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秒钟年华老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七秒钟年华老去- 第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文/墨小芭



有关陶卓的记忆,如果可以像金鱼的记忆那样只存在七秒钟。
是不是,金鱼也会在七秒钟后瞬间老去。

001 【每一个故事都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却没有人知道很久之后的结局】

阳光有些黯淡,懒散地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子的脸上。这样一张脸,精致,委屈,还带着点儿恨意。
我多熟悉的脸,几乎每个月,我都要代替陶卓坐在冷饮吧里看一次这样的脸,运气好时,听对方哭哭啼啼地讲述陶卓是如何如何的狼心狗肺,运气不好时,还要被泼上一脸的果汁来让对方泄愤。
很显然,我今天的运气不怎么样。
我说,陶卓其实喜欢美少年。
对方泼了我一脸的珍珠奶茶后,耸着瘦弱的肩膀泪奔着跑出了冷饮吧。
被泼珍珠奶茶的概率低于柠檬汁,低于可乐,低于酸梅汤,所以说,我今天的运气真的是不怎么样。
从冷饮吧走出来时陶卓发来了短信:麦子,好样的,晚上请你去吃口味虾。
他当然不知道我用了多么卑鄙的借口才帮他成功打发掉了他的第九任女朋友,我甩了甩因刚刚沐浴过奶茶洗礼而变得异常滋润的脸埋头往前走。
回学校的路上阳光愈来愈淡,被地上渐渐扩散的阴影一点一点地吞噬干净。然后,凉风起,乌云聚,竟开始落下斑驳的雨点儿来。
我给陶卓发了短信,告诉他晚饭取消。陶卓回了条短信说好,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当我回到寝室时,体表温度已经成功飙升到三十八度三,瞧这倒霉的度数。我含着感冒药片恍恍惚惚地做着梦,红通通的脸正对着头顶刺目的白炽灯。那种白色的光,一直不停地透过眼皮刺进眼睛里,直到睡梦中眼泪流了满脸。
这样的委屈对于我早已经算不得委屈了,从小跟在陶卓后面我还真就没有碰到过什么好事。因为帮他甩人挨过打,因为他被人甩挨过骂,运气好点儿的时候就能碰到那种用仇恨的眼光深深谴责我的主儿,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就这样被谴责下去。
近日来我常常翻看各种各样的书籍,发现每一个故事都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我和陶卓的记忆仿佛也是久到可以一直追溯下去的久远。
初遇陶卓时,我正被后妈追着打,从小区的这头一路打到小区的那头,我抱着头一声不吭地朝前跑,浑身上下被打得直发抖。
这段惨痛的记忆让我在日后观看温情继母系列的电视剧时,常能飚出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来。
那一天,我就这样抱头鼠窜,顶着头顶三十一度的太阳趿着脚下三块八毛钱一双的塑胶拖鞋,一头将初初搬来小区的陶卓撞下了楼梯。
闷热气流里,回荡着小男生凄惨的嚎叫。
那时候的陶卓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拉杆式行李箱,白色T恤和藏蓝色的短裤,柔软的头发被磕破的头皮流出的血染得濡湿。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笔直地看向我,说,靠,你找死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这句颇有探究价值的问题时,身后的后妈已经使出全身力气将手里的扫把朝我撇了过来,就那么一瞬间,我步入陶卓的后尘同样被磕破了一大块头皮。
就是这样惨烈的相遇,仿佛一开始就早已注定了头破血流。
只是那时候的我们只做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相遇,却未能想过这之后各自的结局。
那天,当我和陶卓一同被带往小诊所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喂,你妈妈为什么打你啊?
我环顾一下四周,确认了我那歹毒的后妈并不在现场之后才小声对他说,因为我得了很严重的病,会不停地吃东西,我吃光了她为一个星期的生活所囤好的食物。
陶卓想了想,问我,你有暴食症?
年纪还小的我,并没有从国外回来的陶卓那样见多识广,只得傻乎乎地挠着头发问,什么是“宝石”症?
陶卓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神忽然间变得温暖而模糊,他说,“宝石”症?大概是像宝石那么漂亮的孩子才会得的病吧。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收起所有的委屈和自卑,同陶卓不经意间给与的庇佑一样,想要美好而丰盛地活下去。
那天的最后,我哭着告诉后妈,自己再也不敢偷吃冰箱里的食物了,甚至为表决心竖起三指指天发誓,我麦子决不为饭而折腰!
而小小年纪的陶卓,伸出干净温暖的小手将我扯向一边小声对我说,如果你以后还是想要拼命地吃东西,就来找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阳光下,陶卓雪白的牙齿和明晃晃的笑容,即使是很久之后的我再次想起,仍能觉得温暖,仿佛那么遥远的童年里,再没有比这一抹笑容更为深刻的记忆。

