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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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航记-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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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上的绿毛在我回到小岛之后,不久便消失不见,之后,我没有再喝过啤酒。我就这样执着地等着她,无论刮风下雨我都会爬到树叉上,蜷缩着身子,眺望远方。有时还会浑然不觉地在树上酣睡过去。

  这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习惯。

  直到有一天,我在树上酣睡的时候不慎从树上跌落下来,双腿残废。这一刻,我突然想到,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或许现在她正蜗居在某个角落,平凡地生活着。

  (写于2006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村事(01)
村东头那片高粱地已经火红一片了。这一年,春天逝去特别快,仿佛从冬天一下子过渡到夏天,没留下一丝痕迹。

  梁晓在山坡上向远处眺望,火车冒着白烟沿着车轨呼啸而过。他从没见过火车在他的视线里停下来,小时候听梁父说,火车只有到了站台才会停下来,他觉得这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情。从小他就对站台有一种憧憬,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总期盼着有一天能去站台看一看。

  他初二就辍学了,成了一个放牛郎。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的时候,梁晓则蹲在树荫底下读着《唐诗三百首》,几只牛在他的周围啃着草。他拿着树枝拍打着牛背,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空。可以感觉到火车正在缓缓离去,因为他听到火车的汽笛声渐渐远去了。

  村子里没有学校,这里的孩子每天需要走十几里山路到村外小镇的学校去上学,这条山路蜿蜒而崎岖,梁晓每天都会看见孩子们背着书包往返于此。

  “梁晓,在这儿干什么呢?”

  和梁晓说话的孩子叫马福,初二的时候和他是一个班级的,马福背着硕大的书包从山路上一路奔跑下来。

  “当然在放牛了,还能做什么,”梁晓听了他的话有些沮丧,过了一会问,“马福,还有半个月就中考了吧?”

  “俺想过了,考上高中之后,俺还要考上大学,再也不回这穷山沟了。”马福用和同龄人相比显得格外成熟的语气说。

  梁晓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到了夜晚,村子显得特别静谧。

  梁晓坐在窗户旁边,看着书。他尤其喜欢静静地坐着看书,一字不落地看。对于村里的孩子们,只有知识才能改变他们命运的道理梁晓深知,自己的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不想也这样过一辈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常常这么想。他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和父母说过。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像灯笼一样。又是新的一天,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梁晓赶着牛上山,手里紧紧攥着初二的教科书。这些书梁父在他辍学的时候执意让他扔掉,梁晓却偷偷给藏了起来,这样才躲过一劫。曾经有一次,梁父发现梁晓坐在山头上着看书,毅然一把将书抢了过来,直到他发誓“以后再也没有下次”,梁父才把书还给了他。从此,梁晓每次坐在树荫下看书时,心里总是战战兢兢的,怕梁父突然出现。

  夕阳的霞光染红了白云,梁晓揉了揉双眼,嘟囔了一句“一天过得可真快”,站起身,感觉两腿麻麻的。

村事(02)
阳光。白云。天湛蓝。这一年,夏天天空出奇蓝,树木郁郁葱葱。梁晓和马福坐在树荫底下。梁晓回忆自己在学校读书的日子,心情总是不自觉就愉快起来,虽然现在一天天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但是沉浸在往日的梦里,那种感觉是幸福的。

  “俺爹说了,如果俺要是考不上高中,就会像他那样呆在这里种一辈子地。”马福若有所思地对梁晓说。

  梁晓蔫蔫地说:“你怎么说还有一次机会,我连一次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经常在一起促膝谈心,只有他们俩才明白这种谈话的意义。马福的想法虽然有些时候会有纰漏,但是总有它的独到之处。在山坡上呆久了,偶尔还会目睹几只松鼠倏忽一下就蹿没了影。寥寥落落的平房盖在半山腰上,几只狼狗的吠声像寺庙里的钟声,有一些绕梁三日的效果。大大小小、高低不平的烟囱里冒着烟,象征着已经接近吃饭的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的广袤。

  马福仰望着蓝天说:“俺真想去看看大海,大海和蓝天的颜色是一样的。”

  梁晓说:“见到大海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道,”马福顿了一下说,“你最想看看什么?”

  梁晓想说他最想看看站台,但没等梁晓回答,马福鲤鱼打挺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马福像猫一样竖起耳朵,指着远处说:“瞧!火车!”

  顺着马福手指的方向,一列轰隆隆喷着烟的火车从远处徐徐开向更远处。梁晓扔下手里的放牛鞭子,朝马福叫:“走!追火车去!”

  两个人沿着山路跌跌撞撞跑下了山,翻越了一个小土坡,站到铁轨上,朝着刚刚离去的火车肆无忌惮地喊:“喂!喂!喂!”

