讲三句解释一句,而仓吉儿无论是接受新事物的态度还有发散性思维就极其出色,两人讨论往往能相互补充。
  而且他还是个男子,这个优先就越显珍贵。
  余敬惜思考着,确信自己并非只是想要找个夫侍来照顾自己饮食起居,也不是想要弄个小正太来玩养成游戏,那么能与自己平等对话有相同语言的仓吉儿,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嗯,看来确实要抽空去一趟大业市,据木姨打听到,哪里有从雁荡湖过来的渔民。
  余敬惜继续向前走,浑不在意背后指点私语的路人,唉,这洛阳人也不腻味,昨天都指点一天了,今天还这样。
  “余小姐。”
  余敬惜抬头看到一个青衣白裤的小侍向自己跑来,再仔细瞧瞧,居然是仓吉儿身边的菊儿,见他额头见汗显然跑的匆忙。
  “何事?”余敬惜有些担心。
  菊儿站定还未开口,身后又传来呼声:“小姐!”
  回头一看,木姨匆忙跑来,面有急色。
  “木姨?”
  “刚刚蔡家小姐送来消息。”她攥住余敬惜的手腕急忙说:“咱们的熟宣纸怕是上不了纸谱榜了。”
  “我家公子也听说了。”菊儿忙插话:“他从公主府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现在在博雅墨斋里,让我来寻你过去。”
  余敬惜安慰了木姨几句便随菊儿匆忙走了,留下木姨原地发愁的跺脚。
  、、、、、、、、、
  “右相怎会开口过问此事?她是只老狐狸,难道不怕驳了刘贵君的脸面?”严袖水有些不解的望向桌后的母亲。
  “她会开口自然是我去求的。”严弈云正是意气风发的鼎盛中年,微有些发福却依旧仪表堂堂:“她想帮陛下重印三坟五典来求着我们严家?这几份薄面自是要给的。”
  三坟五典就是三皇五帝之书,传说乃是,上古伏羲、神农、黄帝所著的治国宝典。
  “母亲答应她了?”严袖水大吃一惊:“上次递去的纸不是不能用吗?我还以为母亲已经推掉了。”
  “怎么会推掉?这可是万古流芳的美事,便是上次送去的纸不合格,我也答应右相再想办法。”
  上古无纸,三坟五典乃是被篆刻在石碑、石壁和竹简上的,想要重印自然需要重新抄录,但上古文字与现在差异甚大,想要不走其形、不失其意最理想的方法就是覆描或是拓印。
  “虽说是万古流芳的美事,却也是要命的差事。”严袖水皱眉:“无论是覆描还是拓印对纸张要求都十分高,再加上陛下要求一册传千年,这样的纸真是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覆描要求纸张薄透,拓印需要纸张吸墨留墨能力强,而这一册千年,怕是只有北宣才有可能做到。
  “你看这个。”
  严袖水拿过去一眼便认出这是余家做的皱纸,她疑惑的抬头看着母亲。
  严弈云以为她不认识,便解说道:“这是余家出的一种新纸,你仔细看它的单层比普通纸张薄很多,十分适合覆描。”
  “这明显是麻纸啊,这么薄别说用来写字,怕是丢进水里都会化掉。”她扯下一角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一扔,果然片刻就溶解得无影无踪。
  “我不是要用这种纸。”严弈云微眯上眼:“你要知道这纸出自余家,余家是什么地方?余家是产北宣的地方。”
  “你是说?”
  “想想,北宣纸如果做这么薄呢?自然能用来覆描。而且北宣本来就易吸墨留墨,一册传千年更不是问题。”
  “这跟不让熟宣上榜有什么关系?”
  严弈云看着面前这个还有些单纯的女儿,到底年轻接触这些事情有些少,便耐心的解释道:“前几日宣城的那几家来找我,想要我支持她们申请取缔余家北宣名号,事后要将四通市的一家铺子送与我做答谢。”
  “取缔余家北宣的名号,就能名正言顺的逼余家交出北宣传承。”严弈云冷笑一声:“这帮猪猡,北宣传承难道就值一家铺子?”
  “母亲拒绝了?”严袖水面无表情心底却有些反感。
  “拒绝?干嘛要拒绝?”严弈云轻叩桌面:“她们不闹一闹怎么能逼余家出头?我不但没拒绝,而且还叫她们备了厚礼和我一起去请了右相。”
  “熟宣本就不是北宣,就算用了所谓北宣的底子。乱纹纸没资格呆在纸谱榜前十,余家做不出完整底纹的北宣,自然也没资格用北宣的名号。”
  “宣城的那几家也没有自己的底纹。”严袖水不悦的皱眉:“余家好歹还有半张螺纹,我觉得长老们不会逼着余家交出北宣传承。”
  “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给余家找点麻烦罢了,长老们不会忽视右相的意见,余家总会求到右相门上去,到时候我就可以通过右相让余家交出皱纸的工艺。”严弈云得意的笑道:“比起北宣来说,余家小姐自然会舍得这小小的皱纸。”
  严袖水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自家娘亲也看中这皱纸工艺了:“我们、、要皱纸干嘛?我们又不会制北宣。”
  严弈云拍着桌面放声大笑。
  “哈哈”
  “谁说我家不会制北宣?”                        
作者有话要说:  

  ☆、水香笺

  一连跑几回,余敬惜对博雅墨斋也算得上熟门熟路,和楼下的小伙计打过招呼,便沿着楼梯蹬蹬的爬上去,抬眼便看到屋里除了仓吉儿还另有她人。
  年迈的老妇人花白头发,穿着褐色布衫,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余敬惜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遭然后冲她宽和的笑笑,接着又微微叹息了声。
  “、、花婆婆,你、、先下去吧。”仓吉儿的声音有努力抑制的颤抖:“我、、来与她、、说。”
  老妇人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终是转身下楼,顺便将跟在余敬惜身后的菊儿也带走。
  余敬惜向前几步,才发现坐在桌边的仓吉儿惨白着一张脸,双眉不受控般的微微抽动,眉宇间一片恸色。
  她心中骇然一跳,上次痛得昏迷也不见他如此动容,便急步走过去:“可是又不舒服了?”
