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臉紅潤起來，眼睛晶亮晶亮，黑的眼珠，白的眼底，清澈純淨。她晃動着身子，頭發也跟着晃動起來，微笑着，像個布娃娃。他看得有些呆了。
“身體很重要，知不知道？你怎麽可以這樣糟蹋自己！”
他的一聲怒吼又把她吓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神色一點點黯然下去。
“還有一個月是媽媽生日，我想省出點兒錢來給她買件禮物，我想讓她高興高興……”
她的頭一點點低下去。爲了看清她的臉，邊亦沉不得不伏下身，盯着她的嘴唇，他忘了提醒她，跟他說話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我必須回家，不能讓媽媽知道。請你幫幫我，好嗎？”
她仰起小臉，大大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那個……禮物，對你很重要嗎？”
“唔。”她點點頭，“媽媽一個人養我很辛苦，一直在一家工廠做工，常常我還洠鸫驳臅r候，她就已經爲我做好飯出門了。晚上也回來很晚，所以，我一定要送禮物給媽媽。”
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很溫馨很幸福的樣子。邊亦沉也被她的樣子陶醉了，很羨慕地看着她。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失态，站直了身體：“我已經是第三次跟你說，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宣琳若仰起臉看看他：“我得回家了。”說着，就下床穿鞋，然後又突然停住。
“對了，住院的費用我會還你的。”說完就往外走。
邊亦沉還傻傻地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攔她，她卻回過頭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走嗎？”然後笑笑，“不過你也太有意思了吧，說句話還非要看着你眼睛，如果有人從背後叫你怎麽辦？”
邊亦沉臉色微微變了下：“我說過了，必須看着我的眼睛，否則我會當你洠дf過！”
“好，那走吧。”
“哎——”邊亦沉叫着順手抓起桌上的食物，追在宣琳若後頭。
夕陽已經落下去了，餘留的昏黃還璀璨着這個世界。
兩個人從醫院的門口走出來，一高一矮。
有兩個影子落在地上，一長一短。
緣來就是你（1）
邊亦沉來學校第四天，已經五次被老師點名批評。物理課上，這是第六次。
“你就是新來的邊亦沉？”物理老師站在林曉戴身邊，訓斥着坐得筆挺的邊亦沉。
“是。”邊亦沉那桀骜不馴的樣子，讓老師大爲惱火。
“我真懷疑，是不是這個座位有什麽風水問睿貅徇@個位置上的學生都是這樣的呢！”老師的眼睛噴着怒火，恨不得将邊亦沉一把火燒成灰。
原先坐在這個位置的學生，也是個富家子弟，課上不是睡大覺就是帶頭起哄，還常在校外打架追女孩子，是個絕對讓老師們頭疼的家夥。
“你這麽認爲我也洠мk法！”邊亦沉冷冷的，不是敷衍，也不是故意作對，他心底的真心話就是這樣。
“你……你跟老師怎麽能這樣說話？”物理老師氣得渾身開始打哆嗦。
“重要的不是聽不聽課，而是掌握洠д莆眨瑫粫‘活哂谩！彼o緊盯着老師的臉。
“好，我就考考你。”老師說着，眨^往講台走，“你給同學們講講電勢電能是怎麽回事？”
沉默。教室裏死一樣安靜。
後面的同學都緊緊盯着邊亦沉，坐在前面的，也不住地悄悄轉過頭看他。
他臉上還是洠в腥魏伪砬椋廊徊婚_口，眼睛看着老師。他的眼睛裏洠в幸唤z服輸的意思。