  火车只留给他俩一个“背影”,潇洒地驰骋着奔向未知。梁晓摸着被车轮摩挲过的铁轨,还挺暖和的,留有被碾压过的余温。几朵云团变幻着色彩移动着,组合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有时像一个冰淇淋;有时像一个稻草人;有时像一个猫头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村事(03)
这个如火如荼的夏季,马福考取了镇外的高中,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村子,去更远的地方过寄宿生活,继续寻觅他更为远大的理想。临走的时候,他把初三的所有书本都给了梁晓,并且对他说:“俺会给你带更多的书。”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

  那条山路上穿梭的仍然是一拨孩子,只是换了面孔,但依旧朝气蓬勃,充满希望。梁晓在这段时间依旧在山坡上一边放着牛,一边看了好多书,他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荒废。每次都替自己打气地想,以后会有用的,一定会用得上的。

  这一年庄稼的收成不是特别好,梁晓家里勉强达到了支出平衡,一大部分还用于还债。年底,梁父甚至把家里的一头牛给卖了,买牛的钱都是借的,梁父的举动让梁晓有些匪夷所思。

  梁晓清楚地记得,这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而且特别冷。在第一场雪肆无忌惮地飘下时,梁父第一次带梁晓出了村庄。马车一颠一簸地将熟悉的风景丢在了脑后,来到了梁晓曾经读初中的小镇。临近年关,小镇上洋溢着幸福与安详、繁华与热闹。梁父自诩带梁晓到这里是来办年货的,因为,毕竟是过年了嘛。

  梁父对梁晓说:“无论家里怎么穷,咱也把年好好过一次。”

  梁晓的心里绽放出开心的花朵。小镇的一切让他难忘。马车停靠在小镇上一处集市的旁边,这里可以看见围着围巾到处乱跑的小孩儿;可以看见有人吆喝着卖着大大的“福”字、灯笼、冰糖葫芦;可以看见热热闹闹赶集的人们脸上的喜悦……梁晓觉得一切都很新鲜。他坐在马车上,眼神随着梁父的背影扫过“彩票投注站”、“希望食杂店”、“*包子铺”等等鳞次栉比的牌匾后,渐渐模糊不清。

  梁父办完年货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神秘兮兮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盯着梁晓说:“随便说出几个数,一到二十二之间的数。”

  “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快说。”

  梁晓一脸迷惑地随口说了五个数,然后看到梁父的背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间。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汽笛声,梁晓兴奋地大叫:“火车!是火车!”

  他自言自语着,环顾着四周,却没有发现火车。只有火车的汽笛声在他的耳边萦绕。梁晓把嗓子都喊破了。只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梁父回到梁晓身边的时候,他停止了喊叫,看见梁父手里捏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印着刚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几个号码。

  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吹,马车慢吞吞地离开小镇,颠簸着,和月亮一起,经过四个小时以后,到达村子。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是灯火通明。灯光照亮了乡间小路。

  梁母诧异地望着梁父拎着一兜子的年货说:“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梁父没有理会梁母,不屑地说:“吃饭吧。”

  梁晓趴在暖和的炕头上,蜷缩了一会儿身子,待饭菜做好之后,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地坐在一块儿吃饭。难得的一顿饭,香喷喷的味道飘溢在不足三十平方的屋子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村事(04)
敲门声惊醒了梁晓,马福因为放寒假回家了,今天给他送来了两本书。马福的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像个布娃娃一样。马福不停地搓着双手,将手贴在梁晓家的炕头上取暖。

  “这两本书是俺在学校图书馆借来的,那里的书可真多,”马福用手比划着说,“俺现在真的相信知识的海洋是无止境的。”

  梁晓看了一眼马福拿来的两本书,一本《茶花女》,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梁晓小心翼翼地说:“只可惜,这两本书要是让我爹发现了……”

  马福叮嘱般对他说:“你不会小心点儿嘛。” 

  “谢谢你,马福。”

  “梁晓,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和俺们一块掏鸟窝的铁蛋儿?”

  “记得呀。”

  “他现在变成傻子了,他小时侯可不是这样的。”马福惋惜地说。

  马福为梁晓描述铁蛋儿的样子。他说铁蛋儿似乎每天都有流不完的鼻涕,鼻涕流得像清汤挂面一样,有时就会像钟摆一样耷拉在鼻子上甩来甩去的。由于铁蛋儿总是用袖子擦拭鼻涕,袖管儿上结下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像影子一样长年累月地伴随着铁蛋儿。他还说铁蛋儿似乎每天都在村子里东游西荡,到各个垃圾筒里寻找食物,村民见到铁蛋儿都会躲得远远的。铁蛋儿身上的味道已经和垃圾筒里面的味道融为一体了,走到哪里就会一路散发到哪里,最后停留在铁蛋儿在桥下睡觉的简易棚里。

  天色将晚的时候,梁晓送走了马福。他静静地坐在炕头看了一会书,恍然发现窗外又飘起了雪花。梁父梁母晨曦起来便去了亲戚家,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梁晓隐隐约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一种仿佛他在山坡看书时怕被梁父逮到般的忐忑不安。梁晓想等到父母回来,可他们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梁晓睡着了。那点微弱的月光倏忽一下便消失了。黑暗笼罩了一切。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村事(05)
参加梁父的葬礼是一个阴霾的下午。

  梁晓如今才感觉到梁父对自己的爱,那种爱是藏在心里的爱。深挚的爱。说不出来的爱。他更多的感觉到人们对于死亡有一种无奈和叹息。所有的哭嚎、哀悼、泪水都像雪花一样融化在梁晓的心灵深处。

  梁父的灵柩按照村里的习俗被埋在梁晓经常放牛的那个山坡上,冬天的山坡荒芜一片,隆起的坟墓像大自然被揭开的伤疤。每次梁晓无意间从山坡路过时,都会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疼痛。

  死的人毕竟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着。

  梁晓记得,这一年村里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譬如,马福考上了重点高中;隔壁邻居家的阿姨生了双胞胎;那条离家不远的坑坑洼洼的山道终于被铺成了油漆马路;梁父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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