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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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富-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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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经济需要文化的滋养
多少年来,我一直不断阐述一个观念:中国经济要长期稳定地发展,就必须走高薪的路,使劳动者从经济增长中得到公正的回报。这不仅是一个社会公平问题,也是经济效率问题。真正的市场经济,能够创造一个高薪社会。
  这一观念,一直被主流经济学家们所不齿。在他们看来,劳动力成本低,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优势。高薪取消了这样的优势,中国还怎么竞争?再说,低薪是市场决定的;强调高薪,等于主张计划经济中的国家干预。
  我对这两点的回答很简单:所谓劳动力价格的竞争优势,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企业的照顾。这种照顾一开始有合理之处,但长期照顾下来,就惯坏了企业。这就好像美国教育制度中的种族平权政策:黑人因为长期受种族歧视,成为弱势种族;于是上大学的录取分数比别的种族低。亚裔因为学术表现好,申请同样的大学,分数甚至要比白人学生还高很多,否则想也别想。表面上看,在这一教育竞争中,黑人有低分优势,亚裔则有高分劣势,或者说是受了歧视。但这种制度实行时间过长,就造成了一个结果:许多黑人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以比别人低一截的分数进大学,因而放松学业;亚裔则从小就知道:我要是和别人学得一样好,或者仅好那么一点,就别想有别人的机会,于是非常勤奋。最后,亚裔成了最成功的学生,黑人则几十年还是翻不了身。怪不得一些黑人保守主义者带头要求取消种族平权,让黑人和其他族裔在一个分数线上竞争。否则他们永远翻不了身。
  企业其实也是一样。中国的老板和美国的老板在全球化经济中进行经营有两道“分数线”:中国老板给职工一个月一千块就可以;美国的老板则必须给三千美元,也就是两万多人民币,还外加一大堆福利。这样在成本上,中国老板当然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他们完全可以不思进取,靠着低劳动力成本竞争。美国老板就不同。他们面临的分数线太高,要像中国老板那样做早被淘汰了。这就逼着他们开发节省人力的新技术、精简优化组织和管理、加速产业升级、提高产品的附加值。结果怎么样呢?美国人工资越来越高,其制造业不断被中国“击败”。但是,人家的经济照样持续增长,失业率还不到5%。中国确实有着空前的经济繁荣;但经济起飞已经达四分之一世纪之久,所能做的主要还是给人家缝衬衫、做玩具而已。为什么?因为中国的企业靠着在劳动力成本上的低“录取分数线”进入了全球经济,能够维持着低水平的经营和技术水准而不被淘汰;美国企业则是必须达到高“录取分数线”才进得去,严格地进行优胜劣汰。
  另外,把高薪经济和计划经济联系起来则更是无稽之谈。看看高薪的发达国家,哪个是计划经济?这些国家的历史表明,高薪往往来源于社会文化中的自发因素,并把这些因素转化成市场经济的重要动力。以美国为例。美国工人的工资高,当然受“新政”以来政府的一系列社会政策的影响。但是,美国工人的工资并非是“新政”以后才高起来的,而是在内战前甚至殖民地时代就高过欧洲。有几个社会文化的动力推高了工人的工资。比如,美国一直有着“生产者主义”的意识形态,即认为创造社会财富的主力是生产者,而非资本的拥有者。另外,“共和主义”也是社会意识形态的主流,即认为共和体制的基础是自立的公民。当一个劳动者无法得到能使他在经济上充分自立的报酬,或者他为了这一报酬必须超长时间地工作,乃至无法参与社会其他面向的活动时,他就走向了被奴役的道路。自立的公民被奴役,共和体制就有了生存危机。所以,一个老板不管怎样在市场上竞争,他必须给工人足够的工资,使其足以在经济上自立和发展,并且不能以超长的工时占据工人作为和老板一样平等、自主的个人的时间(这包括享受家庭生活,参加各种社区、宗教和政治活动的时间)。一个老板不给工人这样的待遇,就是不仁,就会为社会所唾弃。在这种市场经济中,企业在工资方面的“分数线”一直相当高。
  历史证明,这种社会文化的力量,看上去和市场对立甚至冲突,实际上则不仅没有阻碍市场经济的发展,反而在关键时刻捍卫了市场经济。在十九、二十世纪,社会主义思潮席卷全球,计划经济成为大潮流,但在美国则一直无法成势。这种“美国例外”的关键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上述这些社会文化力量自行遏制了市场运行所释放出来的负面力量,大致解决了社会公平的问题,不需要用计划经济的方式来对市场进行修正。
  中国的市场经济要在未来长盛不衰地发展,就必须培植类似的社会文化基因。这包括个人的道德情操、邻里之间的友爱、对他人的责任和同情等等。产权固然是市场经济的核心,但仅有产权还远远不够。把市场经济简单地化约为产权,是对市场经济的庸俗化。欧洲以伯克为代表的保守主义一直认为:健康的政治体制应该从社会的传统和习俗中自发生成。其实,市场体制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抽象的制度离开滋养它的文化和习俗,就成了无本之木,当然也就无法根深叶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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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茅于轼被歪曲,还是我被歪曲?(1)
——兼论自由与平等
