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第17节

叶邱亭上完厕所洗过手后给邹渊打电话，不知道有没有关机，叶邱亭又一屁股坐回床上，好在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醒了？”邹渊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嗯，你充电器没拿，不要紧吧？”叶邱亭问道。

“没事，到那边之后要关机，也用不到”邹渊想了想回答。“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宇阳，快点”一声突兀的女生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程宇阳拿着书快步经过时见邹渊站在大理石柱后面打电话开口催促“邹渊，要登机了”叶邱亭的话一下子顿住，“就来”邹渊应完那边对叶邱亭交代“邱邱，我先走了，乖乖在家”

“嗯”叶邱亭听着邹渊把手机挂断，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宇阳，是自己想到的那个程宇阳么？叶邱亭摇摇脑袋，把这些无凭无据的猜测赶出脑海，说不定是同名的人吧。

邹渊早上到机场时手下其他人都到了，时间还有余裕，一行人先去托运行李，邹渊让他们先办，自己站在队尾清理人数。

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邹渊回头“程宇阳？”邹渊叫出眼前人的名字，“我刚刚看到你还以为认错人了，原来真的是你，你都没怎么变，不过又长高了很多”同样身材高大的青年后退几步打量着邹渊。

程宇阳回国不久碰到高中同学很开心，却没有意识到这样久别重逢的场景可能不适合他和邹渊，好在邹渊早就看开了，事情过去这么久，邹渊也不计较这些了。

“你也去S市”程宇阳问。“嗯”邹渊点头。“这么巧，我们也去S市，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薛子怡”眼前的女生看起来落落大方，对着邹渊礼貌地笑了笑“你好”“你好”邹渊也打了声招呼。

“子怡，这是我高中同学，关系特别好，叫邹渊”邹渊对程宇阳的话不置可否，也不拆穿，反正只是偶遇，也没必要解释什么。三人托运完行李一起去候机室，薛子怡嫌坐飞机无聊，程宇阳去书店给薛子怡买书，“那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邹渊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正好这时叶邱亭的电话进来，冲等在一旁的女士说了声抱歉，邹渊去大理石柱后面接电话。

程宇阳很快回来，两人和邹渊不在一个机舱，邹渊也没把这次偶遇放在心上。

叶邱亭在家收拾了一番，出门去未寒时找梁嘉言，好久没来，走上楼梯，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让叶邱亭误以为到了另外一个时空，梁瑾璃的回校让未寒时更安静了，小书店里顾客寥寥。

梁嘉言坐在柜台后面写字，叶邱亭进来时一副字正写到最后一个字，叶邱亭绕到柜台后面把路上买的甜点放到柜台上，梁嘉言手腕一悬，顿笔，最后一个字也写好了。

叶邱亭凑过去看，是一幅小篆，字体方正均匀，圆劲有力，白色的条幅上写着一句“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梁嘉言洗完手回来拆开叶邱亭带来的糕点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问“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过来了，小白眼儿狼”说着还在叶邱亭额头敲了一记。

叶邱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最近一有时间就喝邹渊在一块儿腻着，确实很久没来了。叶邱亭拿过柜台上一枚刻好的闲章，在梁嘉言眼前晃了晃说“这不是因为你想我了么”“你别厚脸皮哦，才不是想你”

“那是想谁？”叶邱亭手里把玩着那枚刻着“春草年年绿”的章子打趣。

梁嘉言吃东西跟小孩儿一样，吃完不管手脏没脏都习惯在衣服上蹭一蹭，梁嘉言蹭完伸出手来把章子夺过去，叶邱亭看着梁嘉言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闲章收到锦盒里。

“快，老实交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叶邱亭直觉梁嘉言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没有发生什么”梁嘉言一反常态地没有和叶邱亭斗嘴，连说话的音调都比平时低沉。“每天开店，看店，关店，生活像一潭死水，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这样很好了，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不用讨好别人，自由自在”梁嘉言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话不知是向叶邱亭解释还是在宽慰自己。

叶邱亭很心疼这样的梁嘉言，一个人不知年月地守在这里，以前以为他逍遥自在，可以囿于世俗陈见，可这样的生活更接近无期限的苦修，梁嘉言把自己困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也许他也有要等的人，只是那个人还没有来。

叶邱亭不放心让梁嘉言一个人待着，自作主张地关掉店门，跟两个还在看书的小姑娘道了声抱歉，等人离开之后把大门一锁，拖着梁嘉言去外面散心。

现代　　春秋　第三十一章
叶邱亭本来想带着梁嘉言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改善心情，没想到梁嘉言到步行街就装走不动路，两个人只能就近去荣宝斋里面逛，梁嘉言遇到心头好就挪不动脚，最后挑了一堆画册，墨盒，木板水印花笺，生宣……叶邱亭拎着一大袋东西跟在梁嘉言后面，两人买完东西去甜品店歇脚，梁嘉言点了份芋圆，叶邱亭一生只爱冰淇淋，两个人捧着大碗边吃边聊天，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

邹渊带着队伍到达S市后每天在实验室研究图纸，改进设计，组员们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跨军区的合作任务中，邹渊他们的私人手机都上交交由军区管理，二十来个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为任务全力以赴。

实验室建址在偏远地区，实验室门外是高高竖起的铁栅栏，高大浓绿的树木掩盖了此处的面目，邹渊他们等于是被关在这里，设计不被批准，不能出来。邹渊在争分夺秒地赶成任务进度，他心里挂念着叶邱亭，整整半个月，可能更久，看不到叶邱亭，邹渊只能更全神贯注地解决任务问题，这样就能快点回去，把人抱在怀里。

