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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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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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开拉链,刚要去翻第二个夹层,突然,背包的带子断了。显然,上海华亭路卖的有些东西做得虽然逼真,却不是太牢。 
  我和郑滢一起呆呆地看着那个断了一条带子的包。过了好一会,她慢慢地把那条没断的包带从肩上褪下来,拉着我走出商店大门,一直走到路边,才轻轻地说:“关璐,你的包借我用用吧。” 
  我们蹲在地上,一起把郑滢包里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转移到我的背包里,她把那个倒空的PRADA包朝地上抖了几下,然后一声不响地将它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我们接着逛,郑滢照样有说有笑,但我看得出无论说还是笑,都有点勉强。 
  最不该出现的东西往往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我们居然无意间撞上了旧金山的PRADA店,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那个。扑面而来,咄咄逼人。 
  我正想拉郑滢走另外一条路,她已经看见招牌,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转过身,颓然地在一个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坐下,“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 
  我买了两杯卡布基诺回来,郑滢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真不经用。”她那副样子像一只被人家踩了尾巴的小猫咪。 
  “是我拉的时候太用力了。” 
  “不关你的事,假的就是假的。”她对着装咖啡的纸杯喃喃地说。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光滑柔软。她为了杨远韬把卷发拉直,其实也是把自己心里最柔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去珍惜。 
  我的心里突然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我彻底被那个混蛋,不,那只软软的、上面浇一层巧克力还撒着五颜六色糖粒的甜甜圈激怒了:明明有老婆,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退一万步讲,真的要拈要惹,就要有本事摆平;现在你拈了、惹了,又想投机取巧,什么东西?郑滢再聪明、再厉害、再有锋芒,她毕竟只有二十四岁,比起一个三十四岁,知道什么时候耍酷、什么时候卖乖、什么时候拿假包来哄哄人的男人,原本就低了一头。我回想起上次看见杨远韬时的样子就来气:一本正经、道貌岸然,人家见了都认为他在思索怎么给公司赚钱,其实啊,我看他正在琢磨下次回国怎么去弄个仿造的Fendi来骗女人。 
  半杯滚烫的咖啡喝下去,我越发热血沸腾,一把拉起郑滢,“跟我走。” 
  “到哪儿去?” 
  “你跟我来。”我一直把她拉到PRADA店门口,“进去挑一个吧!不就是腌菜缸里捞出来的尼龙包吗?又不是买不起。”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买个PRADA包送给你,行不行?”我掏出钱包,拿出信用卡,“哼,不就是‘用非常帅的姿势签名’吗?我也会,老实说,真的PRADA我还没见识过呢,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开开眼界!”               郑滢瞪着我看了好半天,我朝她扬起眉毛,“走啊,我难得这么大方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瞪圆的眼睛慢慢拉细、拉细,最后抿成两条线,笑了起来,“你想做冤大头?” 
  “反正没人查我的账。”       
  她拉起我的手,“成全你,不过我们换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在“圆桌”比萨饼店里分享一个三层饼料、外添一层起司的“豪华型”比萨饼。 
  郑滢如同饿虎下山,左一块右一块,一个人吃掉三分之二。她“咕咚咕咚”灌下半听可乐,“假如刚才我跑进去挑个包,你真的会帮我付账吗?” 
  “会。” 
  “不心疼?” 
  “废话,当然心疼。PRADA的包,够我挣一会儿的呢,估计光交的税就比我身上这个包还贵。” 
  “你对我真好。”郑滢响亮地咂咂手指,很欣慰,“不过,我才不会要你买。” 
  “我知道,以你的脾气,事后一定会还钱给我。其实呢,你真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合买一个轮流用。” 
  “不要,这个包我绝对不会自己花钱买。” 
  “为什么?” 
  “有些东西,女人是不能自己买的,比如戒指和名牌包。” 
  “那香水呢?” 
  “香水可以,香水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就像钓鱼,总要买鱼饵吧?可是,等鱼上了钩,就没有理由放着不动,自己跑到超市买生鱼片吃,对不对?香水是合理成本,而钻戒啊、名牌包啊,就是盈利,以小博大。这也就是刚才为什么我不让你做冤大头的原因,懂了吧?” 
  我懂了,做冤大头也有性别歧视:我不幸生为女人,只有被宰一个比萨饼的资格。 
  “你打算怎么办?”我有点担心。郑滢一肚子经纬,却找了个错误的对象。 
  她的脸色沉下来,闷声不响又吃掉一块比萨饼,抹抹嘴角的油,“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老婆生病死了。” 
  “什么病?” 
  “子宫癌。” 
  “你真毒,又咒人家生不出孩子又咒人家死。” 
  “我没有咒她,做梦梦见的,有什么办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敢否认从来没这么想过?” 
  “想有什么用?想想就能成真,我立刻去买六合彩中它几百万。”说的也是,要是咒语真能实现,只怕我老早帮着郑滢一起咒了。“那个女人也算倒霉,什么坏事没做,被我恨得咬牙切齿,”她接着说,“所以说男人不是东西,你辛辛苦苦把他栽培好,他就去找比你年轻漂亮的女人;偏偏越不是东西的男人还越会讨人喜欢,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林少阳升级快,张其馨反而担心,树大招风,吹啊吹的,总有一天吹出问题来。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用‘鸦片’吗?” 