002 【我坏,我坏,我就是坏,我从头发丝坏到了脚后跟】

第二天上午,我看着刻度为三十九度的温度计,望了一回天,然后认命地从床铺上爬下来,几乎以太空步的方式朝附近的医院晃荡着去了。
半路上遇见知丘,他斜眼看了我一看,打趣地说,嘿,哥们儿,被煮啦?
说着伸出手掌来探我的额头,我连谴责他一下的目光都没有力气传达,只能毫无怨言地任他二话不说背着我往医院跑。我趴在知丘背上,呼出来的气都是火热,迷迷蒙蒙间听见知丘恼火的声音骂我,你智障啊你,知不知道再烧下去你就离死不远了?
我当时特别想踩着他的脸回骂,你才智障,你们全家都智障。
可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费了半天劲儿,也只是挤出几颗眼泪落在知丘肩窝里。
一路狂奔的知丘忽然僵了下身子,语气放得十分温柔,说,别怕啊麦子,你死不了,咱们这就到医院了。
我想知丘怎么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话呢,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还有那么多女孩子追呢?我原本就欲裂的头,因为想了这样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而愈发疼胀起来。想当初我正一心一意地暗恋着陶卓的时候,知丘跑来告诉我,他正一心一意地暗恋着我。
那时候的知丘还是一个上串下跳的活泼少年,单手手臂里环抱着篮球,穿的是骑士队詹姆斯的23号球衣,后来知丘曾经甚为得意地告诉我,那是詹姆斯在2006年3月第一次绝杀时穿的白色球衣。然后这个183的阳光少年傻笑着问我,我想在我追你的时候,也能绝杀一次,你看这个想法怎么样?
我不太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知丘的,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所以便以为遗忘是自己的拿手绝活,后来的我才知道,原来念念不忘才是我的看家本领。
总之这件事情之后,我依旧热火朝天地暗恋着陶卓,而知丘却变了个样子。
几天的修炼,知丘俨然成为了一代忧郁派画家。虽然他画的画大多抽象得离谱,我压根看不明白,但他蓄长的发和传说中起了雾似的眼神却忽然引来一批学校女同学的仰慕之心,她们打着愿意为艺术献身的旗号随时准备着为知丘献身到底。
用知丘的话说,一个麦子没有绝杀成功,却有千千万万个麦子甘愿被我绝杀。
胡思乱想间,手背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想必是挂上了盐水。
于是便安心地睡了过去,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额头处传来一片冰凉。睁开眼睛就看到陶卓一张灿若桃花的笑脸,他俯身看我,睫毛投下的影子薄薄地覆盖住眼睑,他说麦子,我带了你最爱喝的桃汁来看你。
原来那片冰凉是桃汁的温度。
陶卓扶我坐起来,拧开瓶盖将桃汁递给我,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正要喝,从外面回来的知丘便一阵风似的将冰凉的瓶子夺过去,他说发这么高的烧还喝冷饮你想死啊。然后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牛奶递给我。
陶卓看了眼知丘,眼睛里闪过一丝含义不明的涟漪。
他看向我,一字一顿地说,麦子,你喜欢喝桃汁的,说完,目光挑衅地看向知丘。
我犹豫着,胃里火烧一样的疼痛让我对热牛奶的渴望更为深厚一些,但是陶卓脸上的倔强却让我毫不犹豫地将冰冷桃汁接过来,咕咚咕咚地灌进胃里。
我想我此番算得上是彻底圆满了,眼睛一闭,倒头睡了过去。
耳边是知丘愤懑的声音,麦子你这个蠢货,陶卓让你吃砒霜你吃不吃!喊完看也不看我这个白眼狼一眼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想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啊,一罐桃汁都能联想到砒霜,真文艺。想着想着,眼睛干涩得要命,鼻子也莫名地有些酸,我想我真是坏啊,我坏,我坏,我就是坏,我从头发丝坏到了脚后跟,可我能怎么办呢,因为就算陶卓真的给我端来一碗砒霜,我也定是会喝下去的。
所以知丘,当时的我,明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让你觉得心寒,却仍是那样的做了。因为陶卓并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只是想要得到很多的爱,他还没有学会满足。
良久,陶卓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问我,麦子,胃痛吗?
我说不疼不疼,从来生病时喝一罐桃汁就不疼了的。见我这样说,陶卓才安心地露出笑容。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同我讲话,从学校门口来了一条流浪狗不知是公狗还是母狗一直聊到本市的社会风貌问题,讲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大半辈子时他才终于讲到重点。
这个重点让我当真希望自己是可以被与世隔绝的。
陶卓说,那个麦子啊,为了不再让众多女生为我黯然憔悴,我决定要和我校的校花喜结连理,成为万众瞩目的一对璧人。
听完,我差点儿咬舌自尽。