“爲什麽不說？不說代表什麽？”物理老師站在講台上看着邊亦沉，臉上的憤怒被抑制了下去，隐隐含着笑，有點嘲弄的意味，“爲什麽成啞巴了，是說不出來了嗎？”
宣琳若終于坐不住了，微微斜頭向後看了看。邊亦沉的臉上不止冷，還有憤怒。難道……真的是那樣嗎？她的心一顫，似乎有些恍然，心底頓時有無數種滋味湧上來，想要幫他，擡頭卻看到老師幾近惱怒的眼神，于是扭回頭來，拿出一張白紙來，迅速在上面寫了幾個大字：電勢電能是怎麽回事？
她輕輕舉高一點兒，拿筆點了點。
“你不知道還……”物理老師還要說。
“誰說我不知道？”邊亦沉開始回答問睿娔茈妱莸牡母拍罱庹f了一遍，又把相關研究的曆史進程也講了一遍，驚得老師在台上愣愣的，等他回答完問睿铝耍锢砝蠋煵呕剡^神來。
“即使你都會也不應該上課不好好聽課，這是學生的本分！下面我們開始講新内容……”
宣琳若長噓了一口氣，總算洠鹗谗犸L波。
林曉戴卻用胳膊偷偷捅了捅宣琳若：“琳若，你怎麽幫那個自大的家夥？”
“洠в邪 ！�
“我都看見了你還跟我裝！”林曉戴繼續說，“我真的懷疑你的動機哎。”
“不能讓新同學落隊。”
“哇，班長好偉大，好崇高，好……”
“林曉戴，你回答下這個問睿Ｎ铱茨愕淖煲恢痹趧樱窍氪痤｝嗎？”物理老師說。
“糟糕，救我，琳若……”林曉戴站起來的瞬間在書桌下碰了碰宣琳若的胳膊，嘴裏低低叫着。
宣琳若低頭抿嘴偷樂。
一下課，林曉戴就爆炸了。
“宣琳若，你太偏心了吧？！”林曉戴一邊說一邊斜眼往後看了邊亦沉一眼。
“這是怎麽？我怎麽偏心了？”宣琳若明知故問，然後直起身子往窗外看了看，“喂，外頭在踢毽子哪，走，去玩吧。”說完，不顧林曉戴反對，拉了她就往外走。她不想讓邊亦沉看到林曉戴臉上憤怒的表情，怕他會铡狻�
“你别扯不清就想打馬虎眼，宣琳若，你太不夠意思了。”林曉戴掙紮着。
“哎呀，走吧。”宣琳若邊拉邊回頭勸着她，卻不料，跟在門口正要進來的莫雷撞了個滿懷。
“看看，我就說嘛，你這樣強迫别人是洠Ш锰幍模貅針樱俊绷謺源骱鋈恍ζ饋恚靶杖簦@事可跟我洠шP系，是你自己撞的。”
“你們在幹什麽？”莫雷開口，聲音朗朗，“拉拉扯扯的。”
“莫雷，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如果剛才撞你的是我而不是宣琳若，你不會這麽好脾氣吧？”
“那怎麽了？”
“就你那點小心眼，我還不知道？還給我演什麽戲啊？！”
“林曉戴，你在說什麽呢？”宣琳若立即堵她的嘴，“莫雷，我們要出去踢毽子，一起吧？”
“好啊，走。”莫雷毫不猶豫地回答。在跟她們邁過教室門的瞬間，莫雷拿眼瞥了下依然坐在那裏的邊亦沉，隻見他木然地洠в斜砬椋床怀鱿才c悲，是快樂還是不開心。
“班長，你可是踢毽子高手，我得拜師，我不會踢的。”莫雷邊走邊追着宣琳若。
“多練練就會了的。”宣琳若笑道。
“莫雷，不是我說你，你就成天穿白襯衣一塵不染，生怕玷污了你的紳士氣度，用得着麽？自己憋着活受罪。”
“林曉戴，你這張嘴怎麽就是不饒人呢？”
“我怎麽了？我盡說大實話。”林曉戴嘻嘻笑着，“對不對，琳若？”
“大家一起多玩玩就會了。”
“好。我就追定這個師傅了。”莫雷說着，從林曉戴身邊繞到另一邊，跟宣琳若并肩向前走，“你的身體洠铝税桑俊�
“洠铝恕！毙杖粢荒樀臓N爛，像春天剛剛吐綠的小草，嫩得讓人愛憐。
“以後可要注意休息，多鍛煉身體，千萬别再病了。”
“知道了，所以才要踢毽子嘛。”宣琳若歡快地回答。
“莫雷，你不用這樣明顯吧？”
“林曉戴，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痛快，把所有的氣惱都撒在我身上了？”
“哇，看不出來啊，你的觀察力還挺強的，是孫猴子借你火眼金睛了還是你偷戴了高度隐形眼鏡？”
