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雾- 第15节

　　易成水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却仿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成水哥啊，成水哥，你咋能这样啊？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人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呀，唉，你就这么傻啊！”吴梦兰边说边去解缠绕在易成水手上的电线。

　　易成水还是呆呆地坐着，渐渐地，易成水的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吴梦兰也泪如雨下。

　　“成水哥，你想过没有？你这一走虽然解脱了自己，可你的爸妈咋办？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不是太自私了吗？他们把你养这么大，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你了，而你却要把他们的爱带走，把苦痛和悲伤留给他们，你的父母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么？成水哥，你好傻好糊涂，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呀，以后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啊，可是，你还——读了那么多的书，考不上又怎么啦？何况你还没有考试啊，何必要放弃呢？”

　　易成水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夜，依旧一言不发。

　　“成水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恨我么？是我惊醒了你的忧伤吗？你怨我就怨我吧。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吗？我也是女人啊，虽然我知道我们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我还是那么执着地和你为伴，即使你用和素秋的快乐来刺伤我，我还是不在乎，是真不在乎么？唉，我哪有权利去打扰你们的快乐啊，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却不能说那三个字，真的，我已经失去了那个权利，因为……”说到这里，吴梦兰竟泣不成声了。

　　依旧的雨夜，只是在黑暗中又有了阵阵的风，把窗外的皂荚树摇得哗哗儿的响，除却这声音，夜格外寂静。

　　“你知道吗，成水哥，我原来是想利用你，用自己的感情，想你在你父亲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而今，我越来越感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唉，其实女人也好傻。我却要在那样的憧憬里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强迫自己不要憧憬啊。我知道你还要考大学，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我也知道你考上大学就不会理会我了。可是我还是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因为我总是想，你高兴我也高兴过，你快乐我也快乐过，你的故事里也有我的一份情愫啊！我不在乎将来的结局，我更在乎我曾拥有过，回忆曾经拥有比向往明天更有意义和滋味，因为拥有才有资格去回忆啊……”

　　“梦兰，你不要说了……都怪我不好。”看着眼前的女子，易成水仿佛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却越发怜爱这个姑娘了，就把梦兰拥入怀中。

　　“本来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的，看到你这样子，叫我从何说起呢？”吴梦兰依旧哭着，疲惫而无奈。

　　“唉，梦兰，我现在没事了。你有什么就说说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知道我们有今天也是一种缘分啊。”想起苏柔说的缘分，是啊，同梦兰就不也是一种缘分吗？

　　“成水哥……吻吻我……”吴梦兰说得很*，全身颤抖着。

　　好冷好冷的唇，他们开始拥抱，开始和窗外绵密的雨声共振……

　　“我……不是处女，我又骗了你……我好坏，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啊！成水哥，你打我吧。”吴梦兰抓住易成水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抽。

　　“不要啊，梦兰，其实我给你我的初吻的时候就发现你在骗我，我却好高兴。你把生命都帮我要回来了，处女又算什么？”易成水将脸贴在吴梦兰的胸口上，“你不要怪自己，真的，我好爱你，我怎么可以怪你？你从死神手中把我拉回来，我无以回报啊……等我吧，等以后嫁给我，好吗？”

　　“不要——”吴梦兰用手捂住易成水的嘴，轻轻儿哭诉着，“成水哥，你别说了，你这样更会令我伤心，你别说了啊，让我静静地在你怀里躺一会儿……”

　　窗外的雨就愈来愈绵密了，风使劲地敲打易成水老屋的窗棂，呼啦呼啦地响着，仿佛就是这个夜晚凝重的呼吸，这声音越来越厚重越来越醇酽了。

　　“说吧，想要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好吧，你把一切都给我了，我不想隐瞒你了——只是请你——永远要记住今夜，这个有雨的今夜啊，好么？”吴梦兰柔柔的声音就像这绵密的雨。

　　“我会记住的，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啊。”

　　“我还是不说吧……”吴梦兰好犹豫，想了想，又继续道，“你知道，家里给我定下了日子，十月国庆节我就要结婚了，我有什么权利……”吴梦兰又是一阵好哭，心里就像有无数的小虫子揪着她。

　　“再给我一次……我还要你！”吴梦兰狠狠地说。

　　……依旧是一夜绵密的春雨啊，静静地流淌着在明月镇的每个角落。夜，终于睡着了，汗流满面，不再醒来。

24
我曾用心的来爱着你，为何不见你对我用真情？无数次在梦中与你相遇，惊醒之后，你到底在哪里？不管时光如何被错过，如果这一走你是否会想起我，这种感觉往后日子不再有，别让这份情换成空。你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冷漠，我却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寂寞，事隔多年，你我各分东西，我会永远把你留在生命里……

　　潘美辰在远处的喇叭里忧伤而冰冷地唱着。易素秋踩着这熟悉的歌声走向明月寨，迈着沉重的脚步，想着自己没完没了的心事。

　　好一轮明丽的月儿呀，雨过天晴的明月寨一碧如洗。走入那开满梨花的小径，偶尔飘落的梨花瓣儿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远处依旧巍峨的龙柏树，在朗朗的月光下，披着一层又一层的雾岚，俨如镇守山寨的将军，静静地任这清风和月光轻揉，如醉摇摆。走过一条石板路，易素秋就来到了和易成水第一次相约的地方。