003 【你有你的绝代佳人,我有我的狼狈为奸】

陶卓忙于与校花争做校园好情侣而没有时间来搭理我。而知丘却忽然将兴趣爱好转向行为艺术,他扯着我躺在护城河边的绿草地上对我说,我们是两颗被踏碎了的心。
我又抬头望了回天,知丘见我无语继续说,反正陶卓也有女朋友了,我又对你死心不改,不如你也和我狼狈为奸算了。我用肚子里传来的叫声谴责了一下知丘,他识相地把我拽起来,说,走,狈狈带你吃饭去。
我跟在知丘身后慢吞吞地走,夏末的暖风里夹着些寒意,走在前面的知丘衣角翻飞,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很阳刚的马尾,我有些吃惊,虽是长发白衣,却一点儿也不阴柔,不惹人讨厌。
想着,发了会儿呆,前面的知丘却忽然转过身来笑着说,再看,你就真的要沦陷了。
我静静凝视着知丘的眼睛,像有一根鱼刺梗住喉咙,对面的知丘,狭长眼角,温暖笑意,修长手指慢慢举起枕在脑后,痞痞的样子与陶卓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陶卓,我忽然发挥怪力,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样子在知丘的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沦陷你大爷!
直到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时,知丘仍旧哼哼唧唧地嚷着最毒妇人心。我自闭双耳,只顾着给自己灌酒,凡是知丘买单我都是放开了肚子吃喝。胃里被温热的食物和冰冷的酒精填满,化作无穷无尽的废话讲给知丘听。
我给他讲桃汁的故事。
那是小学一年级时,老师教我们用“喜欢”造句,她说,很喜欢是喜欢的递进,非常喜欢是很喜欢的递进。于是我在蓝色的田字方格本里写下,麦子非常非常喜欢陶卓,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会写陶卓的名字,于是用拼音代替,写到“Tao Zh”的时候,陶卓忽然探出小脑袋问我,麦子你写的什么?
我看着陶卓琉璃色的眼睛,慌忙回答,是桃汁,桃汁。
陶卓记下了,从那之后,如果我再受忍耐暴食的苦,陶卓就会给我买一罐桃汁,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讲完,我傻笑着看向知丘,我说知丘啊,那时候我还小,一直不敢告诉陶卓有关桃汁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