“林曉戴，你怎麽這麽能說啊？”宣琳若實在看不過了。
“啧啧，你看看，我這還洠дf什麽呢，你胳膊肘就外拐了。我已經吃過虧了，你不能老拿我下刀啊！”
宣琳若已經被林曉戴逗得喘不上氣來了，站住彎腰笑起來。
“走吧，要學踢毽子呢。”莫雷拉了拉宣琳若的胳膊。她微微一怔，看到他充滿溫情的雙眼，笑容一下子僵滞住了。
“走吧，踢毽子去。”
第二節
放學，宣琳若在教室裏做着作業。下雨了！其他同學都已經回家了，教室裏隻剩下她和莫雷。
烏雲是忽然密布過來的，雷聲和閃電交錯着，風卷着雨點襲過來，擊打在走廊上，劈裏啪啦的，滴滴都很結實。如果是有一張大的鼓放在這裏，會不會演奏出很好聽的鼓樂呢？
窗前那棵高大的銀杏樹發出嘩嘩的聲音，阻擋着風跟雨。
“班長，還不走？”莫雷走過來，親切地詢問，溫柔帶笑的眼睛，讓人一看，便如沉進了深湖底端，一醉不醒。
“哦，你也洠ё甙。俊毙杖粞銎鹉槪瑴溞Φ馈�
“怎麽這麽晚？”他的聲音總是這麽輕柔這麽好聽，身上永遠有紳士風度。
“在學校把作業做完，回家就輕松了。”宣琳若笑笑。
“帶雨具了嗎？怎麽回家？”莫雷看看窗外，雨下得很急很猛，洠в杏昃撸率亲卟涣恕�
“洠шP系，一會兒就會停。雷陣雨，長不了的。”
莫雷怔了怔：“你怎麽知道？”
“天氣預報啊。”宣琳若又笑了。
莫雷也笑了。
“對了，你爲什麽還洠ё甙。俊毙杖趔@奇地看着他。
“哦……”莫雷頓了頓，“今天家裏有事，所以跟你一樣，想在學校把作業做完了。”
他怎麽能說真話呢，他其實是想看看宣琳若到底什麽時候回家。她已經連續好幾天都走得很晚了，雖然她剛剛病倒過。
“放心吧，一會兒就能走了。”
“要多注意身體，别學得太累了。”
他滿是關切的眼神，讓宣琳若的心不由一動，她默默低下頭去，轉而仰起臉笑了：“洠拢翘炫艿锰土恕，F在不是好好的？！”
“你就是太要強了，要學會放松。”
宣琳若笑了：“謝謝。我知道的。我會注意。”
說話間，雨真的停了。
“你太厲害了。”莫雷驚奇萬分。
“我神通啊。”宣琳若歡快地笑了笑，“可以走啦。”
兩個人肩并肩從教學樓走出來。
“剛下過雨的空氣真好，洠в星锾斓难谉幔芮鍥觥！�
“對了，一年四季，你最喜歡哪個季節？”她眨着眼，臁畡拥难劬﹂W躍着歡快與聰慧。
像有電流從身體流過，一陣麻酥，莫雷險些被擊倒。
“都喜歡。每個季節都喜歡。”他凝望着她的眼睛。眼底那麽清晰，清晰得可以看到她心中的所有。
會嗎？可以嗎？能夠真正走近她嗎？他在心中自問着。
“我也是，都喜歡。但是，我更喜歡春天，一切都是鮮嫩充滿生機的樣子。”
他們兩個邊走邊說着，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校門口。
“我往這邊走，你是那邊吧？”她笑着，兩排牙齒閃閃的，像是經過打磨般光亮潔白。
這時，隻聽吱嘎一聲，一輛白色跑車飛馳過來，停在他們身邊。
“邊亦沉？”宣琳若驚喜地叫道。他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又返回來了？
“上車吧，我找你有事。”邊亦沉看也不看莫雷一眼，隻對着宣琳若。
“找我？現在？”宣琳若有些吃驚。現在找她會有什麽事呢？是班上的事，還是課程的事？
“不可以嗎？”他的眼睛瞪起來，眉間那道疤也微微動了下，仿佛是在警告她：我要發怒了！
“有什麽事在這兒不能說嗎？”她看看莫雷。難道他要說的事需要回避其他同學？
“……”邊亦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一看到他們兩個從校園裏一起走出來，心裏就呼地燒起了無名火，特别難受，但不能讓她看出來。
“上車！”
“哦，好吧。”宣琳若上車，又跟莫雷打招呼說再見。
看着她跟邊亦沉消失在還彌漫着雨的清新氣息的空氣中，莫雷的眼中騰起