　　一张手去轻轻抚你的脸，轻轻地接触，柔软若绵。天真的眼睛，紧紧闭着地去等撕碎了，将爱你的字句说一遍。你可知我心编织了谎话，不知怎去讲，难以直言，点起香烟说声心中朦乱思念。算了算了，我躲进烟雾里乍看不见。我再不需要我们说的诺言，我再不相信他编的谎言，我再不需要人们要的流言，我知道我们从不想过去……周峰很无奈地唱啊，素秋就发现自己的眼角也被这声音打湿了，却不知道是周峰被骗还是自己被骗。

　　就突然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多想找一棵树或一块干净的石头或靠一靠或歇一歇呀，多想躺在这梨花开满的夜色里睡一觉啊，也任这夜月儿这夜雾岚和这夜清风抚爱？

　　还是密密匝匝的心事，长长短短的心事啊，都和他有关。是啊，因为吴梦兰就要逃避他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你知道么？成水啊，我有多么珍惜那个浪漫的血色黄昏，我也多么珍惜那个有你《归人》相伴的绚烂春晚啊，却不能忍受那个也分享着你的吴梦兰呢！

　　又想起在晚自习的空闲处的每个夜晚，自己就开始为成水写日记，写自己密密麻麻的心事，她想等高考以后就可以攒成一本厚厚的笔记了，她要用自己的点点滴滴的心绪给成水一个惊喜，要用自己那醇香的柔情醉倒那个金榜题名的爱人……

　　吴梦兰也是带着沉沉的心事步上明月寨的。仰望那古柏树，就想起成水那坚实如壁的胸膛，可是那坚实也似就被这夜月光融化了？远了近了，易成水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错？

　　长长的梨花廊，在风儿的轻抚下，像一波一波的白浪在夜色下激荡，吴梦兰迎着满山的馨香寻找着自己的忧郁的情愫，也寻找着成水的脚步。

　　或许，该退出这场游戏了？已经得到了自己从前想要的所有东西啊，何必贪得无厌？真的该放手了呀，不要再去纠缠那个忧郁的灵魂了吧，他还有许多未来的事情，他还有许多未来的故事，他未来路还好长啊。

　　我是什么？我只不过是大山里一株小小的“野蔷薇”花儿，浑身上下长满了刺；我算什么？我永远只是一只受伤的小羊羔，哪有权利拥有爱？

　　看到这夜月儿，自己就不由得有更多的记忆，想永远都不要那段记忆啊，却因为这月儿，只有月儿知道自己伤心啊……初中毕业的那个也是朗月的晚上，家中只有自己和养父在家，养母则去别人家“走人户”了，偌大的院子里，万籁俱寂，只有明月映着卧室窗外那条小溪铮铮淙淙地流淌，使人真的好恐惧。一个人倦缩在自己的小屋，却在想怎样度过这个夜晚，度过这个夜晚的孤寂和恐惧。

　　渐渐地，有些疲惫的梦兰就睡着了，夜深了，风起了……突然，自己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养父，是养父喘着急促的气息！她本能地抱着一团，没有挣扎，只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养父却很满足地披着那夜月光高兴地走出去了……她恨啊，恨这个世界还有养父这样禽兽男人，她也恨那轮彻夜不眠的月儿！

　　于是，好多时候，她多想逃脱那个别人的家，回到自己的家。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自究竟姓甚名谁。却逃脱不了那淫气十足的眼神，从那个时候真的生不如死啊……最终，养父把自己许配给了养父的侄儿，还许诺找工作转户口，于是，梦兰的生活才渐渐平静下来。

　　女人啊，你真的好小好弱，可是十七岁的女孩子除了依靠，还有什么？

　　吴梦兰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儿感情是因为认识了易成水，面对自己那山那水那狗那牛那猫寄托了许多遐思之后，她竟渐渐地依附易成水了，却依旧还是不敢说那个字啊。

　　好多时候，她也想死啊。她想用火*，她想燃烧自己的生命燃烧自己的灵魂去洗清养父灵魂里的肮脏……可是，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易成水，相处久了，她看到了一种真正的生命，看到了一种执著和坚毅，她就看到一个阳光男孩有着生机勃勃的成长。是啊，何必忍辱含垢默无声息地死去？我也该堂堂皇皇地享受人生啊，我*裸地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又*裸地回去？我是女人，我也想拥有女人该拥有的一切……想起那夜月儿，想起养父，却又好胆怯，是啊，我有什么权利去享受？去爱去恨？十七岁的花儿已飘零！

　　易成水，是他对大学的渴求也点燃了吴梦兰对生活的希翼。虽然曾经只是想利用成水，可是后来，吴梦兰却千百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帮助成水度过难关去实现他那执着的梦。

　　然而，在经历那个灵与肉的雨夜洗礼之后才发现那一切都是徒劳，是自己陷入深渊？还是成水不能自拔？

　　她不敢多想，她只是想不要把那个只有月光见证的秘密告诉给成水，否则就会污染了她和成水之间的那一点点情感，她要把这个秘密随着她的坟茔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

　　一抬头，梦兰就和素秋几乎是碰了个头。两个人就那么站着，谁都懒得说话，仿佛被这天籁憾动。

　　“都老同学了，还不认识么？”还是素秋先说话了。

　　“素秋，真对不起，打扰你的雅兴了。”吴梦兰依旧没有走出自己的心事，却还是口齿伶俐。

　　素秋感到这话有刺儿，就讥讽道，“是你成水哥约你来的吧。”

　　“没有谁约我啊。”梦兰一下子诚实了许多。

　　“你怎么独自一人？”素秋有点得理不饶人。

　　此时的吴梦兰真的心如止水，看着眼前的老同学竟有些麻木，却还是清楚现在的素秋和成水或许可以更好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