  仓吉儿微仰头看着女子焦急的神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眼里涌出来,喉珠滚动哽咽不止。
  “我去找大夫。”她急忙转身,手却被紧紧抓住。
  余敬惜低头看着交握的手掌,男子的手指修长温软如玉,不似上次那般冰冷濡湿让她的神色稳了稳。仓吉儿用力的摇头,晶莹的泪珠儿四下飞溅,散落到余敬惜的手背上的液体带着某种高温,让她心也灼灼的疼了起来。
  他哭的气息紊乱,她伸手轻轻绕过肩,轻抚他的背脊。
  “好。”
  他哭的软了身子,她微向前倾,让他依靠在自己胸前。
  “我不去。”
  他哭的哽咽难言,她用手指在他脸上的泪痕里轻滑,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别急。”
  、、、、、、、、
  “这么说,严家用纸药有些日子了?”
  “赫连师傅回安阳的时候,把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也带回去了,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之后应该没有再来过洛阳,所以严家偷到纸药配方也该是那时候的事。”
  仓吉儿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润,浓重的鼻音让他的话语像是嘟囔,幸好两人靠得近,余敬惜听得不算费力。
  “这也怪不得你,初到洛阳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男儿家自己去哪里寻黄蜀葵?别人是有心算计,你又哪里能防得住?”
  “早知道就不应该跟严袖水打赌。”但是如果不是赢得华林纸坊,这几年仓家不可能这么快在洛阳站住脚:“是我违背了余师的嘱托,纸药配方从我手上泄露出去的这是事实。”
  “严家拿到纸药也只是自己纸坊在用,可见很是重视的,你不用担心她家会外传。”
  “偷来的东西敢用得这么明目张胆,真正是没脸没皮。”仓吉儿带着几分薄怒的斥骂,骂完身子一软又靠回女子身上:“也是怪我,如果平日里让花婆婆留意几分她家的动静,只怕早就知道了。”
  “这种窥探人家纸坊消息的事情你怎会喜欢?”余敬惜轻笑一声:“说来,这次还是因为我才破了这个例。”
  感觉身后女子胸膛里传来的愉悦微震,仓吉儿嘴角也牵了牵:“既然她要使坏,我们总得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花婆婆是华林的老人,打听消息也还算便利。”
  “宣城的几家人也傻了,送去求右相的礼物可不便宜,到最后给严家做了嫁衣赏。”
  “那怪她们贪心。”仓吉儿拍一拍女子的手臂:“你可不能心软。”
  “宣纸是好纸。”却生生被压一头,因为领头的北宣不争气,普通宣纸一直都卖不上高价,这次送给右相的礼物不知道掏了多少年的家底儿。
  “自然是好纸,你以为严家拿到纸药这些年会不打北宣的主意?不过是因为泾县太远了些,青檀树洛阳附近没有来源罢了。”
  “那严家这次出头是为了什么?”
  仓吉儿想了想:“既然求到右相门下,怕是和重印三坟五典有关,会不会是严家发现北宣纸适合用来重印三坟五典?”
  “恩?三坟五典是什么?”余敬惜问
  男子娓娓解说。
  “右相也是急昏了头,这几年陛下越来越倚重左相,她也是想要出点成绩。”
  “若是严家真是打的北宣的主意,那么她想要的不只是余家的北宣头衔,还有泾县的原料,宣城那些人真是引狼入室。”
  “担心她们干嘛,还是想想怎么解这个局。”仓吉儿的指尖无意识的轻点女子的掌心。
  “有什么可想的。”余敬惜将调皮的指尖捉住:“既然右相以余家北宣不完整为由,那余家只要证明有能力制作完整北宣就行啦?”
  “好,下午你去我家纸坊,我让花婆婆教你。”
  顿一下又问:“那熟宣不能上榜呢?”
  如果熟宣不能上榜,余家就不能算出了新纸,这次纸谱榜排名依旧会往下掉。
  “恩,这个嘛。”余敬惜眼中涌出浓浓笑意:“我想等我见到右相以后,她会改变看法的。”
  “你要去求右相?”
  “不去。”
  “那你又说?”仓吉儿口气带起几分微嗔。
  “我说见过,又没说要去她家让她见。”余敬惜心不在焉的观瞧着男子修剪整齐的粉色指甲,已经恢复了红润光泽,看来他家亲戚走了。
  “你是说明天的排榜会右相也会去?”
  “严家要拿得准明天的事,就不会提前四处宣扬用右相来压人,明天自然也会请右相来助阵,心虚罢了。”
  “右相连刘贵君的面子都不看,怕是不容易改主意。”仓吉儿耳朵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一般。
  余敬惜不断变幻手势揉捏着掌中的玉手,纤细修长,厚薄适中,柔韧细腻,真是、、适合弹钢琴。
  “如果右相真的看中北宣,她不会在乎是谁家制作的。”
  仓吉儿将手缩了缩,不敢太过用力,这个时候再表现出羞愤或是恼怒好像太做作了些,觉得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便挺了挺腰想要坐直,隔着秋季的薄衫擦过一片柔软,腾的一下整个脸都变的滚烫。
  “我、、想喝茶。”
  “好。”身后的女子扶他坐直,然后站起身来倒茶,神情平淡自然:“虽说已经、、平日里还是不要喝绿茶了,喝些花茶或是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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