  “想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 
  “因为他老婆用‘鸦片’,他自己又不喜欢用香水,衣服上一旦沾了别的味道很容易闻出来。我也用‘鸦片’,他老婆就不容易发现。” 
  “哼,换了我,就把另外一种香水死命地往他衬衫上喷,等回家以后老婆跟他‘刺刀见红’,他总得有个交代吧。”我义愤填膺之下讲了一句后来差点后悔得自己打嘴的话。 
  郑滢突然眼睛发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关璐,你的香奈尔五号借我用一用。” 
  “干什么?” 
  “往他衣服上喷啊,我要让他老婆感受到我的存在。”我的天。 
  “派这个用场不用那么高级吧?” 
  “就是要高级,我要让那个女人明白我也是有档次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后来,我那瓶香奈尔五号果然为这个馊主意付出了惨痛代价。 
  走出比萨饼店的时候,郑滢说,“以后你来‘老朋友’的时候不要摸我的头,晦气。” 
  “瞎说八道。你哪个庙里听来的?” 
  “上中学的时候我爸炒股票,开始做得很好,有一次我来‘老朋友’,无意当中碰了他的脑袋,后来他就开始赔。我妈骂了我好几年。” 
  “那是你爸水平臭。”我哭笑不得。 
  “其实我也不太信,不过最近实在太倒霉,经不起再折腾了。” 
  “好,我帮你消灾,”我笑着拉她到路边的一棵树上摸了两下,“程明浩教我的,他说很灵。” 
  郑滢说到做到,趁杨远韬不注意时把香奈尔五号喷到他的衬衫和西装上,严阵以待等他太太发作。结果,好几天过去,一点敌情也没有。她终于忍不住问杨远韬他老婆最近有没有说什么,答案是否定的。原以为会“刺刀见红”,结果对方却连刀都没亮出来。香奈尔五号这个香水品牌刚出来的时候,有人曾用“一个响亮的巴掌”来形容它何等沁人心脾、令人难忘,现在,郑滢这一个巴掌甩得响亮,却结结实实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反应,着实令人泄气。              
  “会不会是喷得不够量?” 
  “什么呀,你是没闻见,简直香飘万里。” 
  “或者他回家之前换过衣服了?听说现在有些男人狡猾得很,办公室里专门放一套备用的衣服呢。”     “应该也不会吧?他对女人的香水不那么敏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和他老婆用的是一个牌子。我看,要不是他老婆鼻子有问题,就是涵养功夫特别好。” 
  “肯定是后者,自己用香水的女人不可能鼻子不好吧?这种不动声色的女人最厉害了,让男人想同她翻脸都没得借口。”我突然对杨太太好奇起来,原本以为她是只一触即发的“河东狮”,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学学人家吧。要是哪天程明浩身上沾一点香水味,你老早一哭二闹三上吊了。”郑滢无精打采地说。 
  “他身上只会有酒精味,才不会有香水味。郑滢,算了吧,这种有家庭的男人麻烦一大堆。你有时间精力跟他老婆斗,在周围抓一把男人,总归拣得出个把像样的,等拣出来再慢慢调教好了。” 
  “不行,”她又抬起头来,“他明明爱的是我,跟他老婆之间现在充其量只是‘情义’,凭什么要我让步?”讲得理直气壮。 
  回想起来,在青春的岁月里,我们或多或少都相信过所谓“爱情”,真的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是他背着老婆私开的一个账户,每个月存一点,积下的钱给我买的。你看,这张是三月份的,说明他认识我不久就开始偷偷存钱了。他说,他一直想给我买一份像样的礼物,那次回国带个假包回来,其实自己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这回本来想买条项链给我,看见我包坏了,就索性帮我买个新的。”她一脸骄傲。我翻着那些银行对账单,都是几十块几十块一存的,倒也称得上用心良苦,觉得啼笑皆非——一个年薪六位数的男人需要耍这种把戏帮自己的女朋友买一个包,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郑滢相比,我的爱情平静得多。我把穿着淡蓝色套鞋的非洲紫罗兰搬回来养,白天去上班前,我把百叶窗拉到半开半闭,因为非洲紫罗兰是一种需要光、但光线又不能太强的植物;晚上下班后,我把窗户打开,让它透透气;我定时给它浇水,隔一段时间施肥。一段时间下来,它看上去更精神了。 
  这盆花我养得很用心,因为我喜欢它的性格:很平凡,但又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挑剔之处;未必要花多大的成本,却需要用心;而且,你要是真的用了心,它也知道的,会默默地用更多温柔而坚定的小花朵来报答,由不得你不感动。我觉得它有点像我。 
  如果人也有“植物属性”,我大概属非洲紫罗兰。 
  二十四岁这一年,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老”了。上班时间长了就眼睛痛、腰背酸、皮肤发干,偶尔加班到深夜,第二天一定要早回家补一觉,否则一定无精打采。 
  我原以为这些症状是我独有的,问了郑滢,她也恨得咬牙切齿,“女人老起来ABS也刹不住。” 
  “你比较幸福,有程明浩帮你捏肩膀。”杨远韬出差了,过两个月才能回来,她很羡慕这一点。 
  “也不能随时捏,再说,他过几个月就到西雅图去了。” 
  “你舍得?” 
  “不舍得又怎么样?他说那里条件好,镀层金,将来容易找工作。” 
  “等他找到工作,你就嫁给他吧,女人最好在二十五岁之前嫁出去。” 
  “谁说我想嫁给他?”我脸红了,“我还打算先好好玩几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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