  我和茅于轼的辩论,虽然在纸媒上基本不容讨论,但是,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人们的私下议论中,都是个重要的主题。这一题目的重要性是不容否认的。最近在“天涯”上读到邝海炎先生的文章《自由主义者的“政治成熟”》,提及徐友渔先生对我和茅于轼辩论的看法:“他认为,这次的争论起因是茅于轼的文章标题和内容出现了矛盾,从内容上看,他的观点与薛涌应该是一致的,只是标题确实有问题,‘既要为富人说话,也要为穷人说话’,而薛涌呢,他只是把茅老的文章标题做了无限的夸张,有炒作之嫌,其实媒体也不应该重视这场争论。”邝文另外还提到“杨奎松却撰文详细考察了‘1949年前后党政官员收入分配制度从比较平均的供给制,转向差距较大的职务等级工资制’的历史经过。然后概述徐的观点:“事实上,杨奎松的研究也可以用来回答薛涌,目前的收入分配差距已经扩大到惊人的程度,但造成这种分配不公的深层原因恰恰是延续至今的特权制度。官员和垄断部门利用手中的特权,谋取了无数社会财富;凡有权力者家人亲友都大捞好处,贪腐也愈演愈烈。”
  读到这些,我感到应该对徐友渔做出回应。因为他的话不仅是代表他个人的看法,而且反映着中国左右两派知识分子共同的思想预设。这种思想预设是:自由和平等有着本质的冲突。自由必然带来和加剧贫富分化。茅于轼要保护富人,实际上是想保护自由,即市场经济的根本原则;在新左派中,甘阳也提出改革前三十年的传统是平等,改革的传统则是自由,两者应该结合。
  这其实是我要批判的一个深层原则。我批评茅于轼,也绝不是立足于一个标题。茅文的标题,根本不可能像徐先生想当然的那样改成“既要为富人说话,也要为穷人说话”,因为那样只能是说废话。茅老至少比徐先生老实,承认自己有侧重。比如,他在另外一篇题为《只有富人得到保护,穷人才可能变富》的文章中,曾经讲过下面一段话,同样被我拿出来批判,却一直被人们所忽视:
  “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不同,前者是*的平等,它必然造成收入的不平等,因为人与人不同,能力有大小,运气有好坏。后者是经济的平等,它必然有*的不平等做后盾,只有强制性地压制优秀分子才能做到经济上的平等。”
  这段话不仅把政治平等和经济平等对立起来,把两者说成是反比的“必然”关系。我希望自由派都来面对这段话,看看你们怎样为之辩护。我先后写过两篇文章,都是以具体的数据为基础对之进行驳斥。一篇引用了联合国的基尼系数,指出世界所有*的、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即西方国家,贫富分化度都低于中国。中国是世界上贫富分化最严重的30几个国家之一。而这30几个国家,基本都是非洲那些战乱不止、*不堪的穷国,以及墨西哥、智利、阿根廷等拉美国家,还有就是尼泊尔这样贫困和*的角落。如果你拿世界各国基尼系数的排行表对一下,大体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平等的国家、政治自由的国家、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大体上经济比较平等。而那些*不平等的国家、政治不自由的国家、市场经济不发达的国家,大体上经济都比较不平等。当然,这里面不乏特例。比如美国,政治上平等,经济上则十分不平等(虽然经济不平等的程度还赶不上中国,但大体相当)。当然这里面有许多基尼系数无法说明的问题。比如,美国富人的巨额捐款是基尼系数无法计算的。中国官僚阶层所享受的一些无法货币化的政治特权,以及各种*收入,基尼系数也很难算。这也是美国社会比中国社会在事实上平等得多的原因。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拿美国这个经济最不平等市场经济的数据计算,美国工人创造的价值,大部分(大致60%左右)变成了自己的薪金和福利。如果按这个比例根据中国的数据计算,中国工人目前的月薪,至少在3000块以上,外加家庭医疗保险等各种福利。但如今中国工人的收入远在这个水平之下。可见,自由会带来一些不平等。但是,不自由带来的是更大的不平等。以茅于轼为代表的自由派或者市场派,对前者强调,对后者回避。在我看来,这就是粉饰太平。他们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八十年代的“歌德派”,谁一批判现实,就成了对市场经济的恶意攻击。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是茅于轼被歪曲,还是我被歪曲?(2)
杨奎松的研究我没有读过。但是,从邝文的描述看,他的研究并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证明了我始终如一的观点:改革以前的中国,政治上不平等,经济上也不平等。我用这一点批评了茅于轼,也批评了甘阳。我始终不明白,这两位都在计划经济时代生活得比我长得多,怎么觉得那个部长楼、特供店、司机班、文工团女孩子陪舞的时代比现在更平等?家父在北京是个司局级干部。记得八十年代初他出差回来,我到北京站接他。在软卧车厢门口,他的几个同事在那里议论纷纷,仿佛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仔细一听才明白,原来农民进了软卧车厢!这是市场改革的结果;但也反映出在计划经济时代,什么人可以坐软卧,什么人可以乘飞机,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买票要单位开证明才行。这叫平等吗?如今美国的CEO,年收入是一般职工的364倍,引起舆论大哗,克林顿时代的劳工部长最近还在《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引用一系列民调,证明美国各阶层都对这一现实不满。他因此要求给富人加税。看看计划经济饿死3000万人的年月,那时饿死的人和住在部长楼里的人的贫富差距,岂止是364倍?这个账应该是怎么个算法?
  托克维尔在《美国的*》的开篇就说,美国比起欧洲来,不仅有着惊人的自由,还有着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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