半夜邹渊还没睡觉，实验室的灯还亮着，设计图被修改了几遍，总觉得不满意，还有几个精神还好的人也在坚持，邹渊拿过纸笔，变换公式里的参数把设计图从新推导了一遍，得出和之前相反的结果。邹渊眉头拧出一个川字。

演算纸被揉成一团，从头再来。

叶邱亭每天从日历上划掉一天，数着日子等邹渊回来，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回家看父母，去未寒时看梁嘉言写字，画画，两周的时间，如箭，如梭，又慢到每一次秒针的停滞都牵扯出无尽的思念。

邹渊在S市的第十四天，设计图在昨天被送审，邹渊一行包括当地军区的工作人员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前辈的设计还是给了他们很多灵感，这次的改进虽然不能说会缔造一个新的时代，但至少在革新的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无数人的心血在等着被检验，所有人都秉着呼吸一脸郑重。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邹渊反而很平静。

他坐在实验室里，审核室的大门已经关了几个小时了，最后打开的时候除了邹渊所有人都围拢上去，等待宣判。“很好”上将把设计稿放进公文包里，对参与研发的同志简单地表扬了几句，这个不急，到时候样品被制作出来，实际效果能有预想的百分之八十五的话这里的人军功上都会被加上一笔。

上将满意地看着一直坐在那里的邹渊，这个年轻人沉得住气，必定前途无量。等到上将走出实验室后，这群被关了两个多星期的人彻底憋不住了，“去外面庆祝，快，换便装，今天不醉不归”“好”起哄声在实验室久久不散。

　　邹渊和他的组员先去换了衣服，外面几辆车已经在等了，二十几个人轮流签完请假条后依次上了车。邹渊他们初来乍到，对地方不熟，几个S市军区的战士可是这一带得常客，带着一群人先是去了一家当地特色非常浓厚的饭馆吃饭，顾及着邹渊带来的兵不太能吃辣，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夹在在红彤彤的全辣椒宴里很是醒目，邹渊倒是能吃点辣，一桌人吃得嘴里都能喷火。吃到最后变成了拼酒大会。

酒足饭饱之后一个都没放倒，一个个都是熬出来的狠角色，又转战去了酒吧，到了酒吧之后点了一个包厢，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又开始了，邹渊被灌得最少，划拳就没输过，这会儿他们在包厢里闹腾，邹渊到外面捡了个清净的角落点了杯白开水。

提前完成任务的喜悦到这时才在邹渊脸上体现，想到最迟后天就能见到叶邱亭，邹渊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隔壁桌传来噼里啪啦酒瓶倒地的声音，邹渊下意识地回头，那人也正好抬头，邹渊一看，这是程宇阳？程宇阳也看到他，端着酒杯不请自来地坐到邹渊旁边“邹渊，你怎么在这？”看样子还没醉，还能认出人来，“来喝两杯，就要走了，你未婚妻呢？”“她在医院照顾她爸”她在医院照顾她爸，你来酒吧买醉，真不是东西。

邹渊面上不显，仍旧不咸不淡地坐着喝白开水，程宇阳喝完手里这杯还想喝，脚步虚浮地想从邹渊面前跨过去拿酒，一不小心绊倒了桌角，邹渊出手扶了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程宇阳酿跄着去拿酒，邹渊坐在原地回忆着刚刚碰到程宇阳的手的触感，觉出一丝不对，程宇阳右手的虎口、食指、掌心，和自己的一样，都被厚茧覆盖，指根手掌处也一样，这是和自己无比相似的一双手，邹渊眼里闪过疑惑和警惕，这意味着程宇阳和他一样，经常摸枪。

程宇阳拿了酒回来，邹渊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决定先试探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邹渊漫不经心地开口。“上个月，邹渊，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唯一没变的就是你，那天我在机场一看，就知道准是你”程宇阳这才显出几分醉态“嗯，你是回来工作还是？”邹渊接过话茬。

“嗨~什么工作，就是接我爸的班，都是命”程宇阳高亢的声音低落了几分，话里的埋怨意味连邹渊这么不通世故的人也听出来了。
宇阳集团？邹渊对程宇阳的父亲的基业有印象，也就是说程宇阳是警察的猜想可以排除，可是他一个富二代手里几层只有枪能磨出的老茧，邹渊不信这是程宇阳在国外因为爱好练出来的。

邹渊决定先静观其变，程宇阳喝多了酒之后话比较多，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不停，邹渊仔细地筛选程宇阳话里的信息，一点头绪都没有。程宇阳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程宇阳好像不太想接，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灌酒，邹渊也不催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程宇阳的表情。

程宇阳最后还是接了，看到号码的那一刻，程宇阳不耐烦地从沙发里起身，去外面接电话。程宇阳回头冲邹渊不好意思地比了个手势，邹渊回了个你随意。

程宇阳回来得很快，把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对着邹渊说“真对不住，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先喝着，我买单”说完往前台扔了一叠钱就走了，程宇阳今晚是真的心不在焉，他连邹渊一直在喝水都没注意到。

邹渊跟着程宇阳出了酒吧门，“跟上前面那辆车”邹渊坐进出租车里，对司机说，“别跟太近”邹渊盯着隔自己不到十米的车又补了一句。

一路上车都很多，邹渊有了掩护也不太担心会被发现，车最后停在一处集装箱林立的码头，程宇阳在这里停车后笔直地走向码头边的值班室，敲门，有人从屋里走出来，程宇阳和那人一直在说话，程宇阳好像在问问题，那人一直点头，手上也不停地比划。

程宇阳问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掀开货箱上地纤维布又查看了一遍，最后又站在码头打了个电话，保持全身戒备的姿态，神情凝重，邹渊坐在出租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